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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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海东青越飞越高,在天空里成了一个雪白的小点,随后骤然一个转折,双翼一束,向着个头比自己大好几倍的天鹅面前笔直俯冲下去!
就在接近的一刹那,被英勇的天空王者选为猎物的天鹅,突然向右侧身而下,刚好躲过临头的一爪。而海东青似乎对这种情形早有准备,丝毫也不和它缠斗,在空中一个翻转,双翼略微展开,斜斜掠下,刚好落到另一只向上惊飞的天鹅身上,锋利的铁爪紧紧抠住天鹅头顶,而钩形的鸟喙也狠狠啄着天鹅修长的后颈。天鹅惊慌失措地拍打着翅膀,然而却已经重伤无力,和海东青翻滚着、纠缠着,终于还是渐渐向下落去。
“我北凉起自草茅,间关百战,都是这样不畏艰难,以少胜多。”不知何时,元绍已经策马跑了回来,身边围绕着一圈贵胄重臣,都是静静地凝望着空中缠斗的海东青和身形几倍于海东青的天鹅:“祖制,每年春天,皇帝亲手放海东青捕猎天鹅,就是为了激励后人记住祖先的勇气,永远不要因为敌人强大而有所畏惧。”
说话中,站在水边的侍臣已经分开了猎手和猎物,捧着毛羽凌乱、血迹斑斑的天鹅和筋疲力尽的海东青跑了上来。元绍接过侍臣手里的铁锥,亲手刺死天鹅,取出鹅脑喂给立了大功的海东青:“只要我们一击取胜,自然会有无数盟友涌上来,替我们分割看似强大的敌人——只要胜利,我们不用担心吃不下对手!”
“万岁、万岁、万万岁!”看着皇帝手里高高举起的天鹅,四周臣子兵丁一齐下拜,欢呼声震动湖泊上空。
山呼声中,凌玉城下意识地抚向腰间的玉佩——那块自擂台一战之后,元绍亲手系在他身上的春水佩。玉佩上一大一小两只禽鸟,小者俯冲向下,大者振翅躲避,线条圆润流畅,刀工细腻,生动传神。半年多来刻不离身,这块当日到手时明显是新刻不久的玉佩,线条转折之处已经被指尖摩出了细微的包浆。
欢呼声渐渐消隐,四周臣子陆续起身,已经有不少人架着鹰跃跃欲试。元绍把手中的天鹅交给侍臣,勒马回头,笑顾凌玉城道:“朕赐你的海东青呢?放起来!”
“臣——”他其实更想用弓箭来的,然而元绍凝视着他的目光微微含笑,嘴角上翘,被内力收束成一线的声音低低传到他耳边:“朕的皇后,总不能连一只像样的海东青也没有吧!”
“……”好吧,身为皇后,吃穿用度也代表着陛下的脸面。左右身上的玄狐大氅也是他赐的,腰间的玉佩也是他赐的,一时半会儿也不差这一只猎鹰,他要怎样就怎样吧。凌玉城强忍着不抽动嘴角,从奔过来的养鹰人手里接过海东青,学着元绍的样子一振手臂。纯黑的苍鹰冲天而去,一头撞入漫天雪羽中,零乱带血的黑白毛羽纷扬而下。
“啊,这孩子倒是不错,可惜力气差了点……”元绍和他策马并肩而立,一边看着那只海东青和天鹅在空中翻翻滚滚缠斗,一边说笑指点:“你还不帮把手么?”
“……这个也可以帮手?”
“不然他们带着链子锤干什么?……哦,”从马背上稍稍斜过身子,和凌玉城差不多肩膀挨着肩膀,“让朕看看你的箭术,怎样?”
他这样和凌玉城低声笑语,形迹亲密,旁边诸多臣子大半扭过头去不敢正视。凌玉城也不答话,只回以一笑,转身摘下背上的长弓,双腿一夹马腹,马匹自然而然地小跑了起来。凌玉城稳稳坐在马上,黑色大氅在背后猎猎翻飞,左手执弓,右手反手从箭囊里抽出三支长箭。战马越奔越快,第一只天鹅的阴影落到马蹄下的一瞬间,凌玉城双膝夹紧马身,倏然从马背上斜斜侧身向右倒去,仰望天空,弓开满月。
一弓三箭连珠射出,三发弦响,在围观众人的耳中几乎并成了一声。箭一离弦,凌玉城看也不看,径自收弓圈转了马匹。所有人的目光还在追随箭支的轨迹,凌玉城已经悠然点马回到元绍面前,含笑躬身:“幸不辱命。”
羽箭凄厉的尖啸中,三团阴影应声坠下。早有人奔了过去拾起献上,众人围到元绍马前一同观看,只见第一箭贯穿天鹅腹部,透脊而出,凌玉城亲手放出的海东青双爪抓着天鹅头颈,一同落下时仍然在连连拍打翅膀;第二箭射中另一只天鹅下颌,自脑透出,一箭毙命;第三箭更是从一只天鹅脖颈中穿过,余势未尽,箭簇和大半箭身没入另一只天鹅腹部。不知多少将士暗暗问自己:战马飞驰中连珠三箭箭无虚发,我有这样的本事么?
“……好箭法。”
目光从周围一张张或震惊、或深思的脸上掠过,元绍抬起头,对凌玉城毫不吝啬地露出了赞赏的笑容。即使是在以弓马立国的北凉,有这样骑术射艺的勇士也寥寥无几。更重要的,这是进入北凉以来,凌玉城在长达半年的刻意隐忍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近乎炫耀地显示力量——
纵马驰出那一瞬间,他身上锐利明亮的气息,令元绍仿佛看到了昔日听月楼下那支举弩拦住金吾卫,不惜同归于尽也要维护国家尊严的黑衣骑兵;看到了睿王府花园里被他杀气逼迫仍然镇定自若,放言“莫谓三十万边军刀枪不利”的青年将领;看到了擂台上回剑自尽,无惧无悔扑向箭雨,那个身处绝境仍然骄傲张扬的凌玉城。
有什么要开始了……莫名地,一种凛然的兴奋沿着脊骨升起。
元绍的预感很快成了现实。
鱼儿泺捕天鹅的活动并不是一天就完,皇帝亲手放海东青,猎获头鹅后,以天鹅奉祀宗庙,随后大开宴席,君臣同乐,群臣弋猎网钩,各展本领捕猎天鹅,争强斗胜。海东青的神骏,猎犬的勇敢,以至于麾下勇士的射艺,无不是各暗暗较劲的对象。与此同时,千里内酋长豪族络绎朝觐,参加十天半个月不等的欢宴,在向北凉皇帝献上贡物、表示臣服,同时获得皇帝赏赐的同时,也确认着各部族彼此之间的力量和疆域。
欢宴的第三天,晚间的篝火刚刚点起,一骑骏马突然亡命一般奔进了营地。马上骑士风尘仆仆,从马背上滚下来时,鲜血从肮脏零乱的绷带下渗了出来,迅速洇湿了一大片衣襟。
昏迷之前,骑士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一句话:海西野人叛乱!
黑水部的族长世子,同时也担任黑水卫将军的李忠成当场摔掉了酒碗。
海西野人叛乱。要是放在几十年前,这几乎算是一个笑话。谁不知道海西野人都是些穷鬼,夏天背弓挎箭逐水草而居,冬天在山根底下挖个洞,上面架上木头、覆上泥土,一家人和猪一起缩在这个地洞里——他们连正经衣服都没有,穿的不是树皮就是猪皮!然而最近这些年,海西野人里很是出了几个人物,带得他们整个部落都凶悍起来,连黑水卫也时常被他们侵扰得头疼不已,马匹弓箭,这两年已经丢了不少了!
“叛贼有多少人?”
“不、不知道……至少上万了……”经过急救,悠悠醒来的传信使者和着血沫吐出了答案。
“令区区野人打扰陛下兴致,是臣的罪过。”黑水将军李忠成干脆利落地起身下拜:“臣愿为陛下踏平海西!”
“也别把人杀光了。”元绍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明年的海东青还指望着他们上贡呢。去吧!”
训练有素、身穿铁甲的黑水卫对阵穿着树皮拿着角弓的野人,同等数量下,没有人认为海西野人有任何胜算。然而黑水将军李成忠点起一万兵马,踌躇满志地出发讨逆,却在大半个月后传来军报:黑水卫中伏大败,所部兵马十不存一,李忠成重伤,海西野人纠集二万大军,浩浩荡荡扑向元绍行帐所在!
大帐里的气氛一时沉凝。白山卫、奚部、肃慎、乌罗护众将,看向元绍的眼神无不带了畏惧闪缩。
海西野人素来以凶悍劲捷著称,东北各部的酋长都会雇佣几个出身海西的勇士,享受他们勇武的同时,也暗暗心惊于他们的凶悍。一次次小规模的边境冲突后,占了便宜或者吃了亏的酋长们都会私下议论:“幸好那帮家伙人少……满万不可敌啊!”
“难不成要朕亲自去收拾那帮野人么!”两千金吾卫,两千羽林卫,打赢肯定不是问题,但是要轮到他这个皇帝亲自出手……也就是笑话了。
“杀鸡何必用牛刀?”满堂寂静中,凌玉城悠悠地接了一句:“陛下只管欢宴,臣带本部兵马走一遭就是。”
一千玄甲卫对阵两万大胜之下士气正旺的海西野人么?元绍扭头看去,凌玉城昂首直视着他,眼里自信渴望的光芒前所未有。
……这只他亲手捕来、精心驯养半年的海东青,终于要振翅冲天、搏击苍穹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海西女真、建州女真、野人女真……好吧我承认我比较懒,拼一拼就变成海西野人了
☆、三边曙色动危旌
李忠成被几个贴身护卫架着没命地向前奔逃。
兵败已经七天了,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从三五百变成两百多,又从两百多变成不足一百……最后,只剩下几十号人紧紧跟在他周围,被那帮骑着抢来的骏马、挥舞着抢来的钢刀的海西野人衔尾追杀。每次刚想坐下来歇一歇喝口热水,马蹄声和半生不熟的渤海话立刻从背后响了起来:“投降不杀!”
“大人!”昏昏沉沉中,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在耳边大喊,李忠成勉强提起点精神,认出那是从小跟着他的伴当阿古拉的声音:“前面是……”
用尽最后一点力量抬起头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晴空中猎猎翻飞的一杆黑色大纛——无字无画,无文无饰,只有沉凝肃杀的一色深黑——映着旗下刀枪林立、壁垒森严的营寨,光是看着,就觉得无边杀气默然涌起。
玄甲卫,皇后亲军。
李忠成清晰地听到身边的侍卫齐齐松了口气——猎场上,就是这面黑旗引领着铁流一般的黑衣骑兵,一击冲乱了黑水卫的营盘,更在次日把他们十二卫的联军打得灰头土脸。此刻,被追得慌不择路之际,这面当时让人凛凛惊惧的黑旗,无疑意味着万无一失的安全。
“开营门!我们世子受了重伤!”
立刻有护卫加上一鞭冲了出去,放声大喊。一群人放马飞奔,下一刻,一个小小的人影爬上营门,向侧面挥舞着一杆旗帜大吼着回答:“转向!转向!沿着边上跑!不许冲营门!”
李忠成想要下令,刚一开口,一口逆血涌了上来,靠在护卫怀里连连咳嗽。见主子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身边心急火燎的护卫们催马跑得更快,马蹄如雷,尘土漫天,对准前面那座不大的营盘直冲过去。
眼看离营门不足两百步,蓦然一声鸣镝,跑在最前面的那个护卫紧急勒住马匹,战马一声长嘶,几乎后蹄着地人立起来!后面有两个骑士没有反应过来,继续挥鞭催马,营盘里一声梆子声响,箭如雨下,在百步距离上整整齐齐地射出了一条直线,冲过了头的骑士来不及转向,马身上结结实实中了四五箭,当即哀鸣着滚倒在地,骑士被马匹重重压在地上,一时间爬也爬不起来,地上一汪鲜血迅速晕开,也不知道是人血还是马血。
“转向……”到这时候李忠成才喘过一口气来,低声吐出两个字。目睹同袍受伤的骑士们狠狠瞪了两眼,老老实实地拨马转向,在百步之外擦着营盘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