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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戏雪-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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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昭着的军火商。你们中国有句俗语,墙头草,两边倒,商华先生就是最典型的‘墙头草’,他没有立场,也没有信仰,利益的风往哪边吹他就往哪边倒,现在他投在你们国民党门下,可要小心,他随时会背叛。”
  “利益的风往哪边吹他就往哪边倒,这句话用在你们英国政府身上也很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33
  维多利亚港,与香港其他地方一样,正淋漓在一九三八年一月的冬雨里。经过接连三天的阴霾细雨,香港这座处于亚热带的城市,有了如北方一样的严冬感觉,它冷得潮湿,愈发阴气沉重。
  九龙半岛,尖沙咀,硫士巴利道22号,世界着名的半岛酒店就落座在此。半岛酒店开业于一九二八年,一共七层,建筑呈H型,是亚洲最先进、豪华的酒店,以“远东贵妇”着称。
  蓝东隅所在的豪华套房,就在第七层。打开双层琉璃窗,迎面而来是叫人寒颤的冬风,风里带着海洋的气息,咸咸的,就像眼泪的味道。
  Want some tear drops ?
  窗外就是蓝色的维多利亚港,各国的商船民船收起着白帆,停泊在港岸,只有属于他们各自国家的国旗还飘扬在桅杆上。
  战争还没有波及到香港,此刻仍是一片欣欣向荣的香港,在蓝东隅看来,像极了战前的上海,人们总是不在意,好像爆发战争是一场天方夜谭,一旦战争真的爆发了,战火燃烧到自己的土地上,那些人就开始哭天抢地,骂政府,骂军队,骂这不公平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只有一件事情公平,那就是死亡。任谁都逃不开,反正都是要死的。
  港英政府怕香港境内的日本特务开展秘密暗杀行动,特地把蓝东隅的住宿地点安排在半岛酒店,大庭广众,人多眼杂,日本人都不敢在各国有权有势的富人或者高官们的眼皮下底下掀风波。
  晚上,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的七点钟声敲响,天很黑,但是酒店外面的道路,黄色的路灯照亮了整条硫士巴利道。比灯光更亮的是过往汽车的车灯,时不时地有外国人进进出出,停车开车。
  一辆带着美国政府驻港使馆标志的奔驰,在接近酒店时慢下速度,停在酒店大门,彬彬有礼的年轻门童马上上前替贵宾打开车门,用英文说着欢迎光临,看到下车的是一位英俊不凡的中国男人,又改口用中文说道,晚上好先生。
  推着行李架的印度雇佣,在司机的指挥下搬运行李。
  司机恭敬地朝他那位英俊不凡的主人问,“少爷,需要我送您上去吗?”
  “不用了。”男人扬起嘴角,一双大眼更显得神采奕奕,“你回去吧。”
  “少爷,那么您这次……”
  “我还要回重庆。”说话的这个男人,司机口中的少爷,他就是商华,“你回去转告管家,虽然我又要离开香港,但是宅子里的事务他和英姐要替我打理好,老爷马上要从上海转到香港,你们要替我妥善安待他老人家。”
  “是!”
  商华回身在车窗上压了压额前翘起来的碎发,然后进了大厅。
  电梯到了七楼,商华看着一间一间套房的门牌,走到蓝东隅的那间门前。原本抓在手里的紫檀色紫荆花硬纸长盒,被他郑重地该用手捧着。
  按了好半天的门铃没人开门,商华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想,总不可能在海上都没被日本人干掉,却在半岛酒店死于非命吧?大名鼎鼎的修罗少校,蓝东隅,你难道下楼进餐去了?
  隔壁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几个小孩子嘻嘻笑笑开门走出来,看到商华一副要踹门的样子,警惕地看着他,马上领着孩子们走了。
  没过一分钟,那对外国夫妻就通知客房服务员来了。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我需要打开这扇门。”
  “是这样的先生,我想房里的客人一定是外出了,不如您去我们咖啡厅等待一会?”
  商华提了口气,一脸遗憾的笑了。
  眨眼之间,一把精致玲珑的掌心雷抵在服务员的眉心,服务员举起双手,紧张注视着眼前的手枪成了斗鸡眼。
  “先、先生,请您冷静好吗?”
  “我很冷静。”商华舒了口气,“但是——如果你能帮我把门打开,我会更加冷静。”
  “好的先生!马上替您开门!”
  枪移了下去,抵在服务员后腰,服务员利落地把门锁打开,胆怯地望着商华,商华说了声谢谢,服务员腿一抖,看着商华进了房间,门被合上。
  欧式富丽的套房,大圆桌上摆着从云南空运过来的黄玫瑰,白百合。鎏金桌布上压着青瓷盘子,盘子里还盛着没吃完的菠萝饭,一旁的蓝山咖啡已经冷掉,连咖啡香都是淡淡的。
  琉璃制的花窗被打开,外面吹来的海风把书桌上的《呼啸山庄》的书页吹得哗哗作响。
  浴室里传出来哗哗作响的水声,商华想,难怪,他在洗澡。
  他关上窗,使房里更暖和一些,又拿起《呼啸山庄》,正好看到这一段话:
  “你爱我——那么有什么理由要离开我?什么理由——回答我——是因为你对林顿怀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怜爱吗?因为苦难、屈辱、死亡、以及上帝魔鬼所能降罪于我们的一切都休想使我们分开,而你,出于你的一厢情愿,却这么做了。不是我伤透你的心——是你使自己心碎,也使我心碎,这样对我打击更重,因为我很坚强。我想活下去吗?那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呀。如果你——啊,上帝!如果你芳魂已经埋入坟墓,你还想活吗?”
  突然,“你——”
  商华合上书一回头,看到蓝东隅只以浴巾裹着下身,他心跳一下子慌乱起来。
  “你怎么——”蓝东隅看看房门,视线又回到商华脸上,他把浴巾往上拉了拉,“军火运到西沙军火库了吗?”
  “嗯。”商华把头转回去,“那个……”
  难得见商华吞吞吐吐,蓝东隅突然来了兴趣,不晓得商华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你说。”
  商华深吸一口气,很认真的说道,“对不起。”
  蓝东隅一愣,不知道他在抱歉什么。
  商华撅了撅下颔,示意蓝东隅往下腹看。
  蓝东隅眼目一蹙,便明白商华是指那个“华”字“纹身”。当初商华的一场恶作剧,带着报仇的意味,故意刻在他身体上的耻辱。
  “柳云初之死,不怪你,是我不理智,其实真正害了他的,是我。”商华颓然低首。
  蓝东隅听着不好受,他说道,“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提。”
  他说完,转身进了卧室,等再开门出来时,已经一身穿着得体,依旧是一丝不苟严谨直板的军服。
  商华重新煮了一壶咖啡,正坐在沙发上,拿着银勺搅动热气腾腾的咖啡。
  蓝东隅坐在他旁边的单人座,“我们该分开了。”
  商华手上动作一滞,“你不要我跟你回重庆?”
  “军火已经入库。”蓝东隅言简意赅,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你的利用价值到此截止。
  “所以?要和我分道扬镳?”
  “夫人也没意向与你再度合作。”
  “因为英国已经明确表示与你们合作,是这样?你相信那个狡猾的布莱恩特?”
  “这是上级的策略与决定,我只负责转达与执行。”
  商华半响无声,之后起身,取了桌子上的紫檀色紫荆花硬纸长盒过来。
  他重新坐下,打开盒盖子,里面是一副画。他把茶几上的咖啡、报纸挪开,腾出地方,取出那幅画,把画摊开来,足有一米长。
  看山为山,看水为水,若仔细再看,山非山,水非山,水墨丹青,如云似雾。叫人看着如同误入仙境,四周茫茫然,寂静,安宁,凡尘万种哀愁离开,善良的灵魂升华。
  这就是《水墨春秋》。
  蓝东隅又惊又喜地忍不住站了起来。
  商华说道,“我在海外拍卖行看到你母亲遗作,爱不释手,不惜高价收藏。但是我始终看不明白你母亲画的到底是什么,是山水还是云雾?”
  《水墨春秋》的左下角,行书着白居易的词: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蓝东隅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着画面……他苦笑一下,“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你也看到了,这无非是在苦诉,我父亲,一响贪欢,风流云雨,终是负了我母亲。”
  商华又沉默了一会,然后卷起《水墨春秋》重新放回盒子里,“物归原主,好好珍重。”
  蓝东隅抚摸着盒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商华拿好外套,准备离开,他人已经走到门口,想说什么,回过头来,却抿住了嘴唇,最终还是一言不发,打开了房门。
  “商冬雨。”
  商华后背一直,僵在那里。
  “你别回重庆。”蓝东隅已经走到商华后面,他想走到他身边,可是不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不能那样做,他的脚步就停在了商华后面一米距离。
  商华没有转身,也没有出声。整个人就像被定在那里。
  “我说真的,你别回大陆。”蓝东隅的声音微微发颤,恐怕他自己没注意到,他有些哽咽,“战争,还有政治阴谋,你……你别再回去。我是为你好,你留在香港吧。也许,过不了多久,香港也会危险,那就回你的美国去。”
  话音一落,商华的身影一闪,一个怀抱就落在自己身上。蓝东隅微微启唇,有些发懵,他被商华紧紧抱在怀里,很紧,每呼吸一次,他都觉得疼。
  “我已经不能离开你。”
  “你说……什么?”
  “我要说的,你都明白。”
  “我不明白。”
  “看样子,我的少校,你还没看完整本《呼啸山庄》。有个地方,我折了角。”
  “你先放开我。”
  “我抱你一会。”
  “放开。”蓝东隅狠狠说道,但是他的手已经回应似的缠上商华的腰,他很抱得很紧,两个人都想把彼此揉进自己身体一样。
  然后,抱在商华腰上的手摸到了商华的枪,蓝东隅出手很快,一下子就拔出枪,双臂一挣扭开商华。等商华后退踉跄几步站定,之前他对着服务员的掌心雷,现在已经对准了他自己。
  “墨秋……”商华叫着蓝东隅的字,没有笑,也没有怪怨。平静得一反常态。
  “你走吧。”
  商华沉默着凝视着蓝东隅。
  蓝东隅放下枪,把商华推出房门外,又把枪还给了商华,“我会好好珍重,你也一样,好好珍重。”
  门砰地被蓝东隅关上,他无力地背靠在门上,咬着下唇,出了好半天的神。待他回过神来,却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刚才自己想了什么。
  就像梦一场。
  他回神过来去找刚才那本才看到一半的书。商华果然在其中一页折了个角。蓝东隅抚平那个角,那一页最上方的第一段完整显现眼前。
  “如果你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那么这个世界无论怎样,对我都是有意义的;但是如果你不在了,无论这个世界多美好,它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片荒漠,而我就像一个孤魂野鬼。”
  他合上书,抱在自己胸前,像个牧师,他的眼睛闭上了,也许是想提醒自己,做梦罢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荒谬?
  房中的电话响起,像催命的哀歌。
  这不是梦,是残酷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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