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断弦[出书版]-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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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一个人在那里钻牛角尖呢!」
说着说着,男人又得意起来,道:「我知道你恨我一开始骗了你,可是事已至此,干脆我把后半辈子赔给你,任你享用,如何?」
说罢,还猥狎地用下半身蹭了蹭他,夜弦沉下一张脸,道:「你脑袋里只装着这种事吗?」
「良宵难得,你舍得让它虚度?」沈英持翻了个身压住他,一双手又开始四处游移、撩动情潮,沙哑低沉的声音不住地在他耳边蛊惑着:「夜弦,还想不想要?」
夜弦被他抚弄得低喘连连,敏感的身体很快有了反应,他软软地「嗯」了一声,主动吻上沈英持的唇。
天亮以前,什么都不必想了,放纵这一夜欢情就好。
年轻的皇帝一夜未归,宫里闹得人仰马翻,岳承凛被急召入宫,看过寝殿的一片混乱之后,他心里有了谱,忙叫宫人备车,快马加鞭驰出皇城。
飘雪的冬夜,四周一片银白,东方已微见曙光,天亮之前得把皇帝找回来,不然等惊动了太后,他可不晓得该怎么收场。
怎么会想到用这种办法来挽回皇帝的心?只会适得其反罢了。夜弦的脾气他清楚得很,温和的表相下是固执如铁石的性格,慢慢消磨,或许还有水滴石穿的一天,而突兀的手段,只会引起意想不到的反弹。
纵马驰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岳承凛眉心紧锁,满脸焦恼之色——沈英持夜里混进皇城的事他听炽月说过,那家伙的落脚之处也打听出来了,只是皇帝睁只眼闭只眼,做臣子的自然也不好张口干涉,这下可好了,太后这一下歪打正着,想必让那厮捡了现成的便宜——他根本不敢想象太后知道这一切时,会是什么脸色。
脑袋里一团乱麻,除了「孽缘」二字他找不到别的形容,一如夜弦和沈英持,一如自己和……他。
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人正在做什么,仍旧对自己耿耿于怀,还是早已把那一段半真半假的韵事忘得精光、搂着美人浅酌低唱?
甩了甩头,把那些琐事抛到脑后,他找到沈英持的别馆所在,挥手令宫车停在巷口,自己下马走到门前,欲扣门环的手又停了下来,他抬头瞧瞧院墙,施展轻功,一翻身跃了过去。
房内已掌起了灯,烛影晃动中,夜弦推枕起身,低声道:「我得走了,不能误了早朝。」
一条健臂横过他的腰,沈英持贴上他的后背,懒洋洋地笑道:「我送你回去,你现在怕是不能骑马了。」
夜弦胀红了脸,岂止是不能骑马,他现在起床穿衣都会浑身打颤,腰酸腿软不说,那……那个地方也灼痛不已,太久没有沾染情事的身体,承受了一夜的欢爱之后,累得快要散架,他又窘又气,甩开沈英持的手,道:「你这个人……就不能节制些么!?」
沈英持轻笑一声,起身取出一叠衣饰,一件件替他穿上,干净清爽的木樨花香沁入鼻端,夜弦「咦」了一声,惊讶地看着他,道:「这是……」
沈英持将他散乱的长发梳理整齐,以珠冠绾起,戏谑道:「不认得了?这是你以前穿的衣服,我带了一些在身边,长夜寂寞,聊慰相思。」穿戴整齐,未了将一枚镂空双蝶珮系在他腰带上,轻声道:「你说,我怎么可能节制?」
夜弦耳根发烫,柔软的衣料熨贴地包裹着身体,竟让他蓦然生出陷在对方怀抱里的嗳昧之感,再怎么逃避与漠视都无法彻底忘怀,这个男人像火一样热烈的情爱已经燃尽了他的抗拒,身体的欲望或许可以压抑,然而灵魂的空虚却再也不甘被遗忘,正叫嚣着渴求被填满。
温暖的手指抚上他的面颊,沈英持柔声道:「夜弦,你该明白,我不会死心,你是打算十年、二十年地这么耗下去,还是乖乖认清现实,回到我怀里来?」
夜弦偏过脸去,沉声道:「你说得轻巧,没有皇嗣,王位如何传承?」
「你忘了还有炽月?」沈英持不屑地轻嗤一声,道:「那个爱哭的小鬼未必靠得住,我听说符亲王的儿子已满五岁了,聪明伶俐,立为储君不是正好?」
夜弦皱眉,脸色越来越难看,问:「你早就算计好了?」
眼看两个人要吵起来,轻轻的扣门声响了起来,随即是恭谨的男声:「陛下,已近卯时,微臣斗胆请陛下立即回宫。」
夜弦吃了一惊,推开房门,只见岳承凛披着一身雪花,已不知立了多久,沈英持拉长了脸,不悦地瞪着他,新仇旧怨齐齐涌上,越看越不顺眼。
夜弦看天色不早,撇下一肚子不快的沈英持,道:「先回宫,此事容后再议。」
早朝过后,夜弦去向太后请安,发现母后面沉如水,眼中尽是责难,立在旁边的瑞雪也不住地向他使眼色,夜弦低喟一声,心中明了:该来的总是要来。
果然,太后开门见山地问:「皇儿昨夜宿在何处?」
夜弦低下头,轻道:「故人居所。」
「可是那沈英持?」
夜弦点了点头,太后追问:「你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夜弦面带愧色,道:「母后会这么问,心里其实是明白的吧?」
「好、好。」太后气得发抖,又问:「你们行那苟且之事时,谁在下面?」
夜弦垂下眼帘,遮去一抹受伤的神色,一咬牙,道:「是儿臣。」
「下贱!」太后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瑞雪惊呼一声,上来阻拦:「太后娘娘,切莫为一个外人伤了母子之情!」
「你们都知道了!?却一直在瞒着哀家!」太后推开瑞雪,怒斥道:「看看他!这就是我们黎国的好皇帝!与敌国将领勾结成奸、像个妓女一样任他玩弄!如此寡廉鲜耻、自甘堕落!你还有什么脸面坐镇朝堂!?有什么脸面受百官叩拜、子民景仰!?」
「太后娘娘!」瑞雪双膝跪倒,哀求道:「陛下并非如此不堪,太后娘娘请听瑞雪一言……」
「连你也要为他说话!?」太后泛着血丝的双目带了几分狰狞之色,喝止了瑞雪,道:「夜弦,你去皇祠给哀家反省去,跪到你知错为止!」
夜弦默不作声地转身朝殿外行去,迈过门槛之后,他回过头,神情平静地道:「沉英持……他对儿臣从未起过玩弄之心。」
低哑却坚定的话语像一片飘落的雪花,完全不够平息太后的怒气,夜弦只留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去了皇祠,那座供奉着黎国历代皇帝牌位的大殿里冷清寂静,香烟缭绕,到处都是冰冷的诘责,夜弦跪在大殿当中,肩背仍绷得笔直,素白的脸颊已肿起半边,狼狈不堪,神情却依然倔强得近乎决绝。
他在里面跪了三天,水米不进,愁煞了服侍的宫人,也吓坏了满朝文武,纷纷上书太后,求她以皇帝身体为重,早日撤销处罚,炽月也常常攀着母后的膝盖撒娇,为哥哥讨饶。
瑞雪则是觑了个空子溜进皇祠,悄悄劝夜弦:「夜弦哥哥,向太后认个错吧,你们毕竟是母子,何必闹得这么僵?」
夜弦摇了摇头,道:「我的脾气,你还不明白么?」
太后如此不留情面,已将他逼到无地自容的地步,这一次,他不打算再硬撑了,她要他怎样便怎样吧,如此两难的境地,或许真的不如归去。
瑞雪眼中含泪,看着夜弦苍白的脸庞,子夜一般漆黑的眼眸失却了神采,黯然无光,干裂的薄唇毫无血色,发丝凌乱,这个年轻而俊美的男人此刻像华彩褪尽的凤凰,灰败而憔悴,像献祭一样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她咬住下唇,低声问:「夜弦哥哥,他……值得你这样么?」
夜弦回了她一个浅浅的笑容,没有说话,瑞雪踉踉跄跄地跑出大殿,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膝盖已经僵硬得失去知觉,再柔软的蒲团也无法缓和那种僵冷的疼痛,夜弦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四周都是寂静,灯烛的光芒涣散了他的眼神,身体的痛苦仿佛淡然,远远地排除在感知之外,内心一片空茫,欢乐与悲伤都模糊不清,没有痛、没有喜、没有爱、没有恨,他还剩下什么?一具虚弱的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值得记挂?
「夜弦……」
恍惚中,他仿佛听到一声低叹,轻柔若羽的抚触落在他脸上,夜弦抬起头,朦胧中辨清来人,他淡淡一笑,像水面的波纹般转瞬即逝。
沈英持小心翼翼地拥住他,像是生怕碰坏了他似地,温热的嘴唇轻吻上他的额头,哑声道:「我来迟了,夜弦。」
咸涩的水滴落在他唇边,夜弦眨了眨眼,颤抖的手指朝对方脸庞探去,小声说:「你……在哭?」
霸道而英武的男人渐渐拥紧了他,泪水沾湿了夜弦的脸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双唇歙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恨自己不能代你受苦。」沈英持席地而坐,将夜弦抱坐在腿上,取出一个皮囊凑到他唇边,命令道:「喝了它。」
「什么东西?」夜弦的声音残破嘶哑,嗅到淡淡的乳香及米香。
沈英持一手扶住他的肩背,道:「羊乳熬成的米粥。」
夜弦忍着喉咙口针扎一般的疼痛,勉强咽了几口粥下去,胃里一阵翻腾,他推开皮囊,道:「我……想吐。」
「不许吐!」沈英持抚着他的胸腹顺气,道:「你太久没有进食,会反胃是正常的,给我忍住!」
夜弦深吸了几口气,压下作呕的感觉,又被灌了几口粥,他精神恢复了些,问:「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是不是要把自己糟蹋到死?」沈英持瞪了他一眼,神情凶恶,动作却温柔之极。
夜弦呵呵笑了,放松身体靠着他,低叹道:「英持,你总是让我为难。」
沈英持深深地凝视着他,道:「我原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浓浓的倦意涌上,眼皮不住地打架,夜弦强撑着神志,扯住沈英持的衣襟,
问:「你在粥里掺了什么!?」
「安睡的药粉。」沈英持面不改色地答道,一只手盖上他的眼皮,道:「你该好好歇息一下。」
「混……蛋……」夜弦声如游丝,挣扎再三,仍是敌不过阵阵睡意,很快便偎在男人怀里睡去了,沈英持给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伸手按揉着他的膝盖,即使在梦里,夜弦的眉间仍然笼着挥不去的烦愁,苍白的面颊显得死气沉沉,看得人好生心疼。
「若不是怕你怨恨我,真想就这么把你偷走啊。」沈英持喃喃自语,虚掩的殿门蓦地被推开,太后立在门口,脸色五味杂陈地看着他。
气氛一时无比尴尬,饶是沈英持这样皮糙肉厚的人也不禁有几分汗颜,他放下夜弦,缓缓起身,行礼道:「沈英持参见太后。」
太后紧绷着面容,声音冷漠如冰雪:「祠堂乃宫中禁地,非外人可以擅入,沈将军何故至此?」
沈英持垂首道:「沈某知罪,请太后责罚。」
「沈将军言重了。」太后冷笑一声,道:「沈将军为天朝重臣,伤不得动不得,就算是夜弦陛下,也不能置两国交谊于不顾。」
言语之间拉开一道无法越过的深渊,沈英持叹了口气,道:「太后何出此言?沉某前来,只为心系夜弦一人,别无他意。」
太后脸色发青,道:「既然如此,夜弦身体欠安,不便招呼,沉将军请回。」
沈英持碰了一鼻子灰,决定先行退让,他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道:「他不能再受罚了,膝盖会冻伤。」
太后僵着脸,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