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怨灵-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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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的中央，阎罗面无表情地看着孟婆和素天心奉上的黑色粉末，那把匕首已经完全没有了轮廓。
阎罗没说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素天心知道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她静静地等待，等待着阎罗将要说出来的话语。
“他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阎罗终于开口。
“谁走了？”素天心不明白。
“阴煞鬼王。”阎罗站了起来，袖子一拂，黑色的粉末便散布到了地府的每一个角落。
阴煞鬼王？
素天心一怔，他不是500年前就走了吗？
阎罗知道素天心在想什么，他只是嘲弄地捻着案上的残灰，“阴煞，你和当年一样狡猾，我被你骗了。”
素天心似乎明白了阎罗的意思，她抬头追问，“阴煞鬼王是否刚刚才走？那500年前的那一阵阴气是怎么回事？”
阎罗走下台阶，信步踱到通天镜旁，仰首看着镜内一派祥和的人间，有婴儿在哇哇啼哭，那个产妇却脸色蜡黄，性命垂危。
“孩子，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她的哭声嘶哑，“你本该是宁家的少爷啊，命运为什么对你这么不公平？”
公平？
阎罗摇了摇头，命运何尝对这个孩子公平过呢？
“这——就是七夜？”素天心忍不住问道。
阎罗点了点头，“来不及了，一切，只能靠他自己。孟婆——”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去把宁采臣叫来。还有，在聂小倩转世之前，不要告诉她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是。”孟婆微微拱身，退了下去。
“素天心，”阎罗的样子好像非常疲倦，“稍候，你也去人间一趟吧，找一副合适的皮囊，还有，小心七夜。”
“小心七夜？”素天心诧异地重复。
“七夜，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阎罗再次看向通天镜内的男婴，他还那么小，看起来那么可爱，那么无害，“素天心，你记住了，七夜的今生，不是救世的英雄，就是灭世的魔鬼。”
吴家。
素天心虚弱地靠在椅背之上，“当时阎罗就是这么说的。”
吴巍背对着素天心，看着窗外的风景，“他为什么不直说？他当时明明就已经知道了一切，为什么不告诉你七夜和阴煞鬼王的真正关系？”
素天心淡然自若地笑了笑，“如果我知道，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吴巍转过身，他仔细端详着素天心，然后苦笑，“你会直接杀了七夜，不管他是否还是他自己。”
“吴巍，你很了解我。”素天心点了点头，“的确，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真相，我第一眼看到七夜就会杀了他，因为当年就是因为我的心软，没有杀死干将，才有了七世怨侣的悲剧，所以，我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
“阎罗也很了解你。”吴巍明白了，“所以他才不告诉你，因为他想给七夜一个机会，换句话说，这个地府的主神已经被魔君感动了。”
“要被这样的七夜所感动，实在是太容易了，难的是，怎样才能不被他所感动。”素天心悲悯地看着窗户的玻璃上所映出的影子，那个忧伤柔弱的少女，真的还是当年的自己吗？
“吴巍，我又走上了旧路，哪怕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一切，我还是无法狠心下手，这是不是很愚蠢？”
“也许。”吴巍耸耸肩，“反正蠢的也不是只有你一个，至少，还有阎罗，我真的很难想像，他竟然只把真相告诉了宁采臣一人。”
“还有孟婆。”素天心补充，“也许，这才是阎罗当初最好的选择。”
宁家，大厅。
宁采臣见众人都开始等待他说话，，连七夜也不例外，他只得坐直了身体，重复着当时阎罗和他所说的每一个字而已。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让他重新变回进入南郭镇之前的那个宁采臣，然后再有一个人告诉他他将要经历的一切，他一定会把那个人当成疯子。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却爱上了一个无法“普通”的女子，于是，他的一生就偏离了正常人应有的轨道，逐渐向着一个荒诞离奇、曲折诡异的世界靠拢。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的。
当他被孟婆带到阎罗面前的时候，他还有点恍惚，我，宁采臣，一个日出山城的穷书生，竟然在和阎罗对话？这是不是有点夸张？
但他知道，当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白衣狐妖的时候，再夸张的事情，都可能会发生。
“为什么不转世？”阎罗依旧那么威严。
“我不要做金光的儿子！”宁采臣答得很大声，他已经从通天镜中看到了，宁先生，那个将要做他父亲的人，竟然是金光？！这怎么行？！！
“你失去了一个最好的选择，”阎罗同情地看着他，“你知道吗？聂小倩将会在7年后成为他的义女，只要你成了他的儿子，就可以伴着她长大。可惜，现在，你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别人。”
而且还是让给了七夜，这，真的很讽刺。
宁采臣听得懊恼不已，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可恶！这么一个机会就这样平白溜走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勉强补救了，你投生去宁先生远方弟弟的家中吧，也算是有点关系了。”阎罗翻着地府的投生册。
“多谢。”宁采臣勉强挤出了这两个字。
“还有，七夜，就是阴煞鬼王。”阎罗用最简短的方式把他所知道的说了出来，骇得宁采臣和孟婆当场呆住。
“什、什、什、什、什么？！！！”宁采臣努力地托住自己的下巴，却险些没咬到舌头。
孟婆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阎罗并不是一个喜欢绕圈子的人，他只简短地说了那么几句话，“当年地藏王把阴煞鬼王囚禁在阿鼻地狱，只有碰到活人的血气他才能重生，然后逃出地府。阴错阳差，聂小倩在阿鼻地狱自尽，阴煞鬼王借着她的血气重新获得了力量，但他在地府已经待得太久，即使到了人间也只是一缕清风而已。当时我们都以为他结合了月魔的力量，所以大为紧张，而我也为他上了阴煞封印，一直可以支撑到500年后。”
“这些我都知道啊。”宁采臣忍不住打断，“难道事情不是这样？！和七夜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的确把事情弄错了。”阎罗有些自责，“阴煞实在太狡猾，他知道自己的魔功不够在人间生存，所以500年前根本就没走。”
“没走？！”宁采臣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聂小倩自尽的那一刻，他闻到了新鲜的血液，就附身到了那把她用来自尽的匕首上面，然后向奈何桥散发了一阵阴风，让我们误以为他已经跑了，把视线移到人间、移到月魔的身上，自己好借机调养元气。又或者说，他把自己的魔魂送去了人间，重新唤醒月魔好和她联手。可惜，魔魂是没有形体的，又有我的阴煞封印在压着他，他必须尽快炼出形体、恢复魔功，免得一不小心就被人间固有的正气所吹散，但他的元神还留在地府之内、匕首之中。”
“谁知道，后来七夜竟把匕首拿走了。阴煞当时一定是乐疯了，这是一个多好的躯壳啊，整整500年，他一边吞噬着七夜的生机和魔气，另一边又不断蚕食七夜身上的冤魂。换句话说，一直以来，折磨着七夜的不是阿鼻地狱的冤魂，而是阴煞鬼王！”
宁采臣长大了嘴，他已经完全不会说话了。
阎罗苦笑，“难为那小子了，居然能挺到现在。”
宁采臣觉得他一生之中所经历的最怪诞的事莫过于此，他语无伦次地指着阎罗，胡乱地道，“那，你，不是，我，我和七夜，不是，阴煞鬼王和七夜，也不是，你，告诉我，为什么？”
阎罗自然是听不懂他这句主次不分的话的，他只是径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宁采臣，七夜保留了你的记忆，所以，你转世之后，也会记得今天的一切，对不对？”
宁采臣只剩下点头的力气了。
“但聂小倩不行，七夜向她施法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所以，她的记忆将被雪藏将近20年。”
“那又如何？”孟婆替宁采臣开口。
阎罗眼中的同情一闪即逝，“如果我没猜错，经过了500年的磨合，阴煞鬼王已经炼出了形体，而且会和七夜一模一样。不对，他们根本就是一体的！阴煞鬼王的元神借助了七夜的魔气，去到人间和他的魔魂合为一体，而七夜，也就是阴煞鬼王选中了的躯壳。”
宁采臣咽了下口水，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本来，在我的阴煞封印解开之前，阴煞鬼王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作为。但现在不一样了，阴煞的元神已经恢复，他很可能在阴煞封印解开之前就把七夜控制住，然后释放出七夜自我封印的一半魔功。”
“所以呢？”宁采臣擦了擦自己脖子上的冷汗。
“到时候，阴煞封印解开的那一天，他将恢复所有的力量，然后结合七夜本身的魔功。”阎罗忽然转身，直视着宁采臣的眼睛，“宁采臣，你可以想像一下，到时候，你们将面对一个什么样的敌人，那等于就是阴煞鬼王自己，再联合成魔后的七夜，也就是，天魔加上鬼王。”
“扑通”一声，宁采臣栽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
阎罗不管宁采臣是什么反应，继续道，“现在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虽然我信得过七夜的意志力，但我也必须防着阴煞，更何况，刚才的一切还没得到证实。宁采臣，我只要你记住我说的话，然后去人间确定，阴煞鬼王是否真的与七夜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事情真如我所料，那么，就去找素天心，她知道该怎么做。”
宁采臣现在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捉弄我？我只是想和小倩在一起，过平凡人的生活，为什么总会出现莫名其妙的事情来阻挡我们？！
不行！！我要去找小倩，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小倩，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这个敌人实在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可惜，事与愿违。”宁采臣在宁家的大厅中叹气，他抬头看着七夜，神情复杂，“小倩永远都不会和我远走高飞了，因为她爱上了你。”
七夜有点内疚，却无法放开拥着宁思倩的双手。
宁思倩也很自责，却没有勇气离开七夜的怀抱，相反，她依得他更紧了些。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雷青云咳嗽了两声，冲宁采臣道，“然后呢？你就转世了？”
“恩。”宁采臣点了点头，“我起初根本没料到七夜回投生到宁家，见到他我也很意外，后来，你们又说见到了一个和七夜一模一样的敌人，我就知道阎罗的猜测是对的，才把一切都告诉了天心姑娘，而天心姑娘伤势略微好转已经，就决定带着我去莽古尔雪山找寻事情的根源。”
“等一下！”宁思倩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转头看向宁采臣，“采臣，你刚才说，阎罗在对你说出他的猜测的时候，孟婆也在场，但他不让孟婆把阴煞鬼王的事情告诉我，对不对？”
“是啊。”宁采臣顺口答道。
“这就怪了。”宁思倩喃喃自语。
“怎么了？”七夜低头看着宁思倩困惑的眼神。
宁思倩皱眉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七夜哥哥，就在我们从毁天结界出来的那个晚上，你在别墅后面的树林里找到我的，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七夜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