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之恋-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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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冰激凌，走起来分外的困难，一踟跐一滑的，脚下还不时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两人手牵着手拐了几道弯，出了村子进了那片槐树林，里面黑咕隆咚的，很难分辩东西南北。吉运心中慌张，脚下一滑，咚的一声，头就撞在一棵大槐树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浑身的伤口都跟着炸裂般地疼痛起来。眼前又不知从哪里现出千万只红的黄的绿的紫的花蝴蝶在他眼前飞舞。“娘的，出鬼啦！”他骂着伸出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一只粉红色的蝴蝶竟然大胆地钻进他的头发里，又顺着头发根部爬出来，到了额角。他又惊又喜，伸手一划，蝴蝶在他手中碎成一滩烂泥，弄得他满手粘乎乎的，同时，一股鲜美的血腥味钻进他的鼻孔里。叶梅被吉运甩了一下，脚下绊到了一只突出的树桩上，一个扑趴就倒在地上，有一只砖头正硌在她的胸部，那颗心立时就好像跌进了万丈深渊之中，同时又一股恶浪由下而上剧烈地翻涌，腹中那只小山羊禁不住剧烈的震荡，蹦跳着要从她的喉咙里跑出来。“乖儿，你可千万别出来啊！”她用力屏住呼呼，遏制住那股翻涌的恶浪，双手摸索着攀住一条救命的绳索，将那颗心从深渊中拉上来，重新放回原处。然后急切地爬上来，像个瞎子一样摸索着走了几步，叫道：“运哥，哥，人呢？”“我在这儿呢。”吉运强忍着疼痛回应了一声。叶梅循着声音摸到了吉运的头，粘乎乎的液体沾了她一手。“运哥，你流血啦？”“没事的。”吉运拉着她的手站起来。“伤得咋样？都是我害了你！”叶梅扳过他的头，顺着血迹寻找伤口。“哎呀，快别啰嗦啦，赶路要紧！”吉运烦躁地推开她的手。叶梅突然感到受了天大的委屈，竟嘤嘤地哭了起来。“你哭啥嘞？想给人家报信咋的？”吉运急得满头大汗，恨不能一步走到天边。叶梅果然就不哭了，一只手掂着包，另一只手拉着吉运，摸索着往前走。走了两步，又撞在另一棵树上。“平时都轻车熟路的，今天咋啦？日他娘！”他愤愤地骂道。
两个人像两只无头的苍蝇左撞右撞，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算摸出并不大的槐树林。那条弯弯曲曲的小土路又模糊地出现在眼前，一边是蒜田，另一边是宽宽的二干渠河。雪花无声地落下来，夹带着雾一样的雨丝。寒气袭人，脚下不断地跐滑，叶梅几次都险些掉进河里，幸亏吉运每次都用力拉住了她。她就顺势挽住吉运的胳膊，有一股暖流浸入肺腑，很快就将心中的苦楚冲散。早春的夜是非常宁静的，什么虫鸣鸟叫狗吠人噪都没有，有的只是远方公路上那流星一样的车灯和偶尔的一声晕鸡长鸣给这深深的夜很很地划上一刀，之外便是她听得最为清楚的吉运的沉重的呼呼和如同擂鼓一样的心跳，呼哧呼哧，唿嗵唿嗵，将她的心牵扯得一上一下地震动。她忽然想起今天是二月二日。“今个龙抬头嘞。”她冷不丁地说。“哦。”吉运突然有所悟地应了一声。二月二日，是他的生日。娘经常跟他说，生他的那一天下着鹅毛片样的大雪，天上却打了一声很响的雷，他就落了地。下大雪打响雷，这是千年无有的怪事。娘就说他将来准能当朝廷。现在倒好，别说皇宫龙椅，连家都没得回了，领着一个老寡妇东躲西藏的，还想当朝廷。他不由得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你笑啥？”叶梅很诧异地问。
“我想起俺娘的话来。”他将那故事讲给她听，之后又自嘲地说：“就我这样子还能当朝廷！”
“那也不一定，”她一本正经地说：“听说大明朝皇帝朱元章也是生在一座破庙里呢。庙里的方丈梦见大火烧红了半拉天，他娘就生下他了。”
“那都是瞎胡扯的。我要是能当上皇帝那还不邪了门啦！”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说不定哪天改朝换代了，当个朝廷也不成问题。”
“嘿嘿，你还想阴谋篡权当西宫娘娘啊！”他笑了笑说。
“那当然！”她忽然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十多年的孤寡生活，前后两次的背井离乡，心中的空虚都被这一时的满足给填补了。
过了一段艰难的傍堤路，拐了个弯，上了大道。虽然还是沟沟坎坎的？但毕竟好走得多了。再往前走一段就上了柏油路。“坐下来歇会吧。一会拦一辆汽车。” 他说。两人都很累又很庆幸能如此顺利地摆脱了老二老三的魔爪，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吉运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叶梅将大包放在柏油路的边沿上，两人靠在一起坐上去。吉运向四周观察了一下，看到距离路面不远处有一座塑料大棚，在昏暗中像一个庞然大物。他跟叶梅简单地交待了几句，便慢慢地走了过去，找到入口处钻了进去。棚内外的温差非常大，他顿时有种热气腾腾的感觉。在里面摸索了一阵，只找到两根细嫩的黄瓜，便急急地钻了出来回到原地，递给叶梅一根，自己也咬了一口，叭叽叭叽地咀嚼着，一股甘甜清香的汁液从喉部漫延而下。那种焦躁的心情立即就安定了许多。吃完了黄瓜，吉运拍了拍手说：“咱俩拦一辆货车吧，这深更半夜的要等客车恐怕得到天亮嘞。”说话的功夫就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达声，两道雪亮的灯光远远地刺过来。吉运赶紧跳到路中央，冲着疾驰的车辆频频挥手。汽车飞速驶过来，到他身边紧急刹住，司机很气恼地将头伸出车外粗野地骂道：“找死啊你！”“嘿嘿，师傅行行好吧，捎带一段路。”吉运赔了一脸的笑转身来到车门边，叶梅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慌里慌张地跑过去，汽车却又轰地一下疾驰而去。吉运沮丧地垂下双手，口中不满地骂着。叶梅也哭丧着脸，挎着那只鼓囊囊的大提包嘟囔囔地骂。拦第二辆车时，吉运站得稍微靠路边了一点，汽车却没有一点要停留的意思，靠着柏油路的另一边一掠而过。“司机不敢停车嘞。”吉运显得非常无奈。“那可咋办，总不能傻等到天亮吧，他们追过来该咋办嘞？”叶梅急得又要哭了出来。又一辆汽车驶过来，叶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很大的勇气，迅速跑到路中央，拼命地舞动两只胳膊。汽车减速，奇迹般地停了下来。司机伸出半拉脸问：“干嘛呢？”“搭个车，师傅行个方便吧。”叶梅说。司机犹豫了一下，十分警惕地左右瞅了瞅，还没点头，吉运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拉开车门钻进去，一连声地道着谢。
44 ＇本章字数：3278 最新更新时间：2014…04…14 14：28：51。0＇
44 七
车室里弥漫着一股很浓的汽油味。叶梅紧依着吉运的胳膊。汽车卷起很强的飓风透过车窗玻璃的缝隙钻进来，吹得她双眼流泪，秀发向后掠起，耳边响着嗖嗖的声音。公路两边的大杨树在灯光中迅速向后退去，远方黑暗之中的一切都显得似有似无，只有身边的男人才让她感到实实在在。她悬着的心终于得到一丝安慰，长长地舒了口气，向后仰了点头，昏昏沉沉恍恍惚惚地，她就看到了老娘。
娘卧倒在炕上咳嗽个不停，喉咙里发出叽叽的鸣叫，一条破烂的被子盖住了整个身子，只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狭小的窑洞里烟雾燎绕，昏暗的煤油灯向上喷着浓黑的烟柱。黑烟蓝烟交织在一起呛得她胸闷气短，双眼发酸。大哥坐在一条低矮的木凳子上，那条瘸腿极不自然地甩在一边，细得像柴禾棍；二哥蹲在屋角里，一只手撕扯着蓬乱的头发；二叔将那烧得发红的烟袋锅子在一块石头上磕了磕，干咳两声，似乎在清理嗓子，“丑妮，你爹死得早，你娘熬寡养活你们兄妹三个可不容易，你可不能没良心。”二叔说。
“我不愿意！姓曹的正好比我大了一半，还有一身的病。”她像弹簧一样从炕上蹦下来。
“胡扯！”三叔也从板凳上站起来，训斥地说。三叔的声音很响，像是天上打的雷，震得窑顶上的土屑哗哗地往下落。
“傻妮子，别急，坐下慢慢地说。”两个婶子一人扳住她的一只肩膀。三叔也跟着坐下来，气呼呼地抽了一口烟，一点蓝蓝的火苗旺燃了一下，很快就又熄灭了。
“唉——！”娘干瘪的嘴里发出半沙哑的声音，“妮子呀，咱女人一辈子图个啥，只要是个男人就行，你爹不是也比我大了十来岁吗？”
她低着头，被二婶三婶左右挟持着，一声不吭。
“傻妮子，别学傻啦，”二叔从一个小布袋里捏出一小撮烟丝装进锅子里，用粗糙的拇指摁了摁，接着说：“你听说过有几家换亲是男女般配的？人家曹家不也是一样？多水灵的大姑娘来和你哥过日子。你总不能眼看着你大哥苦熬一辈子光棍吧。再说你哥还不是因为你才瘸的？”二叔说完才起身将烟袋锅子凑在煤油灯上用力吸了一口，吐出一大团烟雾来。
“娘，叔，我不寻姓曹的，再换一家吧，无论谁家都行。”她十分难过地低下头，呜呜地哭着说。
“不中啦，妮子，都定好啦。明个你二叔送你过去，顺便也把你嫂子接过来。”娘喘着气说，干涩的喉咙里冒出无力的声音。
“再改一家就能寻上好的啦？这都是镜子里照的，说不准比这还差，再说，人家条件好的会让闺女来跟你哥受罪？”三叔撇了撇嘴说。
“都怨我没出息，连累得妹妹也不好过。”大哥认错似的低着头，手扶着那条瘸腿，说话嘟嘟哝哝的。
“我不！”她用拳头捶打着娘的腿，像捶打一只皮袋子。
“不，不不！反了你了！”响雷轰击她的头顶，他立时就不敢吭声了。
“唉！傻妮子，别掘啦，啥都成定局啦！”二叔说。
“罪孽呀，我坏了良心啦！”娘干瘪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钢刀缓慢而又顽强地刺进她的心中。
“好妹妹，你就可怜可怜哥吧，哥这几十年满眼看的都是你。”瘸腿哥的声音又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宰割她的心脏。
一直闷声不吭的二哥长叹了一口气，狠狠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没头没脑地说了句：“阎王爷不嫌小鬼瘦。”说完就站起来腰摇晃晃地向门外走去。昏暗的灯光映出二哥双眼中水汪汪的泪花。
“我不！”
“再说一个不字，我就打死你！”三叔暴跳如雷地走过来，用烟袋锅子敲击她的头部。她听到后脑勺部嗞啦响了一下，一阵麻木之后便是彻骨的疼痛，还伴随着一股焦糊味刺进鼻孔，仿佛一个大铁球钻进她的大脑中一样。“我不能活啦！”她想。“死也不能答应。”有一股神奇的力量突然涌进她的体内，她大叫道。“我不！”
“好啊！还真要反啦！”三叔恶狼一样地嚎叫着，使劲地挥动着烟袋锅子一下一下地敲击在她的脊背上。随着咚咚的闷响，一只只火球穿过肌肤直入骨髓，烧得她浑身发抖。
“三弟，干啥你？”二叔不失时机地站起来，将三叔强拉回板凳上。“小孩子家不懂事，慢慢地劝嘛。”
“哼，气死我啦！”三叔余怒未消地说。
“听你叔的吧，小孩子家经事少，现在使性子，过去就后悔。”三婶二婶用力掫住她的身子好言相劝。大哥仍然坐在木凳子上泪眼汪汪地叹着气，那条瘸腿收了回来，又将那条好腿扔了出去。娘的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每听到这响声她就不由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