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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国真髓传-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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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回师

还不到黎明,部队就起程了。长长的队伍蜿蜒而行,黑夜里仿佛一条火龙。我骑着马走在前头,胡车儿在身侧为我小心翼翼地举着火把,后面安罗珊紧紧跟随,高顺在队尾约束部队。一齐走上了撤回中牟的道路。茫然地听着马蹄和鸾铃的声响,我心中并不平静。如今新补充了胡车儿的三千多骑兵和自弘农段煨处抽调来五千士兵,我军正是声威大振,士气如虹。长安近在咫尺、敌人一团混乱,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定然能够轻松拿下。可是如今情势有变,自己只能望城兴叹了。
我三月初八西征,到今天是四月十六日,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中,兖州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似的变化。
三月初三,袁绍派臧洪协助曹操进攻兖州。袁绍的如意算盘原本是打算利用曹操来牵制奉先公的主力,臧洪乘机去掠夺胜利果实,蚕食兖州北部郡县。没想到曹操棋高一着,反客为主,通过了情报泄露等种种手段,迫使奉先公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臧洪的身上。
三月十四日,主公亲自出征,在东武阳附近大破臧洪,斩首四千余众。可曹操却乘机倾巢而出,打败了魏续,夺取了东平国。
三月二十一日,夺取东平的曹操马不停蹄,继续向西南快速进击,向济阴郡府定陶发起进攻。济阴郡太守陈宫不敢与战,坚守定陶。曹操以诡计使陈宫误以为主公的援军赶到,待他出城接应时,四下里曹军伏兵杀出,夺了定陶。陈宫拼死冲开血路退回了濮阳,但部队损失了十之八九,济阴郡就这么落入曹操之手。
当魏延的信使刚刚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明了了其中意义,只觉得后心发冷:曹操一举占据了济阴郡、东平国和东郡东北部,就好比将整个兖州一刀沿着中轴线纵着劈开来。奉先公和兖州东部泰山、任城、山阳三郡之间的联系,就被他完全切断了。这一手极为高明,奉先公进入兖州时间不长,人心不稳,一旦郡县缺少了上面权威的直接控制,肯定和墙头草一样,哪边风来了就向哪边倒——只要曹操缠住奉先公的主力,同时派偏师进入东三郡,以政治宣传为主、武力恐吓为辅,兖州的一大半就要易主了。曹操的战略完成得如此精确,也不知道其中花费了他多少心血。去年秋天与夏侯渊的血战又浮现在我眼前,仔细想来,当时大概曹操就已经在筹划这个战略了,所以派夏侯渊偏师滋扰济阴郡的目的,恐怕也多多少少地包含了部队侦察的成分。
接下来的发展果如我所料,曹操亲自与主公在济阴郡展开争夺战,同时派曹仁领偏师收服兖州东部诸郡。三月二十六日,回师的曹仁和曹操、臧洪对濮阳形成了三面合围之势。
三月二十七日,濮阳内大街小巷都沸沸扬扬地传播着东部诸郡望风而降,济北太守宋宪和泰山郡太守臧霸已被曹仁打败,向南逃入了梁父山的消息。主公觉得兖州大势已去,只得收缩战线,在曹臧联军尚未收拢对濮阳的包围圈时,主动放弃濮阳,向陈留撤退。结果曹操在奉先公西退的路线上设下埋伏——我军行至酸枣附近,夏侯渊、夏侯惇、典韦、曹仁突然领军四面杀出。我军损失惨重之极,被斩首近两万,辎重全部落入曹操之手。郝萌、魏续、张辽、曹性四将护卫着主公拼死突破埋伏圈,领着不到五千的残兵转头向中牟撤退。而成廉为了掩护主公撤退,担任殿后任务,结果壮烈战死。高顺与成廉交情深厚,说到成廉战死时,这坚毅果敢的大将也不禁语带哽咽之声。
又是一个战友。
骁勇的成廉那铁青色的脸、高大的身影,和他那从光溜溜宽大下巴上钻出几根稀疏胡须的滑稽模样,还历历在目,记忆清晰一如昨天发生的事情。但如今,竟已经是人鬼殊途,再也见不到了。
听信使讲述完这一切之后,我只气得手脚冰凉:曹操夺取了济阴还是在二十一日,二十七日就有东部沦陷的消息传出……可曹仁行动又哪会有那么快的?若真是他打败了宋宪和臧霸再回师攻击濮阳,少说也要一个月。这分明是敌人捏造战果,以动摇我军军心。主公被迫放弃濮阳战略撤退,是被曹操给唬住了。可恨陈宫这厮自负智谋过人,却把平生才智尽数放在了弄权争功上。他费劲心思将我和高顺调离了主公的身边,以独占对主公的影响力。结果却让主公白白丢了兖州,成廉将军和那两万多士兵无辜丧了性命!
此时纵然我能拿下长安,但后方的曹操攻势强悍,以魏延屯守军和兖州的新败残兵,恐怕很难守住中牟。经过西凉军的烧杀抢掠,长安被破坏殆尽,没有任何经济价值,纵然可以掌握朝廷,但军队补给得不到保障。一旦中牟这个后方也被曹操占领,那么困在关中的我军也没什么作为。
因此权衡利弊之后,我郁闷地下令让段煨继续守卫弘农,自己则回师中牟:如今形势大变,我军不仅无法继续西征,而且必须抓紧时间把后方基地迅速向洛阳、弘农一带转移。然后效法当年董卓的战略,向东扼守成皋防备关东的曹操,才能再掉头向西发展。
经过了十日行军,我们离开了崎岖的崤山,刚踏上河南府的土地,正迎上奉先公的加急文书。
原来在打败奉先公之后,曹操的部队几路并进,杀入陈留境内。张邈的弟弟张超自恃兵多粮足,所以打算乘曹军立足未稳予以痛击,出城野战。结果张超运气不错,初战居然胜了,曹军因此微微退却。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张超脑袋发热,下令全军追击,结果被诱入埋伏圈,三万陈留军全军覆没。张超只带了十几个亲兵逃回陈留郡府,从此固守不出。紧接着,曹操大军把陈留城团团包围。
陈留郡四通八达,是天下的枢纽。秦末群雄逐鹿,昔日楚怀王与诸将约定,‘谁先入关中,就可在关中称王’,高祖刘邦于是以“高阳酒徒”郦食其为内应,一举降伏陈留,使之作为进入河南、直破咸阳的根据地。而中牟位于河南府东部,所以一旦陈留失守,中牟就会直接暴露在曹军的虎口之下,因此奉先公火速敦促我军赶紧回师,接应陈留。
接到这条命令,实在大出我的意料之外——不是为别的,而是中牟距离陈留比我的位置近多了。情况如此紧急,奉先公怎么自己不赶紧从中牟去救援,反而向我千里调兵呢?
五月三日下午,我军快速通过博浪沙,远处中牟那厚重敦实的城郭轮廓和城头飘扬的吕字大纛终于在望。
看到中牟,我心中一阵激动。自从去年冬天,我离开濮阳带兵西进,眨眼工夫四个月就过去了。跟随主公的各位将军还都好罢?回想起那些一同和曹军征战的日子,嘴角不禁冒出了一丝笑意:“罗珊,你先去叫门,然后跟着我见见奉先主公和列位同僚。大家休整一天,再出发去陈留。”
安罗珊应了一声,催马去了。
又向前走了一段,只见四野里竟然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劳作的农民,我心中疑云大起:进入五月,万物滋长,正是农耕下地的时候。什么时候中牟变得如此荒凉了?魏延的军屯兵怎么也全消失了似的,一个都看不见?
“胡平,你约束部队。胡安,你跟着我过去看看。”
我和胡平两个骑马奔着最近的百姓跑过去,到他身后一看,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农。
“老大爷,怎么这地里就这么几个人?大家难道都不种地吗?”
那老汉头都不转一下,费力地劳作着,喘气道:“哼,种地,种地,人都没了,还种个鸟地啊!”
“什么?”我大惊失色,“那魏延和他的屯守兵呢?”
“唉,要说魏大人……咦,我说你这人怎么管这么宽啊?年轻人,还是快走罢,当心被……”老汉大约觉得有些奇怪,回头向我一看,顿时双腿打软跪了下来,悲喜放声大哭,“真大人!真大人你可回来了啊真大人……为我们做主啊!”哭声在田野里远远传播开来。
我赶紧跳下马来,过去把老汉搀起来:“起来起来,老大爷,到底发生什么了?”此时四下里那十几个农夫听到了老汉悲怆的哭声,统统聚拢过来。我一看,除了几个须发截白的老人之外,其余的全是妇女。
“老大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壮年人都没了?”
“唉!”那老汉呜咽道,“大人哪,您脚一走,后脚不知道从哪里又来了一群军爷,一进城就四处抓丁,不愿意去当兵的全被就地杀头……可怜我那三十岁的傻儿子就这么被杀了,他才刚娶了媳妇啊……”说到伤心处,老汉泪涕齐流,泣不成声,激动得脖子忽然挺直,身子向后就是一倒。我赶忙一把抄住他那瘦弱的手臂,再看老汉双眼紧闭,口鼻气若游丝,竟是悲痛得气绝了。
“如今这中牟城里,人心惶惶,不愿打仗的都跑到山里去藏了起来,其他的都被抓去当兵了,哪里还有壮丁种地啊……”
“大人,我丈夫今年都过五十了,那些军爷蛮不讲理,硬是把他也抓去了。”
“大人,我是流民出身……您宽宏大量没杀我们,还给我们地种,给我们饭吃……当初您说了,要让我们安居乐业……今儿请您要为我们做主啊,大人!”
其他人早已经围着我跪成一个圈,七嘴八舌地说着,还有几个女人不懂得说话,只知道不住地哭。
轻轻地把软绵绵的尸体放倒在地上,我低头看着老汉脸上那深深刻着沧桑和苦难的无数皱纹,胸口仿佛被堵得喘不过气来,悲痛和愤怒不可遏制,沉声一字字从牙缝里迸出来:“好,你们先告诉我,四处抓丁的人是谁,魏延又在哪里?我为你们做主!”
几个人畏缩地互相看了一眼,一齐磕下头去。
……
我策马转过方向,一脸阴沉地带着胡平向部队走过去。原来是前天上午的时候,郝萌和魏续手下的几个小校带着兵到田里抓丁杀人。结果魏延带着屯守兵上前拦住,双方一言不合,当场就动了手。魏延年轻气盛,性如烈火,武艺又高强,那几个兵勇哪里是他的对手?脑袋全被他砍下来挂在了旗杆上,百姓们拍手称快。但郝萌魏续随即亲自带着一千多人来逼问凶手是谁,并且胡乱砍杀耕种的农民。魏延见势不好,挺身认了罪,随即被郝萌魏续绑起来一顿好打,然后被马拖着进城见奉先公去了。
我们归了队,发现安罗珊已经回来了,骑在马背上红着眼睛只是发怔。我觉得不妙,到她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安罗珊这才看到我,“哇”地一声哭出来,惶急地伸出手拉住我的衣袖道:“明达,魏延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可是城里却传出了消息,明天一早要把他在城头上处斩!”自从上次营帐中两人相拥接吻,我们彼此心心相印,私下里她也不再“将军”“将军”地称呼我。可在公共场合下就这样亲切地以表字称呼,只能说明她心里乱成了一团,已经是五内如焚,六神无主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瞪圆了眼睛,怒道:“岂有此理!快带我军进城,我去和奉先公理论!”心中气不打一处来,魏延杀人是不对,但也罪不至死啊?郝萌魏续他们的手下四处抓丁,胡乱杀人,难道就不该杀么?
安罗珊摇了摇头,忿忿道:“我好说歹说,可城头士兵根本不给开门。”我怒哼一声,策马向城门急冲,安罗珊他们和将近两万的大军紧紧尾随其后,形成一条声势浩大的长蛇。
忽然后面有人高呼道:“且慢!”我勒住缰绳,拨转马头一看,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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