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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孽情书-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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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倔。她心中一酸,拿了笛匣便冲下楼去,有伙计正在楼下拿着红油纸伞冲外喊:“将军,伞——”不防沈若雪一把抢过伞,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追上那白色的身影,将伞遮在了他的头顶。他倏然止步,回头看去,看见了沈若雪似乎怨尤的眼睛。
    沈若雪勉强笑道:“将军,你的伞忘记拿了,这么大的雨。还有你的笛子,你怎能丢下它不管?”谢承荣淡淡一笑,深深的看着她,轻轻握住沈若雪执伞的手,柔声问道:“在你心目中,我真的是那样不堪吗?”沈若雪心乱如麻,摇摇头,又点点头,又赶忙摇摇头。谢承荣道:“如果我的笛子可以变成一朵紫茉莉花,我想我就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了。对不对,紫茉莉花?”这一声,勾起了沈若雪所有的痛苦骤然爆发,她仿佛瞬间崩溃了,站立不住,一头扑进了谢承荣的怀中,泪流满面。红油纸伞应手而落,在风雨中翻滚,翻滚,向路的那一头飘去,宛如雨中的红莲。谢承荣微微一怔,怜惜的伸臂将她拥住,轻轻地拍拍她的背部,无声的安慰着她。他们就这样在雨中拥抱在一处,浑然忘记了身外的一切。
    
    第13章 犹 疑
    
    当天夜里,沈若雪病倒了,她浑身滚烫,头痛得宛如将要爆裂一般,迷迷糊糊地只是连声叫着:“妈妈,妈妈……”雨早已停了,王大婶顾不得夜已深,叫伙计挑灯笼快去请医生。伙计披衣而起,在无人的街道上小心地踽踽而行。
    转过了两条街,突然撞见了巡夜的游骑,他躲闪不及,不由分说地被抓了起来,惊慌失措的伙计借着灯光往上一瞅,不由眼中一亮,大声道:“谢将军,我是富贵酒楼的阿二啊,今夜是将军巡街吗?”谢承荣打量了他两眼,点头道:“你为何深夜游走天街?不知道犯禁了吗?”伙计忙近前道:“沈姑娘病了,烧的很厉害,有个上官医生的百草堂离的最近,我赶着去请,不然就危险了。”
    谢承荣闻言吃了一惊,跳下马来问道:“怎么病的?”伙计狡黠地眨眨眼睛,笑道:“这个么,小的不知,将军想必知道。”谢承荣眉头一皱,急得厉声道:“你还不快去!”伙计应了一声,正要走,谢承荣又叫住,吩咐一名骑兵带伙计一起去,并对那名骑兵道:“就说是我叫的,如有延误,拿你是问!”自己飞身上马,向富贵酒楼疾驰。
    来到酒楼后院门前,一名伙计正在门内探头探脑向外瞧,冷不防看见谢承荣,惊得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谢承荣下马上前急问:“沈姑娘呢?”伙计结结巴巴地道:“她,她病了。”谢承荣急道:“我知道,她睡在哪儿?”伙计指了指楼上,谢承荣怔了怔,将马缰往伙计手中一塞,向酒楼上跑去。
    跑到二楼,并无一人,上面却烛光闪动传来沈若雪的声音:“妈妈……”谢承荣急忙转到二层半的大屏风后,这才看见沈若雪独自躺在榻上,烧得脸通红,不省人事。他心中不由一阵痛惜,轻轻上前俯身唤道:“若雪,若雪……”她哪里听得明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又闭上,喃喃嘟囔了一句什么,滚烫的手无助地挥动了两下,谢承荣坐下来握住她的手,焦急地四下张望,连一杯茶水也没看到。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王掌柜夫妇匆匆地跑上楼,刚要说话,被谢承荣制止,低声叱道:“她病成这样子,身边怎么连守护的人也没有?”王大婶陪笑道:“晚上还好好的,是我最后看一遍酒楼才发现沈姑娘病了,都是男人,不方便,医生一会儿就到的。”谢承荣生气地道:“原来你们让她睡在这里,明日客人来了,她该如何处置?”王掌柜小心地道:“将军,没有别的地方可睡了。”王大婶也道:“我们只有两间卧房,那间小儿金宝睡着哩,原是他姐姐出嫁前的闺房,我们……”谢承荣毫不客气地道:“你儿子才七八岁,跟你们一起睡吧,今夜让出来给她住!”
    王掌柜夫妇诺诺连声,命人去收拾整理屋子去。很快,伙计来说已把金宝挪到别屋了,谢承荣立即站起身来,谁料沈若雪抓住他的手不肯放,口中喃喃道:“别走,你别走……”谢承荣只得重坐下去,一边温柔地轻道:“我不走。”一边轻轻将手抽出来,掌柜夫妇互看一眼,心有所悟。抽出了手,谢承荣也顾不得男女之嫌,用薄被裹住沈若雪的身子,将她抱了起来,亲自送到了楼下小屋中,这才舒了口气。
    骑兵和伙计引着百草堂的上官老医生赶到,诊了脉,用银针刺了几处穴道,这才开药。谢承荣问道:“先生,病情如何?”上官先生拈须道:“无妨无妨,将军不必担心,这位姑娘是抑郁过久,气滞于胸,又突受风寒侵袭,加上疲劳体虚,体内阴阳失调,内热外寒,故发此症。适才老朽针其穴使之释热补气,再吃几味药,疏通气血,将养将养,就会好的。”医生辞后,果然沈若雪逐渐平静,伙计煎好了药端上来,王大婶亲自揽过沈若雪喂药,谢承荣看她一口一口吃了药,终于放下心来。
    不久,烧热减退,沈若雪睁开了眼睛,神智清醒了过来,发现谢承荣正坐在一旁关切地注视自己,不由诧异道:“你……你怎么在这里?”谢承荣笑而不答,王大婶笑道:“沈姑娘,多亏了谢将军,你呀,抓住了人家的手不肯放。”沈若雪的脸登时窘迫难当,挣扎着起来,谢承荣连忙扶她躺下,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叫了一声“糟了”,转身就跑,马蹄声响,迅速消失在了远方。王大婶笑道:“看看,就为了你,谢将军连巡夜的事都顾不得了,军令如山,要担责啰。”这一句话,让沈若雪的心一下子提起来,怎么也睡不安稳。
    第二天,明霞来看她,只坐了片刻就匆匆登楼献艺去了,留下凤珠陪沈若雪说话。沈若雪悄悄问:“谢将军来了吗?”凤珠摇摇头。她的心里不由焦躁起来,凤珠打趣道:“怎么,你想他了吗?”她脸一红,用被子蒙住脸,叹了口气:“姐姐别胡说了,羞死人了。我是什么人自己心里还是清楚的。”凤珠拉下她的被角笑道:“那你不好好养病问他做什么?”沈若雪低声道:“我是担心昨夜因为我这么一个病人,带累他什么,那心里,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直到将近黄昏时分,王大婶的手突然一掀门帘,进来的却是谢承荣,沈若雪正靠坐在那里,一见他,惊喜地撑身而起,谢承荣连忙作了个手势示意她照旧半躺下,轻轻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你,昨夜有没有什么麻烦?”沈若雪急切地问,连将军二字都忘了称呼。
    谢承荣唇角掠过一丝俏皮,道:“有啊,麻烦不小,有个姑娘病了,还不肯放人走。”沈若雪垂下头,面露羞惭之色,不再说话。谢承荣看她有些赌气,便笑道:“哦,沈姑娘是问我巡夜的事吧?”沈若雪连忙抬起眼使劲点头,他正色道:“麻烦大了,上面怪我玩忽职守,责令杖责四十。”沈若雪啊了一声,急问:“打了吗?”谢承荣道:“这是军令,不分尊卑。”霎时间沈若雪呆在那里,又是内疚又是羞愧的看着谢承荣,眼圈慢慢红了,见她如此,谢承荣忍不住笑了,道:“沈姑娘不必担心,谁敢碰我,要他好看,况且我一人不在,自有旁人接替,哪里就误了大事。”沈若雪顿时松了口气,大大的白了他一眼。厨下送药过来,王大婶亲自捧了,殷勤地道:“我来喂沈姑娘喝。”沈若雪伸手抢过药碗道:“多谢大婶费心了,我自己会喝,快不用这么麻烦。”王大婶也就识趣地出去了。沈若雪喝了药,忽然瞥见谢承荣手背上有一道血痕,不由惊问:“这是什么?”
    谢承荣抬手看看,毫不在意地道:“昨夜之事,被家父知道,家法惩责了几下。”
    “家法?”沈若雪叹道:“想不到你们这种人家的家法也这么厉害这么严格。”
    “也不全是,”谢承荣微笑道:“不肖子弟侯门多。我父亲打我,是怕我会给他惹出祸端。万一昨夜京城出了什么事,我必难逃嫌疑,再被那起小人挑挑是非参上一本,必会招来灭门之灾。”沈若雪点头道:“怪道人说身为名利所累,高处不胜寒,一旦大厦倾覆,纵欲为犬鸡,亦是难哉。”
    谢承荣接过药碗放在一旁的案几上,随口道:“沈姑娘在这里住的惯吗?你的身体不好,这酒楼乱糟糟的,如果你愿意,我在外面给你找一处房舍居住,如何?”沈若雪的脸色顿时一变,沉了下来,冷冷道:“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承荣坦然道:“是我冒昧了,但请你不要往坏处想。对我来说,富贵荣华如浮云,知音才是至宝无价,让你这样的无价之宝委屈在这里,我于心不忍,只想给你找一处清净舒适的地方,你不要太在意,一处房舍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若雪,我甚至可以抛弃我所拥有的一切,与知己结庐草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吹笛弄曲笑傲风月,直至白头。”
    沈若雪只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让她感动,这是多么真诚的话啊,然而,当年魏成的话就没有让她感动过吗?她怕……她真的怕了:“你们男人,专会用这种话骗女人,从古至今,多少女子哭诉‘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后悔哪里还来得及。我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你为我找住处,劝你以后不要再提这样的话,我承受不起。”
    谢承荣无奈地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你这朵可可怜怜的紫茉莉花有什么伤心往事,但是‘人间自有真情在’这句话你也应该知道吧,如果你明白其中真谛,就不用怕风吹雨打了。”
    “那就等我明白的那一天再说吧,”沈若雪突然有种想要逃开的惶恐感觉,她不想听了,这样的真诚话语在她听来怎么句句刺激她的心灵,扰乱了她好不容易恢复的平静。她抬起眼来直视谢承荣,道:“我一直等你来,知道你没有事情就好,但还有一件事要亲口告诉你。”谢承荣道:“什么事,你尽管说,我听着。”
    沈若雪坐直身子,认真地道:“我要告诉你的是,昨晚承你照顾,我十分感激,包括昨日在雨中的那一刻,我也只是满心的感激,感激有人如此看得起我。但是除了感激,我再也找不到什么别的理由,也就是说,我对将军并无他想,希望从今天起,你不要再亲近我。”
    谢承荣闻言大感意外,惊怔地盯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沈若雪努力对他笑了一笑,接着说道:“也许,我的确算是个知音吧,可是你昨天不是也说了吗?‘知音而不知心’。我所能听懂的是你的笛曲,却并不一定就懂得你的人,也不想懂。再者,我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事,将军不能因为一首曲子就确定我是你的红颜知己,我也不能将一个只见过一两面的男人视为终身所靠,那些男欢女爱的传说都只是传说而已,何况,你我的身份如此悬殊,我们这样的女子跟将军你还是有些距离才不至于自讨其辱。”
    谢承荣默然片刻,道:“你说起身份悬殊这句话,是在看轻你自己吗?”沈若雪摇了摇头道:“有什么轻不轻呢?或许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因为我怕被人看轻。”
    “如果你说的都是心里话,我只想告诉你,我并没有看轻你。”谢承荣看着沈若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那你看重我什么呢?仅仅是一个所谓的知音吗?太轻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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