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王之王楚庄王-第68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但昭元转念一想,却又觉孙叔敖毕竟根基太浅,若是突然入宗,只怕得不到宗室支持。况且芈宗各支姓中,盼着这王位的宗室之人,简直可说是无数,怎能容得他入宗?若是勉强,只怕又会是一场大战,那便是事与愿违了。昭元想到这里,也就只能暗暗叹气。
昭元又裁定了几件事,终于还是到了不得不处理的那一件事来了。虞丘道:“据司礼卿报,宋文昌已领了花红彩物,备花船于三峡,等候大王亲自主婚。只是周室陈家嫁妆丰厚,远过寻常。司礼卿为了平衡,已在准备补送聘礼。”
昭元平静地点了点头,道:“八月十五,乃是最好。今日已是八月初八,我们需得赶早,才不会误了才子佳人的佳期。犒赏三军之宴虽然已行过,但三军劳苦,又逢朝庭得新令尹,寡人思还是再赐一赏。此事烦由虞丘、孙叔敖代寡人以行。其余诸卿暂无职司者,可与寡人同行以做证婚之人。我君臣共同见证佳期,成一段佳话,也不负天下所望和周室隆重之礼。”
众人哄然而应,便是乱糟糟地去准备。昭元发下当天下午就出发的命令,心情出奇的平静,回宫之后也是主动说起此事。果然不出所料,冰灵一听之下立刻吵着要去,说是要去看新娘子,并拉着琴儿要一起去。昭元知道只有她去,自己才能平静过完全场,心头早有此意,自然一口答允。但樊舜华毕竟是中宫之主,后宫需人主事,也就准备暂留都中。
这次不再是三军随行,行进自然快了一些。不到三日,一行人已是到了岸边行宫歇宿,准备明日再行出发,上船驶往三峡。这是因为,若再一路前行,三峡地势险峻,陆路反而远不如水路易通。因此,众人要取水路,也不光是纯因风雅。
昭元知道早出发一日的宫云兮之队也已先住过了这里,而且正是自己和冰灵住的房间,这一夜间更是百感交集。他虽然还是跟往常一样,悉心哄冰灵入睡,心头却更是辗转难眠。这一路上,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宫云兮,甚至还特地带上了冰灵来抚慰自己的心灵,可是随着离那时那地的一天天临近,他心的最深处还是越来越痛了起来。
百官中,显然已有人对自己和新娘子的关系有了怀疑。自己这次特地命百官同来,根本用意其实也是要让他们亲眼看一看,亲眼目睹自己平和主婚,从而消除疑念。可是自己这次真的能够平平和和地主婚么?百官真的能够在那一天、那一夜后消除疑念么?
http://
第十卷 巫山云雨 第九十一回 万箭穿心人无忆(六)
那一天、那一夜会怎么样?自己会怎么样?她们会怎么样?她会怎么样?室中的幽香阵阵袭来,昭元的心在一下下地涌血,越来越痛,也越来越麻木。他知道自己很快就又会无法阻止她的影子出现,忽然悄无声息地爬起来,摆开帛幅墨砚,一笔一笔地画了起来。
望帝曾经说过,当思绪半实半虚、实在无法自控的时候,不如干脆将它写画下来,将其彻底变“实”。如此一来,往往反能有奇效,从此可以如释重负,再不去想。宫云兮是神仙般的人,而自己画功实在是不能说很好,那么由自己来画,一定会画得很难看。那样难看的人,自己还会想她吗?
昭元越想越有道理,手中的笔也是越来越是流畅,一点也不担心将她画得不好看。他终于画完了一幅,扔下手中之笔,心头如释重负一般,似乎自己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他冷眼看着那画上的人物,正要轻蔑,正要贬斥,却忽然觉得这一切都不够,狠狠两笔在其面上加划了一个大黑叉。
昭元得意地笑着,可是又忽然觉得不对:这个人虽然也算端正美丽,可是毕竟这等美丽在自己眼中实在太过普通,完全对应不到她的身上来。自己即使能贬斥这个画上的人,即使能够戒绝这画上的人,又怎么能够算得上是在贬斥她?
昭元心头忽然一阵气恼:自己这明明就是想要找到再画一幅的借口,为什么就是不觉悟?可他虽正在骂着自己,手却已经不听使唤,一把已将那帛画拉过一边,下面又是一幅洁白的帛幅。下面为什么偏偏还有?那自然是他自己准备的,无论如何也怪不得别人。
昭元慢慢润笔挥毫,一笔笔地画着,一面告诉自己要将她画得难看,一面又告诉自己要将她画的相象。到头来,简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画成了什么样子。然而他还是坚定地在每一幅画上狠狠地划上一个大墨叉,似乎这就是自己的印章一般。
小窗之外的景色似乎知道佳期将至,轻风阵阵,云意微微,竹影珊珊,星光闪闪,说不出的恬淡宜人。小窗之内,也是一个年轻人在一次又一次地痴痴画着,似乎是要画成一幅永远也画不成的心画。而唯一与此不相符合的,就是这个年轻人每一次痴情泼墨之后,都要呆呆地凝视一番那画上的美人人像,然后疯狂地划上一个丑陋的大墨叉。
昭元一遍遍地画着,用手画着,用心画着。那画上的人儿越来越美丽动人了,可是他却总是能坚持一份自尊,总能狠狠地在最后画上一个坚强的大墨叉。他不知疲倦地画着,每画一遍,那个画上的人儿就多一分神韵;而自己最后划上的那个大墨叉,也就更有尊严和骄傲。那帛幅图卷似乎总也不竭,因为他的身边还有许多许多。
要画到什么时候才是止境?难道要画到她从图上走出来,自己骄傲地在她脸上画个骄傲的大墨叉,那才是尽头吗?昭元根本不思索,根本不回答,也根本没有精力和心神去思索和回答,因为他画宫云兮时,已经画入了自己的全副精神,没有给自己剩下哪怕是一丁点。
夜露一滴滴地从小窗外滚落,竹影一遍遍地轻拂他的脸颊,一切似乎都在提醒他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可是昭元根本没有感觉,他心中的空虚需要有物来弥补,他输得精光的自尊和骄傲需要恢复,他的肉体更需要新的灵魂来支配。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他都骄傲地在那越来越象她的人儿脸上划上墨叉,可是那失却的灵魂却始终没有能再回来。它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复活?这又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终于,昭元完全地呆住了,手中的笔已经完完全全地划不下去了,因为画上的人儿,终于重新带来了他的灵魂。画上的人儿肌肤胜雪,仪态万方,眼波欲流,似嗔似怨,那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她么?那不也就是自己狠狠地要画上大墨叉的她么?自己不是要灵魂么?可是为什么带来它的,却偏偏就是她?自己需要的,究竟是怎么样一个灵魂?
昭元痴痴地望着,那画上的人儿也在痴痴地望着他,眼中充满了幽怨和凄婉,似乎在责怪他,责怪他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推往别人的怀抱。昭元想要闭上眼睛,可是眼睛却依然顽强地睁着,似乎它是在被画上人儿的纤手轻轻抚摸,舒服得无论如何不肯闭上。
轻轻而又美好之极的抚摸,已经彻底地征服了心灵的小窗;小窗里面那些风起云涌着的念头,也已经惶恐无限。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它们知道,它们已经完全没有容身之地,下一个将被征服的,就是自己。
心灵的窗户在那纤指的抚摸下越来越撒娇起来,它顽皮而又放肆地望向抚摸它的人的全身,似乎要将她整个永远关入自己的怀抱里,永远让她抚摸自己,陪伴自己。这画上的人儿为什么会轻轻拿着一方丝巾?而且为什么拿的就是那……那被这个心灵的主人视为万恶之源的那一方?
心灵的卫士急忙地跑了过来,想要掩住心灵的窗户,避免它漏过来太多的温柔和美好。然而那丝巾的温柔,正是心灵本身所苦苦等待、也苦苦期盼的。心灵的卫士要这样做,注定只能是徒劳的,因为当它这样做的时候,它就已经被心灵抛弃了。
昭元痴痴地望着画上的人儿,简直觉得自己才是身处画中,被那人儿在细细端详着。他曾经想要画出宫云兮的神韵来,想要在这个时候骄傲地显示出自己的蔑视,可是当他真正用心灵画出来的时候,他却又无论如何下不了手。自己一遍遍地在前面画着墨叉,究竟是因为自己想要蔑视她,亵渎她,还是怕自己的拙劣之画流传下来,以至于亵渎了她?
一滴滴的心露消逝在了那丝巾上,似乎那丝巾就是早已为他这心露准备好了似的。宫云兮似乎正在温柔地为自己轻轻擦去心露,她正在软软地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最后机会,求自己不要把她推向别人。她眼神是那么的幽美,她的声音是那么的轻柔,她的暗示更是那么的强大和无可抵御。
昭元忽然畏若蛇蝎一般,狠狠地将那幅画抓起,要将她撕碎。可是画上的她却又是那样的刚强,那样的神圣,那样的不可亵渎,那样的不可摧毁。昭元忽然更加凶狠地将那幅可怕的魔画卷起,从靠江的小窗处狠命抛了出去,立刻便如畏魔鬼一般关紧小窗,连它的落影都不敢看上一眼。就让它永远消失罢,浩浩西江之水,奔流入海不回,一定能将它被冲走,永远不再回来。那样才是最好,那样才最干净,对不对?
昭元就象虚脱一样颓然躺在座椅上,额际都隐隐渗出微微的冷汗,似乎自己终于摆脱了某种魔咒。可是这扔掉的真是魔咒么?他呆呆地望着那紧闭的小窗,忽然又是一阵极度痛楚和追悔:自己思念的是瑶姑娘,自己画的也是瑶姑娘,为什么要扔掉它?
昭元发疯似地又推开小窗,拼命地纵出窗外,极力要寻找那幅画的踪影。可是那乌沉沉江水和黑漆漆的夜色,却无情地告诉他,它们早已帮他吞没了一切;他自己选择了抛弃的东西,将永远也得不回来。
昭元痴痴地望着那滔滔而逝的江水,心头的痛苦无可名状:为什么自己真的要亲手葬送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为什么自己真的要如此决绝,不给自己留半丝活路?
有一个声音似乎不断地责备他:你一开始就爱错了人,为什么现在还要做错事?昭元的眼中滚动着泪水,他的心头也充满了交战和忏悔。他心头不断有一个声音在警醒自己,自己其实是在以瑶姑娘为借口,企图掩饰内心的丑陋和怯懦。可是,他心头却也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安慰着自己,告诉自己,自己所爱的,的确只是那本来就一直藏在梦中最深处的瑶姑娘。宫云兮不过是现实中对瑶姑娘的一个单薄想象而已,两者又怎么能混为一谈?
这两股念头互相反驳着,互相交战着,也互相渗透着,让他无所适从。究竟谁更加正确?昭元完全不能决断,因为不论在梦还是在现实面前,他都已经完全丧失了尊严和智慧,完全拜倒在了她们的眼神之下。自己已经输得这么惨了,为什么还是坚决不肯承认呢?
夜风轻轻地拂着昭元的衣袖,暑热已渐不在,凉意已然发生。一切都似是在暗示着,这的确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佳期。宋文昌可真会选时间,真不愧是当世才子,昭元心想。可是若不是自己兼程赶将回来,他又怎么可能能赶在这个时候成婚?自己为什么不慢慢而行?自己为什么不永远不回来?
昭元忽然发觉,自己早在大地的另外一端的时候,就做了一个无比愚蠢的决定,导致自己本来所选择的正确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