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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冬眠先生-第17章

小说: 冬眠先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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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富魁把柳鹤鸣的死与师父的死联在了一起,莫怪乎他是这般的伤心了。
“是谁下的手?”他又问了一遍。
过之江顿了一下,似乎碍于出口。
但是他这种人,好像天生就不会说谎似的。
他终于苦笑了一下道:“是我。”
弓富魁全身一震,其实他早就应该猜想到这个答案,可是听起来兀自免不了震惊。
“你为什么要对他下这般毒手?”弓富魁道。
过之江道:“我已经说过了,他是自己找死,不过,他确实也是代人而死。”
弓富魁苦笑了一下,道:“这话怎么说?”
过之江咬了一下牙道:“李知府失信于我,我原来打算取他性命,但是这老儿强自出头……”
“所以你就杀了他?”
“不错!”
弓富魁长长叹息了一声。
过之江森森一笑道:“你这个人,刚才一见,我原来以为你我是一路的,现在才知道不是的。”
弓富魁苦笑道:“刚才你就应该知道,我和你事实已不是一路的。”
“为什么?”
“因为你放火杀人,而后观火取乐,而我却由始至终,都在为着‘天一门’内死的人悲哀,所以你和我在本质上有很大的差别。”
过之江呆了一下。他那张白脸上,顿时现出了十分怪异的表情。
“原来你一切都看见了。”
“不错,”弓富魁道:“起火之初,我看见你由天一门内步出,所以断定这场火是你所放。”
“冬眠先生”过之江低下头赫赫地笑着。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曾说出来?”

七、破釜沉舟志

“因为这不关我的事。”弓富魁道。
过之江抬起头来,一对小眼珠子在他脸上转了一下,道:“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眼睛又转了一下,抬起手在耳边搔了一下。
好像他遇见了一件想不开的事似的。
神秘地笑了笑,他点着头道:“我想我会很快地就了解你。”
弓富魁道:“我也希望我会很快地就了解你。”
他顿了一下又道:“刚才的话,你还没说完。”
“你是说那个独眼的老人和那个年轻的女孩子?”
“是的。”
过之江道:“他们两个人,一个是柳鹤鸣的老奴田福,一个是柳鹤鸣的侄女柳青蝉。”
说到这里,他冷冷一笑道:“那个女孩子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弓富魁一怔道:“莫非你不是她的对手?”
“这就要看是哪一方面了!”过之江道:“在武功方面,她与我相差甚远,可是,在智慧方面,似乎我一上来就输她一筹。”
弓富魁心里一惊。
这时候山上的火显然已经小得多了。
有些人已经下山往回里走了。
有一些人离开不久,弓富魁发现到有一个头戴竹笠的人正向这边注视。
由于这人站立的位置,正好和弓富魁相同,是以弓富魁很自然地看见了他。
他也很自然地看见了弓富魁。
双方目光一接之下,弓富魁顿时心里一惊。
他目光在这人身上一转,顿时发觉到对方婀娜的体态,细细的腰肢,尤其是那对眼睛,才刚刚看过,他当然不会认错。他就是刚才那个不友善的少女,也就是现在过之江道及的柳青蝉!
柳青蝉一双手似乎正要举起来,由于弓富魁的目光忽然触及,她的手立刻又放了下来。似乎有点寒光,由她袖内闪了一下。
柳青蝉垂下手后,立刻垂首快步而去。
弓富魁这一次不再道出所见,心里不由暗自惊怵,心想这女孩子好大的胆,看她方才情形,分明意图要向过之江出手行刺。若非是自己一眼看见,她暗器必然出手,过之江岂是易与之辈,一个行刺不中,必罹杀祸。想到这里,他内心好不为那个女孩子柳青蝉庆幸,如果不是正巧被自己一眼看见,一切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为了多耽搁些时间好使得对方那个少女走得远一点,弓富魁故意找些话来谈。
“过朋友,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我来自巴东,本就不是本地人。”
“过朋友请恕我好奇,有些事我实在不明白,要请教你一下。”
“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过之江看着他又眨了一下眼睛,习惯性地现出几分痴呆模样。
“如果我没有看错你的话,你对我很不友善,为什么?”
弓富魁顿时心里一惊,可是,他外表并未表现出来,冷冷一笑道:“那是因为我见你放火的行为太可怕了。”
“我不会无缘无故地放火杀人的。”
弓富魁道:“这正是我要请教你的地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去。”
弓富魁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也就硬下心来,点点头道:“好,请!”
栈房里一灯如豆。
对于弓富魁来说,他真有点“伴虎同眠”的感觉。
与这样的一个杀人怪魔同居一房,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弓富魁却处之泰然。
也许他了解到那句名言:“最危险的地方,常常是最安全的地方。”
基于这项原则,他在别人躲之惟恐不及的心理之下,反倒挺身而进。
过之江缓缓地睁开眼睛——每当他眨动眼睛的时候,都会给人一种“睁开眼睛”的错觉。
他与弓富魁隔着一张矮几,对坐。
俩人都盘着一双腿趺坐在锦垫上。
正中的矮几上置着一盏灯,灯芯摇曳不定,照着两张迥然不同的脸。
桌子上还置着一些酒菜,早已杯盘狼藉。
冬眠先生在经过一场长时期的“冬眠”之后,才开始进了第一餐饮食。
这一餐的食量,却令弓富魁大大地吃惊。
他曾暗中算计了一下,对方这个看来瘦削的人,这一餐一共吃下了三大碗面,十五个牛肉包子,一海碗汤和七壶酒!
如果弓富魁估计合理的话,那么这份食物应该是三个人正常的食量。
然而,这些东西,却进入对方一个人的胃里。
他不懂得逻辑学,可是这个账他真有点算不清楚。
最奇的是,这么多的食物,装在对方一个人的胃里,看上去一点也不显眼,在他胃的部分,也并不显得突出。
弓富魁用了很久的时候,都花费在这个看似无聊的问题上:“这些食物到哪里去了?”
过之江显然是吃饱了。
这一会,看上去,他的兴致高极了。
人,酒足饭饱后,兴致必然很高的!
弓富魁却觉得十分地倦了——包括身、心两方面,他都感觉十分的倦了。
他更有内在的悲伤,却无法形诸于外。
把这种悲伤、激愤,死死地埋藏在心里,却要装出一副笑脸来陪着仇人饮酒谈笑。
旁人是万万做不到的。
弓富魁做到了。
“天一门”的蓝昆老眼不花,在临死之前,布下了这一枚棋子,果然是慧眼独具。
弓富魁每一想到这里,就奇+書*網拼命地使自己振作,鼓励着自己要完成这件复仇的大举。
是的,他不敢掉以轻心。
“一个武林中的人,尤其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人,必须要有一种先见。”那“冬眠先生”过之江身子斜倚着道:“不杀人就被人杀。”
“所以你就这么胡乱地杀人?”
“谁说是胡乱杀人?”
“两天之内,你杀了柳鹤鸣,又杀了府台衙门大小十多条人命。”喘了一口气,他又道:“火烧‘天一门’,又杀了‘天一门’内大小数条人命,这还不叫乱杀吗?”
他故意把“天一门”的三条老命,说成“大小数命”,表示他纯系局外人。
这一点果然用对了心思。
过之江冷冷笑道:“天一门仅有三条老命,没有大小多条人命。”
“就算是三条老命吧,又何劳尊驾动手?”
“那是因为我与他们有仇。”
“‘天一门’蓝昆与你有仇?”
“不止是他一个人。”
“你是说……”
“我是说当今天下,最少半数以上的武林中人,都与我有仇。”
“这话怎么说?”
过之江冷冷地道:“当今天下一共有多少武林门派?”
“这个……”弓富魁低头盘算了一下,说道:“较有名声的,大概有二十三家。”
“这就是了。”
过之江脸上现出了两道很深的纹路。
他眨一下眼皮道:“那么我告诉你,有十一家与我有仇。”
弓富魁心里动了一下,面上色变:“你是说武林中,有十一家门派与你有仇?”
“仇深如海!”
“那么你预备怎么来对付他们?”
“怎么对付?”过之江脸上带出了一种笑容,道:“那是我的事情!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年以后,江湖上只有十二家门派了。”
“你是说……”
“我是说其它的十一家已经不再存在了。”
“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绝对不可能与全天下的武林中人作对。”
“我就可以。”
说时,这个怪人脸上洋溢出一种笑容:“这十一派的掌门人,将要死在我十一种不同的手法之下——这十一式手法,也正是武林中未曾见过的失传手法。”
弓富魁心中一惊,嘿嘿一笑。
“你不信?”
“我不是不信,因为这么一来,你的敌人就不只是这十一家门派,而是全天下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接道:“对不起,我想出去透透气,方便一下。”
他拉开门,来到院子里。
月明星稀的寒夜,冷得令人牙龈在打颤。
弓富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不出来缓和一下激动的情绪,只怕眼前就和对方难以相处。
面对着空中的那弯寒月,他悲切地暗祷着上苍:
“皇天有眼,请赐我无比的力量,来为人世上消除这个恶魔吧!”
他想到了师父,洪、刘二长老,柳鹤鸣……
他的眼睛湿润了。
远远地隔着纸窗,他看着过之江瘦削直立的身影,像是一把弓般地弯曲着。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这个人的一切,都难以令人捉摸。
他匆匆地来到了茅厕,小解一回,步出。
这所客栈,名叫“月琴坊”,倒是一处雅致的地方,一共有三进院子。
院子与院子之间,隔离着一片花圃,一堵矮墙。
弓富魁所居住的地方,是最后的一层院落——他心里有万般心事,不知如何排遣。
眼前落得这般田地,实在是他早先始料非及,他将如何自处?实在是一个极大的难题。
他信步走着,缓缓进入到第二进院子里。
就在他身子方一踏入这进院子里,蓦地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人影向自己正面袭到。
弓富魁暗吃一惊,举掌以迎。
可是他的手掌方举起一半的当儿,背上一痛,有一口冷森森的剑尖,顶在了他的背上。
弓富魁虽说一身武功,不足以与那位“冬眠先生”过之江抗衡,可却也是相当了得,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近得身的。
那么这个暗中人的身手,显然十分了得了。
因为他竟能借看声东击西之便,把一口利剑顶在了弓富魁的后背上。
兵刃无眼,弓富魁一时呆住不动。
这时他才看见正面向自己袭击之人,竟然是今晚所见的那个独眼老人。
那么不用说,身后那个以剑尖顶着弓富魁背上的人,必然就是那个少女柳青蝉了。
这一点弓富魁不需要看就可以确定。
“姑娘何必如此,有话请说,弓某不是怕事之人。”
话声出口,顶在背后的那口剑果然一松,紧接着面前的人影一晃,一个面貌娟秀的姑娘,已婷婷玉立地站在眼前。
“你是谁?”这个姑娘一出口显然就语气不善。
“姑娘你不认识在下,在下倒认识姑娘。”
少女顿时面色呆了一下。
面前那个黑衣老人却沉声冷笑道:“小子!我家小姐有话问你,你好好地回答,如有一字不实,只怕你今夜就出不得这座院子。”
弓富魁冷笑一声道:“说话的可是老奴田福?”
黑衣老人顿时一怔,道:“你怎么认得我们主仆?你到底是谁?”
弓富魁回头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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