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龙by暮闻歌-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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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对一个,余岩只能服从。
盛君和小蟠一合计,决定先去宛城西郊十里,从记得的最后片段开始查找蛛丝马迹。
有了“正事”,自然就嫌车马舟船太慢,不如径直飞过去。
金雕应召而来,扇着翅膀,在内心默默流泪——驮着一个动不动就煞气爆发的次品灵偶,左边是古灵精怪的龙女,右边是非龙非人的妖怪,要问跟这几位飞在一起多么忐忑?谁飞谁知道!偏偏它还没得选。
西隅宛城,曾经名不见经传,只因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易守难攻,被选作宁朝西逃时的别都,从此带着“小盛京”的名号载入史册,然而很快又在北夷虎狼之兵的撕咬下,成为一段“故事”。北夷军破宛城,灭宁朝,建胜朝,国号“胜辉”。
转眼间,如今已是胜辉七年。战乱的创伤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愈合,宁朝遗民成了胜朝百姓,却因为“北夷蛮子”减赋税薄徭役,复辟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怀柔政策中渐渐从明处消失,缺少支持的复辟力量转入暗中蛰伏起来。
盛君故地重游,却找不到当年的模样。小盛京的宫殿荡然无存,原址建起了民居、寺庙、水坝,开垦出农田果园,如果不是城中那些因京城建制而拓宽的石板路纵横交错,几乎看不出这里曾是一个风雨飘摇的王朝最后栖宿的地方。
当年的东宫,已经变成了田地。夕阳西下,农夫们荷锄而归。
盛君默默走在仅容一人通行的田埂上,余岩和小蟠看不见他的表情。
转过一道弯,盛君停下了脚步,半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家笼罩在余晖中的农舍。
这里,是东宫练功房的位置。
那一天,严尚穿着墨蓝色的劲装,腰上挂着昨日新得的佩剑,赤手空拳地对上手握斩马刀的恭渠。
“为什么不用我送你的佩剑!”斩马刀呼啸而来,带着几分怒意。
严尚一个鹞子翻身躲过:“我不会拔剑,也不会让你有求死不得的时候!”
“这只是过招切磋,你赤手空拳是小瞧我?”
“我换件兵器!”严尚说着,侧身一番,从兵器架上掠过一柄同样的斩马刀,回身一扫,与恰巧追至的刀锋撞得一声惊鸣。
恭渠怒意稍平,挥刀再战。论对战,恭渠比宁朝任何一位太子都强,只是常年隐而不露,倒让众臣工以为他只会些健身壮体的简单拳脚功夫。然而,他和习武传家的严尚相比,差距显而易见,若是再比比行兵布阵,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严尚精于刀剑枪三种兵器,恭渠最爱看他练剑。
都说剑是兵器中的君子,但严尚习剑时却没了平时沉稳严肃、忧国忧民的君子模样,反倒潇洒自在如游侠,行云流水如散仙,这才是恭渠最爱看的样子。
然而严尚并不常用剑,理由简单而实在——战场上,杀敌最得力的是刀,攻击范围最广的是枪。他是武将世家出生,自懂事起便知道这些。若不是恭渠无意间看到他练剑,从此隔三差五便要求“欣赏”一番,知道他擅长剑术的只有父母而已。
严尚手中的斩马刀横扫而过,恭渠堪堪挡住,谁知刀身竟猛地回撤,眨眼间第二击从背后袭来。
“咣当”一声,恭渠被拍得向前一个趔趄,自己的斩马刀脱手而出。若这一击不是用整个刀身横拍,而是刀锋之下,此刻他已经被腰斩为两段。
“你若是用剑,我才不会……”恭渠话没说话,严尚抛了刀扑上来,一抱一摔,将他摁在地上,食指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若是在战场上,压在脖子上的就不是食指,而是柳叶刀了。
恭渠输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索性松开身上紧绷的力道装死,却又“死不瞑目”地看着严尚,把那斜飞入鬓的浓眉、深若幽壑的黑瞳、棱角分明的双唇一并刻入脑海,这个人,是他的,死也不变。
严尚腾出一只手擦去满头汗水,蹙眉道:“我收下你送的宝剑,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杀你。恭渠,我不会让你有求死不得的机会,如果我做不到,就拿这条命赔你。”
“赔我?”恭渠“死而复生”,眯起眼睛冷哼一声,突然屈膝撞上严尚的胸口,脱出身来,一手掐住他的喉咙,反将他压制在地。
“是我僭越了,太子是将来的九五之尊,十条严尚的命都赔不起。”
恭渠被这话噎得直瞪眼,松开严尚的喉咙,不轻不重地一巴掌拍在他额上:“猪脑!”
……
小蟠拖着余岩绕到盛君正面,一边等盛君回神,一边低声议论。
小蟠戳了戳余岩的颈窝:“你看你看,又是皱眉了,你猜他在想什么?”
“不知道。”余岩瞄了一眼那普通的农舍,听到了几声犬吠,几声猪哼。
小蟠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随即却又释然道:“管他想什么,现在这样就很好。这样喜怒形于色的盛君,比以前那个天塌了都与己无关的盛君更好。”
“你救过他,为什么不劝他?”
“劝他什么?劝他不要找回那段消失的记忆?”
“他和我不一样,什么都记得,只差那一段,可见那一段记忆并不是他想记住的。找回来,除了徒增苦恼,还有什么用?你若觉得他现在这样很好,就劝劝他。”
小蟠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他会听我劝?”
“我不知道啊。”余岩不解地看着小蟠,像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笑,一脸茫然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多一个人劝,他改变主意的希望更大。”
“……”
余岩对小蟠转瞬改变的表情视若无睹,自言自语道:“我也觉得现在这样的他,很好。”
小蟠哼了哼:“那段记忆是他的魔障,要是想不起来,永远没机会变成龙,没准几千年都要这样过下去。他融了龙丹,又不是真龙,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你觉得很好?”
“嗯,很好。我也这样,我陪他。”余岩的脸上挂着笑容,眼里的凄凉和慌张却骗不过小蟠的眼睛。
第九折《墓阵》
西出宛城十里,黄尘古道,荒草遍野,远山如黛。
晚风吹过,小蟠吸了吸鼻子,指着风来的方向道:“有墓土的气味,去看看吗?”
小蟠指的方向是镇鬼山。宛城百姓都知道那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每年清明都会请方士做法镇压山中的鬼魂,但从没有哪位高人能消除鬼魂,还一方安宁。
盛君闻到了墓土气味中带着陈腐的血腥味,犹豫地看了余岩一眼。
余岩笑了笑:“我在山外帮你们放风。”
“不能留下你一个。”盛君皱了皱眉头。
“可是我现在,身体里的煞气已经开始被催动了。”余岩满脸无奈。
“我封了你的灵穴,带你进去。”一想到要把余岩单独留下,盛君就觉得极度不安。
小蟠感觉到了盛君的不安,从袖袋里掏出了拇指大小的一个芥子塔:“他的灵穴和凡人不同,你还是不要轻易动。让他进芥子塔吧,煞气出不来也进不去,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但总比你胡乱封他的灵穴好。”
余岩不等盛君开口,便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任小蟠将他收进芥子塔。
“你还不放心?”小蟠见盛君的目光一直追着芥子塔,索性把芥子塔交给他保管:“这样放心了?哎,他不是凡人,没那么容易死,不,是没那么容易元神俱灭。”
镇鬼山不远,从官道东折四五十丈就到了山脚。山势并不算陡峭,只是因为平日里人迹罕至,林深无路,加之夜晚林中伸手不见五指,盛君和小蟠御风而起,径直朝着墓土气味的源头飞去。
月色下,完全不用刻意寻找,山中一片坡地上密密麻麻的土馒头便映入眼帘,如列阵棋子一般,破旧得看不出原色的招魂幡飘摇晃动,恍若战旗飞扬。
风过山林,厉如鬼号。
“圣上,北夷王送来议和书……”
“圣上,此乃我宁朝最后一线生机,切勿因一时仁心而错失良机!”
“圣上,兹事体大,万万不可啊!”
鬼火浮动,暗影幢幢。
“太子,快逃!”
“太子,臣等失敬了!”
“太子,圣上驾崩!”
盛君捂住了耳朵,嘈杂不堪的声音却仍然清晰地闯进脑中。
小蟠看着四周飘荡的亡灵,忽然觉得余岩的话或许是对的——那些被忘记的事情并非偶然,而是因为盛君的心底不愿记住。否则,离开西海多时,为何盛君从未提起要来这里看一看?如果没有遇到余岩,或许盛君根本就不会想起要找回这段失去的记忆。可是找不回来,魔障如何除掉?越想越糊涂,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只能等待。
满山无碑的坟冢在盛君眼中渐渐变成战阵,黄沙漫天,六军缟素。
宛城被破,宁朝君臣连夜西逃,刚到西城门就收到北夷王送来的议和书。
太子恭渠身披战甲,率军断后。最后的防线已破,他们且战且退,伤亡不断。
恭渠想起退出皇宫时,一路走过死寂的宫闱,处处可见上吊自尽殉国的宫女嫔妃,此时北夷军应该已经进驻皇宫,大概会将那些尸体一律烧埋处置。一把火过后,再也分不清生前荣辱等级,只剩焦骨。他想,如果自己死后也能这样,不让严尚知道埋骨何处,或许会很好。
严尚此时应该跟在他父亲枢密使大人身边,护送皇帝先行。
北夷军穷追不舍,恭渠下令迎战。
宁朝气数已尽,精锐不足三千,此时全部都聚在皇帝身边,留给恭渠指挥的断后部队几乎全是老弱残兵——他们都是弃子,和太子陛下一样,都是弃子。但就算是弃子,也有自己的尊严,宁为沙场鬼,不做倒戈贼。
断后部队被冲成了散沙,北夷军分而围之,干净利落,配合默契。恭渠苦笑,他不得不佩服,若是宁朝有这样的部队……不可能的。
恭渠看着十余骑北夷军围上来,疲惫不堪的身体如回光返照般充满了力量。他翻身下马,挥着卷了刃的斩马刀,大杀四方,却知道自己逃不掉。
战场上,匹夫之勇不足惧。恭渠用刀架住直击面门的长枪,余光瞄见背后有寒光闪过,心头一滞,默喊一声:“余岩!”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穿透了恭渠背后那名北夷千夫长的喉咙。
余岩骑着风雷战马,挥着长枪一路劈扫,掠起血花千重。
“走!”余岩策马奔过恭渠身边,伸手抓住他的手,用力一带,将他拽上马背,调转方向一路西奔。
恭渠扣着余岩的腹甲,回望血肉横飞的战场,终是心中不忍,大喊道:“撤!散!”
这是他最后的军令。
“恭渠,有没有受伤?”严尚的嗓音哑得厉害。
“我没事。你不是跟在父皇身边吗,怎么会到这里来!是不是父皇……”
“恭渠,现在不要问,我稍后告诉你。”
“出什么事了?等等,这不是西边,你要去哪里?”
严尚不再答复,策马冲向了宛城北边的暮烟谷,确定甩掉追兵后,才停马休息。
恭渠扣住严尚的肩:“为什么带我来这里?父皇他们出什么事了?”
严尚满眼血丝,沉声道:“圣上无恙。只是先行部队收到了北夷王的议和书,我也是无意中听到圣上与群臣密议,才知道议和书的内容——北夷王要宁朝用你交换宛城!”
恭渠默然,抱住了气得浑身发抖的严尚,淡然问道:“密议结果如何?”
“以丞相为首的一派要圣上答应北夷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