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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当嫁-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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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太太双膝上摆了个小巧的铜手炉,双手在上取暖,神情颇有意外,道:“怎么想起过来了?”

    丁姀道:“一直未曾亲来拜见大伯母,还望大伯母别怪罪呢!”

    丁婠忙道:“哪里能,明知妹妹有伤在行动大有不便,我们即便要过去也得思量再三呢!妹妹的身子可大好了么?”

    几人都对那晚唐突谈论之事只字不提。丁姀亦只是顺着她们的话走,最主要的还是想去丁凤寅那里。就点点头,答道:“大好了,还让大伯母五姐挂心呢。”

    纨娘道:“我这几日身上也不舒坦,故没去看你,你心里可千万别怪嫂嫂。”拿起手往丁姀的手背上轻轻按了按,神波婉转。

    丁姀笑笑地道:“哪里的话,我还想着来瞧瞧嫂子,可惜一直耽搁住。”又往四处看了看,笑问,“如何不见冉之?昨天还去我屋里玩呢,我今天便想过来瞧瞧他。”话毕,夏枝上前递上一匣子锦盒。丁姀轻拍了拍,“给冉之的一些小玩意,我忘性大,昨日一时贪玩忘了。”

    纨娘捂起嘴温笑:“八妹真是客气。”眼神一使身旁的丫鬟,立马接了下去。又道,“你大哥正给冉之上早课,这时间还没出来。我让人带你去!”

    丁姀道:“既然在上课,那就不要去打扰的好。”

    纨娘笑着已经支使了个丫鬟,一边推了推她,说道:“去吧,冉之若见有人搭救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得大太太也跟着催她:“去吧,凤寅老把孩子这么关着也是不行,得放出来透透气不是。难得你来,咱们的面子他可以不给,难不成还捂了你的脸?”

    已经这般说了,丁姀不好推辞。就赶紧起身跟大太太告了辞,由小丫鬟带着往丁凤寅的小院过去。老远就听到丁冉之哇哇地叫,那教棍打在桌案上的声音“啪啪啪”地让人心惊。难怪大太太她们这般催自己过来呢,原来丁冉之正这般遭罪。于是脚步加快,先让那小丫鬟前去通报了。

    丁冉之还在断断续续地抽噎着,丁姀进去时,丁凤寅修身长立,一手撑住桌案,教棍落在案脚,盛怒未消。

    见人进来,他立刻换了姿势,上前温笑道:“八妹来了?”待上上下下打量了丁姀一番,碍于丫鬟在场不好问,于是作罢。

    丁姀微微福礼:“大哥安好。”

    “好,好……”丁凤寅语调渐弱。

    丁姀到丁冉之面前,抽出帕子为冉之擦掉鼻涕眼泪,笑着捏捏他:“冉之怎么哭鼻子了?哪里惹爹爹生气了么?”

    丁冉之后怕地往丁凤寅看,见父亲也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吓得往丁姀身上缩,抽抽搭搭地不肯说话。

    丁凤寅摇摇头,对一旁的丫鬟道:“把大少爷带到大奶奶身边去,再让人上壶好茶来。”犹豫了一下,点了名道:“就用前几天我从府衙里带过来的祁门红茶。”

    丫鬟愣了下,忙点头:“是!”匆匆福身,就过来把冉之抱走了。

    丁姀直起身子,一脚踩到一团废纸上,信手捡起展开来,居然看到写了一半的三字经后头画了好几只乌黑的乌龟。忍不住“扑哧”一声:“这可是冉之画的?”一下就猜中丁凤寅是为这个生气。适才在冉之身上也没看到伤,就说明那些教棍根本没落到丁冉之身上,要不然大太太她们岂还坐得住?都是赌死了丁凤寅不会对自己儿子动真格,故还在庭院中闲品茶水。

    丁凤寅尴尬地红脸:“这不争气的东西!”

    丁姀摇摇头:“大哥莫气,我倒不觉得冉之不争气了。古人云术业有专攻,也非是专读书才能成大器的。冉之若对作画有兴趣,大哥何不循循善诱之,说不定日后在画坛上有番造诣也未可知的。”

    丁凤寅愣了半晌,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离家六年只读过几篇女诫的八妹竟然能说出这番话。不觉惊诧地问:“八妹在那几年可是授学不少吧?佛道精深,看来妹妹的悟性极高。”一边又想起自己的亲妹妹丁婠,心中怅然不绝,丁婠可说不出来这些话。

    但无论如何,被丁姀这一说,心里到底是消气了。

    丁姀笑着把手上的纸放到案上用镇纸压紧,道:“天资愚钝者,笨鸟先飞;生性懒散者,剔骨抽筋……我只是如此告诫自己罢了,说到悟性,又岂敢在大哥面前说道呢?”

    丁凤寅心里顿地颤了下,丁姀的话与他素日主张不谋而合,心下登时有种相见恨晚之觉。不禁迫切地把丁姀往内厢引,心道那祁门红茶可泡地十分值当了。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程咬金

    丁姀暗自一笑,打从知道那玉瓶实是丁凤寅所赠的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大哥与丁泙寅不同,更不会跟丁婠是一个路数的。现在一见果然,心里对待会儿要探问的事情更添了几分自信。

    两人在内厢的填漆床上左右坐下,床几上亦上了壶刚泡的红茶。丁凤寅亲自给丁姀倒了一碗,惋惜地道:“可惜了妹妹不曾读过其他书,否则岂是一般女儿家比得上的。”

    丁姀心底怅然。没有读过书,受过小姐应有的教育,她就连一般女儿家都比不上。心里似乎猛地被钻了下,揪住呼吸。想起文氏的数次告诫,她也不禁怀疑,自己妄想粉饰太平,过安平乐道的日子,是不是太不切实际了?

    丁凤寅自觉失语,忙道:“品品这茶如何?”

    丁姀淡然一笑,捧起茗碗吹了几口,然后抿了一嘴,茶香馥郁幽远,回甘极畅,顿展颜笑道:“我不懂品茶,但觉这茶好喝。这世上哪里比得上‘好喝’两个字呢?”

    丁凤寅哈哈大笑,赞道:“是啊是啊,再如何品评,都敌不过‘好喝’二字。”

    丁姀放下茶盏,悄悄问:“大哥,祁门红茶可不便宜呢,而且这茶汤色泽不差,想来不是一般尔耳的。”

    丁凤寅神秘地一笑:“你的嘴巴还真是刁,这不是祁门红茶。”顿了半晌,忍不住又道,“是大红袍。”

    “大红袍?”丁姀惊诧,丁凤寅居然会有大红袍?这个时代的大红袍可都是进贡入宫的,民间即便有,那也是从宫里再流出来的,不是一般显贵又岂会有?愣了良久,再看丁凤寅笑眯眯的神情,顿有了猜测,笑着问,“是七爷……”

    “嘘!这好东西可千万别教别人知道了。我就怕她们牛喝海饮的糟蹋了好东西。”丁凤寅道。

    丁姀顿有满满的感动,丁凤寅待她似乎不赖。更享受地啜饮碗里的大红袍,好像那也是丁凤寅的一番心意。不过既然谈及了舒七爷,这话头极好,丁姀安静了须臾,便问:“我听说七爷跟大哥寒窗相识,虽无金兰之举,但有金兰之情,好不教人羡慕。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寻常烦闷就不足为道了。”

    说到舒七爷,丁凤寅的精神颇好,便道:“那是七爷不嫌弃。自来不当自己如何尊贵,但凡穷富贵贱都一视同仁,未有何偏见的,是个难能可贵的谦和之人。”

    丁姀十分好奇:“七爷素日似乎闲暇,难不成没有公务可理?”

    丁凤寅道:“七爷无衔无位,哪里来的公务哟?”

    没有官衔?也就是说,他舒季蔷舒七爷其实是——啃老族?丁姀忽而迷惘了片刻,转而又似乎清醒过来。现在无官无禄,意味着将来似乎也有机会袭信国公的爵位啊!

    面上却仍旧是那股家常谈笑的模样,捧起茗碗又喝了一口茶。

    看丁姀专注于茶,丁凤寅心内更有些喜不自禁。这八妹似乎果真与家里的妹妹们不同,浑身有着一股似云还雾的恬淡与宁静。即便是那笑口菱唇一合一闭都是与众不同的,想想颇成趣味。她说的话又能句句入他的耳,只不过并非男子之身,这倒是个遗憾了。

    忖着这番,丁凤寅也张口含住茗碗喝茶,感叹道:若是个弟弟的话,自己又岂只能与舒七爷道道那番踌躇志向呢?可却是妹妹……有些话说出来还是生分的。

    他轻轻放下茗碗,眉宇间又浮关切:“身子如何了?”

    丁姀面上淡笑,说道:“此番来还想谢谢大哥的,现已经好了多,再不出几日就能完全康复。”

    丁凤寅欣慰地点点头,不禁失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领情……”

    丁姀回以一笑,两人心里都是暗中有数。

    正这时,外堂起了吵嚷。先前在外守门的丫鬟直说:“七小姐,大爷见客呢,您再等等。”

    丁妙爽利地道:“谁的客呢?我可知道八妹过来了我才过来的,难不成八妹也是我见不得的客人?”

    丁姀登时从填漆床上起身:“七姐来了。”

    丁凤寅立马把床几上的两碗茶倒出窗外,空碗又放到几上,说道:“几天就来闹我一闹,嚷着下棋,今天想来也是。”

    丁姀怔然看向空碗,心底忽而淌过一种怪异的情绪,似是朦胧的得意。不禁震了心底,难道自己其实也十分享受这种与众不同的待遇吗?那是——虚荣?

    未及转念,丁凤寅已经快步出了内厢,看到丁妙正与丫鬟纠缠,朗声道:“七妹何苦为难她?我出来就是了。”

    丁妙冷笑地一屁股撞开丁凤寅,慢慢走向内厢,阴阳怪气地道:“我只听说八妹过来,就巴巴地也跟着来了?”转首冷眼睃向丁凤寅,“可没成想,原来大哥心里也是有偏袒的。”

    一句话顿把丁凤寅的冷汗勾了出来。想想招待丁姀的大红袍,那不是偏袒又是何?喉咙里咕噜了一下,笑道:“你爱说什么是什么,偏出了张伶俐的嘴。我若不疼你的话,这些日子倒白白陪你下棋了。”

    丁姀在内,但听两人这般说话,自己若这个时候出去,岂不给丁凤寅难堪?于是立马挪开床几上的茗碗,往碧纱橱边的品字柜瞧,对夏枝道:“那里有棋,拿过来摆开。”

    夏枝本也急,这丁妙向来不好说话,撞她手上去,八小姐如何能全身而退?立刻把棋盘棋盒搬出来在床几上摆开。

    掩月庵的藏经阁里不乏棋谱,丁姀闲来无事也曾阅过几页,虽不得深究,但这个时候好歹能挡上一挡。立马启开棋盖,黑白子各抓一把,按着记忆飞快摆出了一个入门级棋局。在黑子前坐下,手里只留了一枚子。

    外头又听丁妙不依不饶:“那怎就不让我进来呢?”

    丁凤寅一时哑语。

    丁姀“咳”了一声,旁边的夏枝立刻道:“小姐,这棋奴婢也看不懂,要不咱们去问问七小姐如何?听说七小姐精于棋道,大爷不是也说下棋得找七小姐么?大爷这边府衙的公务多,咱们就回去吧?啊?”

    丁妙听了此话不觉浑身轻飘飘地,几步就走到了内厢。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九妹九妹

    打起帘子往里探,见丁姀主仆俩正于棋盘前苦思对弈,丁妙就笑起来:“哟……八妹,怎到了这里不让大哥陪着下呢?”

    丁姀托着腮帮子,手捏黑子讷讷地往丁妙看,愣了好半晌才转过神,亮起眼睛道:“原来是七姐,夏枝适才还在念你呢!可巧你就来了……咱们这叫什么?姊妹心有灵犀?”

    “呸……谁跟你心有灵犀。”丁妙笑着轻步过来,夏枝赶紧给让了座。丁妙探身一瞧棋盘上的棋局,顿又笑开来,“我说八妹啊,这棋你也不懂?那你还下什么棋呢?”

    丁姀脸红,委实不好意思地噎嚅道:“七姐,别再取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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