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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解剑天涯-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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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渡方丈思索良久,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发生在百余年之前,老衲完全是听少林前二任掌门,老衲师祖所言,并未亲见。听说这事也已是七十年前了,当时老衲还是名小沙弥,师祖偶然提起这一段武林掌故……”他上了年纪,说起话来未免有些拖拉,众人虽急于想知道下文,却也只得耐着性子听下去。

正文 第三十章 身世如谜

“百余年前,老衲祖师便已是闻名江湖的有为高僧,一日,一名年轻人前来少林进香,一出手便募捐了万两白银,要求只是见祖师一面。祖师应允后,二人在禅房密谈。原来那年轻人找祖师并无特殊要求,只是在祖师面前痛哭流涕,忏悔自己当年一件恶行。他说他年轻时与一人交好,后来不知因何便与那人翻脸绝交,他郁郁寡欢,成日里便想着此事,性子因而大改,走了偏锋,越想越觉得他的朋友对不起他,于是历十年心血创了一套掌法来,说要报复他的朋友。这掌法因属邪派内功,极易速成,十年后他觉得满心抑郁愤懑之感膨胀,越发地想要报仇,便去找他的朋友。他将他朋友的独生爱子打成重伤,并说要那孩子受尽人间痛苦,七日后方身亡。

他朋友带着那孩子四处求医,然而江湖中所有名医均对这掌法闻所未闻,自然束手无策。于是他朋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子每日惨遭折磨,几次想将孩子毙于掌下,却终又因抱着一线希望四处求医而未能下手。七日后,那孩子自然是死了。他听闻后觉得痛快无比,可是他那朋友自此后更不理他了,而且对他恨之入骨,时时想着要替爱子复仇。

他在复仇后的快感中沉浸了没多少时日,便开始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不对劲起来,觉得胸腔内时时有股杀人的欲望,他强加抵制,有时险些儿连自己也想一掌击毙。他这才明白原来那掌法创出来后漏洞极多,练得虽快,伤人也极毒辣,可是日长时久对自身的危害也渐渐暴露。他当时性情已近颠狂,一日之间没多少时辰是清醒的,他在祖师面前不住忏悔,说道自己大限将至,这种痛苦将他自己折磨得也是生不如死,望祖师以佛法洗净他的罪孽,想要在空门中求得解脱。祖师慈悲为怀,日日为他诵经,想要洗净他心内戾气,可是有一日他发起狂来,差点将祖师也打伤,幸而当时少林人多,制止了他的出手。他清醒后便向祖师告罪离去,说道他若再留下只会伤及无辜。从那以后,江湖中再也没听过这人的名号,他的生死下落也无人得知。”

法渡方丈说完,童印便问:“那人是谁?”

法渡方丈摇头:“百年前的武林人物,纵说出来诸位也不会知晓。况老衲说过,此事涉及他人声誉,又怎能令死者不安?”

秋渐浓道:“照此说来,那会七绝摧心掌的年轻人理应是大师所说那人的后人或传人了?”

“未必,听说那人并无子嗣后裔。”

童印道:“秋公子所说的那年轻人又叫什么?”

“我只听杜战叫他简儿,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说话间朱奕已歇了手,将陆易鼎平放躺下,他自己的面色却与陆易鼎对调了似的,死灰一样难看。童印忙上前相扶,朱奕站起身来,只走了一步便踏空般向下软倒,若不是童印扶得及时,他便要摔倒在地。童印忙令两名嵩山弟子扶他回房休息,骇然道:“运一次功如此耗费真气,难怪说疗伤之人颇有危险。”

秋渐浓扫了他一眼道:“你若怕了明天便不必出手。”

童印道:“朱师弟现在情形如此,只怕后天也难恢复,我明日纵死也决不能怯退。只是后日……”他苦笑了一下,看看秋渐浓。

秋渐浓明知他这一眼是何意,却说道:“你别看着我,我只会杀人,却不会救人,这等高风亮节、舍已为人之事,还是让给别人去做。”

童印知道对他这种人求也无用,只能默然不语。

第三日,公孙二娘与谷涵回转,直接赶往嵩山上。法渡方丈等人见他们二人身后,还跟着一名身材高大的老人,推着一只装木轮的椅子,缓慢走进来。那老人须发半白,精神矍烁,看人的眼光极不客气,随意地就将室内所有人扫了一遍。椅上坐着一名年轻人,神色谦恭地向众人微躬一下身子,说道:“晚辈秦简,见过少林诸位高僧、嵩山各位前辈。”这年轻人倒是温和有礼,与他身后的老人大不相同。

谷涵道:“这位是我师兄海逸,这是他弟子秦觉。”他又向海逸引见室内其余人等,海逸却冷淡地自鼻孔内哼了一声,算作打了招呼。法渡方丈等出家人倒罢了,童印与朱奕已先觉得他无礼之至,但求人之际,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打了招呼。

海逸将徒弟推到屋中央,大踏步上前,在陆易鼎脉上一搭,问道:“就是这个人快要死了么?”

朱奕面色微变。谷涵道:“师兄,这位是嵩山陆掌门,你言语间稍留情些。”

海逸道:“有什么好留情的?这个人死了九成九了,还在乎什么言语留不留情?”这下连童印都变了色,忍耐不住便欲发怒时,却听他又道:“中了七绝摧心掌的,还能有这脉象的,那是这两天之内有人运气替他化解掌力了,啧啧,这两个人的内力稀松平常之至,要靠这两人替他疗伤,他是死了十成十了。”

此话一出,朱奕和童印都安静下来。这几句不但非常无礼,还将他二人骂在内,但却说得一针见血,半点不差,他们不得不服。海逸松了手转头看朱奕和童印二人,说道:“你们二人死样活气的,想必是你们替他运功疗伤了?再有二日的话,你们一人耗一天的真气,到第五日上你们的真气便无法恢复,不但是他要死,你们两也要小命不保了。”

谷涵也顾不得他言语间的刻薄,惊喜交集地道:“师兄,你知道这掌伤来历?那如何医治你也当知晓了?”

海逸立即将头摇得拨郎鼓似地:“药医不死病,何况他不是病是伤,这伤百年来从所未见,我老人家可没有回天之力。”此言一出,室内人的心情均沉落谷底,朱奕与童印更是怒极,心道:“你说了一大堆的废话,却来句没有回天之力。”

朱奕哼一声道:“这掌叫七绝摧心掌,无药可医,不过却可以以内力化解。这一点我们早就知道,也不用你来说,有人比你更早告诉过我们,还教了我们如何化解这掌力的方法。”言下之意,你的医术不过尔尔。

海逸斜睨他一眼,说道:“他教你们的法子不错,可是凭你们两人的水平,光知道如何化解又有什么用?”

公孙二娘道:“海师父,我曾中过这掌,也曾经死里逃生过——”

海逸奇道:“谁替你化解这掌力的?”

公孙二娘尚未作答,朱奕已急道:“公孙姑娘,如今只有你才有法子了,他不肯帮忙,已回不平门去了。”

公孙二娘愕然一下,回想起当日情形,苦笑道:“不是他不肯相帮,这事儿实在凶险万分,他当初替我疗伤,也是真气耗费殆尽,所以……”

朱奕与童印相视一眼,踏上前便跪下,说道:“还请公孙姑娘……”

公孙二娘一惊,忙扶住他们说道:“二位万万不可,晚辈哪里消受得起。”

“公孙姑娘,掌门性命悬于你一人之手,你——”

公孙二娘见二人情急,又见陆易鼎开始痛苦起来,面上肌肉抽搐,正咬牙苦忍,她叹一声道:“好罢,你们去不平门叫他来此,我跟他说便是。”

朱奕立即吩咐门下弟子前往不平门,二人焦急之至,在室内走来走去。

海逸被他二人走得眼花心烦,索性转过头去不看。过了片刻又忍不住打破室内寂静问道:“丫头,是谁那么高武功,能化解这掌力?”

公孙二娘面上一红,低下头去,摆弄着衣角,默不作声。

秦觉见状问道:“可是你在谷中时日夜思念、为他跳下嵩山的人?”

公孙二娘面上更红,瞟了他一眼,她既没作声,便是明显默认了。秦觉道:“我倒真盼着见一见……看他是个何等了不得的人物,令公孙姑娘为他生死。”

海逸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他能看着你为他跳崖,便不是什么好人,只有你这傻丫头才对这种人念念不忘。”

秦觉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他——”话音未落,门外嵩山弟子已禀报道:“秋公子到了。”

秋渐浓推门而入,与秦觉打了个照面,两个同时一愣。秦觉的面色陡然变得煞白,指着他道:“你……就是他!师父,是他害得我永远坐在轮椅上,不能站立的!”

海逸登时跳了起来,盯着秋渐浓,目光冰冷,喝道:“是不是?”

公孙二娘给他的眼神骇了一跳,急急走上前站在秋渐浓身前道:“海师父,秦大哥,你们在说什么?”

秋渐浓又看了秦觉一眼道:“不错,是我以独门点穴手法封住他双腿穴道,令他永远不能站立的。”众人素知他面冷心狠,曾做过这样的事亦不足为奇,只是未料到这般凑巧,竟在这嵩山上与仇家狭路相逢,令室内气氛僵硬起来。

海逸喝道:“丫头,他便是你说的人么?”

“海师父,我——”

“你现在站过来,从此不要再与这样的人在一起。”

“我——”公孙二娘彷徨无策,转头看着秋渐浓,心中叫苦不迭。秋渐浓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冷笑道:“你叫她过去她便过去么?你是她什么人?”

海逸厉声喝道:“丫头,你要是继续与这种人在一起,从此后我们便素不相识,只当我当初瞎眼救了只畜生!”

秦觉苍白着脸道:“二娘,你也听到了,并不是我认错人,也不是我冤枉他,他当日在洛阳官道上无缘无故地封了我腿上穴道,说道让我从此不能再站立,我在这轮椅上坐了五年,整整五年多!全是拜他所赐!”

公孙二娘难过之极,愁肠百结地看着秋渐浓,秋渐浓对她道:“你要是怪我,恨我,就站过去和他们一起。”

“我——”她给逼得急了,眼圈儿就红起来。秋渐浓看着心痛,叹了一声道:“也罢,他们救过你性命,当年的事,算是我不对好了。”

“什么叫算是你不对?觉儿在轮椅上坐了五年,你一句算是你不对就想打发了?”

“那你们要怎样?是不是要我砍断自己的双腿赔给他?”

海逸厉声道:“不错!丫头,你不过来也可以,你叫他自断双腿,我们便作罢。”

“不不……不行的……”公孙二娘连连摇着头。

秦觉痛苦地看着她,问道:“难道我便该死一些,该当一辈子在轮椅上渡过?”

公孙二娘咬着下唇低声道:“秦大哥,我们对不起你……如果你一定要求赔偿,我砍断自己的双腿赔给你好了。”她说的是“我们”,那显是将秋渐浓的罪过也揽到了自己身上。

海逸怒道:“死丫头,早知你为这种人自杀,当初便不该救你!”秦觉却不言语,只是满面痛苦之色看着公孙二娘,抓紧了双腿上的衣衫。

谷涵见他们闹得不可开交,朱童二人却焦急之至,陆易鼎更是痛苦得在床上挪动起来,便插嘴道:“这些都是往事了,能不能且先不谈,如今救人才是当务之急。你这当儿就算砍了他双腿,你徒弟也站不起来,陆掌门还危在旦夕等他相救呢。”

海逸“呸”了一声道:“陆掌门是人,我徒弟便不是人?”

谷涵陪着小心道:“师兄,毕竟还是救人比杀人重要,是不是?师父当年也是这般教诲我们,几十年来,我无敢或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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