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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狱中笔记 by 艾奥莉拉-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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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重申我没有什么教父,虽然这会遭来“一个男孩怎么也那么看重名分”一类的调侃。我那一星半点的贫嘴大概都是跟这位大叔练的,现在我好奇他到底对我老爹耍了什么滑头。

  “你知道,即使打架也有一些禁忌部位,”他停顿了一下,看见我皱眉后更加好整以暇,“所以我就——噢,当然不会违背骑士精神,事实上我正要发扬骑士精神,像浪漫小说里那样。”

  我真的后悔自己的好奇心了,为什么我的父辈从来没给我树立一点正面的榜样。

  据称老爹在盛怒之下,给了他的好友一记头槌。所以当他逃出雪铁龙时,两个人都眼冒金星。他们各自拔出枪,“八发子弹宣泄我们的决绝”,上帝知道他们都在瞄准哪里。

  一切细节都是信仰的绞刑师,还是来讲述更为宏大的历史吧。他们骑士般的友谊并未因此破裂,但两人之间仍然横亘着一条血河。一个月后阿登反击战爆发,德军重新攻打该地。阿尔萨斯—洛林旅奉命死守斯特拉斯堡,这支传奇般的游击队抵挡住了德国人的背水一战,最终让战争惨淡收场。

  这是史实还是史诗?二者正如这对挚友对他们相遇的说法那样各执一端。在本文作者看来,阿尔萨斯的解放仅仅是德军的战略性撤退的结果,而阿登反击战是由于燃油等后勤补给的沉疴而崩殂。似乎只要给坦克灌满汽油,德军就能再次越过斯特拉斯堡,直抵巴黎。

  ☆、新年

  死囚们筹办在监狱里的第三个新年,圣歌在火鸡肉的香气里飘来,不同的教派向同一个上帝祈祷。我拿着一只未发酵的面包,看着桌子对面与我一样年轻的笑脸,大口咬下去。

  景象和在警卫旗时一般无二,只是这里有一道高墙阻隔了外界,但那时我们也没想过兵营外的世界。1938年的圣诞礼物用普通军袜包裹着的酒芯糖,缩微的巧克力酒瓶就像玩具。塞普老爹反对年轻人吸烟喝酒,这癖好后来沿袭到党卫军青年师的配给上。

  那时人们成长得更快。战争末期我们还不满三十,已经在比我们年幼的人身上唏嘘自己的过往。我们这些一零年后出生的人有幸遵循自己的意愿,走上如今的道路。1933年纳粹上台时我十八岁,选票上写着希特勒的名字。生于二十年代的人自幼便在纳粹笼罩下,尚未懂得人生的正道,就被狂热宣言驱使到战场上。这些仅比我们年幼十年的后辈自来被灌输一整套纳粹理念,我们便身负指引他们避开毁灭的责任。

  而我们看到的是这些少年的死亡,很多人死在战场上,现在由于不堪忍受刑讯,十八岁的孩子死在监狱里:几位党卫军士兵的□破损,几个人用裤子挂在窗上结束生命。活着的人无法为之鸣枪敬礼。

  残存的人布置起圣诞晚会的会堂。没有圣诞树,但是有圣餐,取代帝国时的烛火和煞白的百合,假装成一个简朴农家的新年礼。我们喝咖啡代替酒类,统一的囚服使我们像一家人。我看着故友重逢:身份改换,面容渐老,笑容是苦中作乐,但经年的友谊是真实的。就像在瓦哈拉,只是这里的英灵不享有永恒的殊荣罢了。

  自由是很容易被忘记的,即使在监狱里,生活的片刻温暖也让人沉醉。于是我扭头看向窗外的高墙和铁丝网,提醒自己什么是真实。

  新年快乐。

  1948年1月1日

  ☆、死亡

  死前的记忆总是特别清晰,往事根据它们在我骨骼里的深浅而先后来到,回忆所用的时长也以此为据。这就是记忆的力量。人为了实现价值而生,而记忆就在人所经历的各向同性的物理时空之中,把某些经历赋予更高的价值。

  死刑因此具有某种不易察觉的人道。假设安排后事是每个人生命里最后的愿望,那么在监狱里等待可以预期的死亡,就拥有了思考在余生中做些什么的权利。

  遗憾的是此刻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确切死期。美国人令人失望。两年前我被判处死刑,两年后我仍然这里,看着太阳从高墙的一头爬起,又落到墙的另一头。

  我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除了被剪除了重要新闻的报纸外不被允许接受外界信息,除了无关痛痒的书籍得不到任何精神食粮。时间变成纯物理学的量,我记不起这两年里的事情,它们外在于我,被消耗于更为久远的记忆之中,我像个固守着旧日时光的老人。

  美国人大概乐见我们精神上的少白头。我们曾经拥有理想,现在成了行尸走肉。最近我把注意力放在抱怨监狱伙食的不新鲜,或打赌明天放风时是否能晒到太阳等事情上——您还能从我身上看出往昔帝国军官的影子吗?但您错了。我们因为拒绝忏悔而无法融入生活,空虚由此而来,而它反过来说明,我们从未放弃曾经坚持的信念。

  现在我打算承认“帝国万岁”的罪愆,那么,请容我在死前默念德意志的名字。

  1948年2月7日

  ☆、五月

  天气真的暖起来了,一只斑鸠落在铁窗上,这只候鸟应该已经回到故乡有一阵子,它长得很肥。

  看守我的美国兵说,今天是5月13日。在他的故乡佛罗里达州,已经可以下海游泳。但灰色的墙壁没有任何东西显示春夏秋冬,整座监狱也没有。每天放风时。我只看见沙黄色的地面,拉着铁丝网的、高高筑起的围墙。我们像一群井底蛙,用投石子一类的原始游戏排遣时光。

  这只斑鸠把我的季节感扯了出来。五月是怎样的季节,记忆遥远,纷至沓来。在我长大的法兰克福,它和任何一个月份并无不同,那座金融之都的冷暖只受股票期货市场的左右。在我初涉人世的海德堡,老菩提树在哲人路上抽出嫩芽,气味清鲜。柏林,浪迹的生活被各种事件冲乱。布拉格通往中世纪的查理大道上,春寒让人禁不住竖起衣领。东线,我在一个锈蚀的炮架边上看见一株欧石楠,其下是冰封的年轻人的尸体。

  在战争的严寒里,我见过很多的春天。阿姆斯特丹浓雾深锁,日内瓦湖畔风光明媚。1944年斯特拉斯堡空袭后,圣艾蒂安教堂墙角一丛勒杜鹃开的鲜红。但1945年的春天从未到来,我走在莱茵河岸无尽的瓦砾堆当中,这条载着德意志最辉煌文明的河流,此时只是冒着黑烟的废墟。五月,柏林在巷战中化为灰烬。

  五月是怎样的季节。

  几年来我们对此噤声,好像这样就能让记忆拐过弯去,覆水再收。在一生的终结地兰斯贝格,时间过得太慢,不得不细心查看大自然的琐屑变化,才能发现日月流逝,而我们对此背过身。直到今天我迎头撞见它,才又看着窗上羽翼丰满的斑鸠,寻找五月的气息。

  我在海德堡的丛林里呼吸过的空气,在柏林轴心大道上看过的秀小的菩提树,都提醒我春天的含义。那时我们的面容和现在并没有多大不同,只是生与死倒置。在又一个五月初至时我想起生活的感觉,那些过去将带我迎接短暂的未来。

  1948年5月13日

  ☆、柏林故事

  【编者注】

  这是一段极其抽象的回忆。作者不去记叙那些漫长的故事,而是直接落笔为过后的省思。从晦涩的语句中只能猜出那是他一生最鲜明的岁月,他对之作了细致分析,却认为不足为外人道。

  这是作者的个人路径,只有同路人能分享一二。如何读懂他的人生,这个问题摆在我面前。面对这篇抽象概念组成的回忆,我只感到进入历史的荆棘丛生。

  【原文】

  在兰斯贝格追忆柏林,就像在远别后追忆暗慕之人。我想念他们,但四维时空里错误的时间地点会导致事件不能发生,主观意愿再强烈也没有用。就这样,我看着新刷了灰浆的围墙上飞起一道山影,想象几百公里外的那座城市。

  我来到柏林时只有21岁,而以市民的身份生活在其中,则要到1938年的夏天。那时我从警卫旗的军人变成安全局的政府职员,离开部队管理而投入社会,生活一下子多出安排一日三餐和与邻里相处之类的琐事。此前我是在总理府前走正步的“柏油路部队”仪仗兵,高等学府实验室里的大学生,中产阶级家庭独自长大的少年。

  但也在这个城市,我遇到了弥足珍贵的人,懂得从未想过的一些概念。于生存本身它们只是奢侈品,于人生则善莫大焉。毕竟没有人必须依赖谁而活在世上,但不系于血缘的手足连理却可告慰心灵。

  调任安全局后,我在威廉大街与一位大学故友重逢,那时他令人惊讶地穿着党卫队制服。我们的关系终止于两年前我要加入元首卫队时的一场争执,现在他竟也成为帝国枢机部门的一员。他粗框眼镜后的目光温和了许多,我们的和解以向世界妥协的方式实现。

  “不,不是这样。”他说,在市中心一家咖啡馆里我们各自转着浓缩咖啡的小杯,他已经改了喝加两块方的奶茶的习惯,“无非是因为我们选定的道路不够笔直,总不能在到达之前先撞上南墙。”

  我们又交谈起人生,交谈起大学时在星形树叶下讨论过的抽象话题。“人生从未如我们所设想,正因为如此,无论遇到什么都不是放弃自我的理由。”他说,现在海德堡的曲径换成柏林的大道,军装风纪扣取代圆领角衬衫,语言更为丰富,眼神的复杂却没有掩盖如初的固执。

  “庸人往往视妥协为识时务,但是灵魂一旦动摇,人就在岁月流过以前先自暮气沉沉。生命是不必有意义的,但如果相信它的意义,就享有年轻和锐意。”是的,我在很多双眼睛里找到过这种激情,而当这独特的目光交遇,彼此无需多言就能相认。

  “那么你呢,比当时多懂得了些什么?”他把目光递给我,这个比我小了近一年的人有时会诘难我的幼稚。

  我懂得了抽象信仰在传教者的血肉之躯面前的轻佻。践行理想要越过所有社会皆难避免的圈套、暧昧和倾轧,名之为政治未免独大了政治的肮脏。“如你所料,我为它做了缺德事,”我伸出两只手,好像上面沾满污渍,“但看看那些丢掉了魏玛的社民党,这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

  我们默契一笑,收下彼此的和约,找回各执一端而对立,却和平共处的方式。过往数年,正是在这种最深层的认可之上,建立着我们各有所往的人格。

  有的人因为心灵上的异构性而无法成为同路人,但无碍于彼此深刻了解,我和那位大学故友就是如此。有人则是在你试图接近时,先已有了另一个与你无关的寄托。

  我在来到柏林,初次濒临世界的冷漠时邂逅了一座温暖的屋子。它激起我从未有过的对于“家”的深情。即使那只是一种虚构,此前我过着另一种更为热烈的集体生活,或我本来、至今,都是个更愿死于抽象理想的人。

  那座放满柔软靠垫的房屋是他的心灵,我是这位好客主人的常客。但只有被他视为家人,才能在那座温暖的屋子里久住下来,分享他的喜乐,与他生老相依。而失去这层信诺,就失散在世界的仓促当中。二维世界不平行的两条直线必定相交,这在三维世界这就站不住脚,而在四维世界,则是连这两条线本身都可能消失。

  死亡会让我再也无法接触到他,而对方的心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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