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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解剑天涯-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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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声应和。余人一见有人响应,自也不甘其后地表示赞同。韦不平见此方松了一口气。这气一泄,立时便觉得肋间疼痛加剧,低头看时,见手中那幅衣襟已给染透,鲜血仍不住地自指间外涌。他自已封住伤口四周穴道,以减轻血流之势,谷涵已走上前给他上药包扎。

众人一停,注意力便集中到青冥子与秋渐浓二人身上。青冥子先以内力排毒,体力耗损,又被韦海颜以短剑刺伤,虽非重伤,身手亦已因此打了折扣,因此二人仍分不出高下,却都决不肯罢手。秋渐浓白衣染血,也不知是颜若朱的血还是他自己身上添的剑伤,青冥子小腹伤口裂开,更染得腰间猩红。

“小师弟!”司辛夷叫了一声。她虽没说什么,但眼中却有求恳之色,满面的无奈。

秋渐浓见了她的神色,原本锋芒毕露的杀气便消退了些,心中想到旧日在师门她对自己的百般疼爱,又见她憔悴凄苦,鬓边微霜,一日之间竟似老了许多,不由得生起几分凄酸。他转头看向青冥子,心中不屑,奋力格开对方的剑便向后跃,冷冷道:“我纵杀了你不过是双手沾上你的污血,可是师父在天有灵,却决不愿他的离情剑沾染门人弟子的血,尤其还是他的女婿。”

青冥子咬牙切齿地看着秋渐浓,心中的挫败感越发地冷、沉、重,而这种挫败感带来的耻辱比将他生裂更令他难以忍受。他看着秋渐浓步步地后退,向他投射出齿冷之色,恨在胸臆中开始强烈地膨胀,他觉得若再不发泄,便要爆炸开来。

“我不会杀你的,你死了我娘也不会复生,若朱也不会活转,我的耻辱也洗不净。你欠我太多,用你的血也偿还不清,但你的血却是脏的。留着你的性命或许还可以让师姐聊以宽慰。”秋渐浓再看他一眼便漠然地转过了身去,向人群走去。

秋渐浓无情的声音,刺目的背影划破了青冥子的胸臆,让他一瞬间迸发。

当秋渐浓将要走到人群前时,青冥子晴空霹雳般巨喝一声,抛了长剑一掌向前击来。他这一掌与秋渐浓在不平门前击退数十人的掌势一样,积卷了风雪与清冷的气流击向前。

青冥子的一掌发出砰然一声重重击在实物上的巨响,却未曾如他所期地击中秋渐浓的背心。这一掌自然是击在横亘于他与秋渐浓之间的人身上——确切地说是有人斜刺里插上来与他对了一掌。

青冥子吐了一口血,气血翻涌地腾腾倒退了十余步,刚想立定却又再后退十余步才消解了那一掌之力。不过他还是庆幸,因为与他对掌的人显然伤得比他更重,他看见了对方的血箭花一样射向半空,四散开来。

秋渐浓在众人惊呼声中蓦然回首,就看见韦不平的身子向后倒下,他一箭步蹿上前接住。

与此同时又响起利刃入体的声音与再一阵惊呼响起,秋渐浓不及抬头去理会,只是看着枕在他臂弯的人脸。这张他从小到大设想了无数遍都没清晰勾勒出的脸孔,与他没有丝毫的相象,陌生之极却又有前世相识的亲切感。他手贴在对方的背心,输入一股真气,想要延续对方的内息。

谷涵也奔上前,在韦不平脉上一搭。他只诊了一会,便惨然地看着韦不平,一语不发。

多年的朋友,韦不平当然明白这神情意味着什么,但他只是平和地一笑,像素日一般谦冲淡雅,没有丝毫火气。

“你——”

“孩子。”韦不平唤了一声。这一声也许来得太晚,已不及温暖秋渐浓冰冷孤寂的童年,但还是努力地响在他耳边,带着忏悔的意味。

静默。

“如果人生可以重头过来,我相信我们都不会选择现在所走的道路。不仅是我和你,若朱也是。也许我们都不易原谅别人的过错,可是回头来看,才会发觉自己的过失更难容忍。”韦不平叹息着道,“人生最悲哀的,就是数十年后某一夜从梦中醒来,发觉无法面对自己,无法原谅自己。我希望你将来会比我好些。”他伸手去抚摸秋渐浓的额头、眉眼,直至颈项,流露出一个父亲的慈和。

“如果没有这一天,也许你还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秋渐浓心中百般滋味错综复杂,一句话到了口边便变得冷硬。“如果这世上没有我,你会为你欠我娘的过往而忏悔么?”

韦不平点头道:“都是一样,只是因为有了你,这忏悔更重而已。”

“你当初以为我娘真的去吃药打胎,所以下定了决心去娶申家大小姐,何不就当我从没来到过这世上?”

“但你毕竟到了这世上,怎能当你不存在?蕈秋的个性就是一往无前,永不言悔,你跟她一样。你造下的孽决不下于我,可是你还有机会弥补,而我却没了。”韦不平闭上双眼,“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用我的血去洗净带给你的遗憾和耻辱。”

秋渐浓的脸微微的抽搐,深锁的眉显示他内心痛苦的挣扎。韦不平与颜若朱的过失毕竟是不一样的,一个是有意识犯下,一个是无意识被动犯下。他不是圣人,他与普通人都不一样,一时叫他以宽恕的心去面对这一切,他实在做不到。

韦不平忽睁开眼,扶着他的肩头道:“我想听你叫我一声爹。”

秋渐浓怔住。他一生之中没想过这个称呼会自他口中吐出,但如今却在逼他衡量,亲情与怨恨哪样重要。

韦不平笑了一下,笑容中满含失望。但他仍是温和地道:“我也不祈望能得到你的原谅。明月如今也不知下落,她……她对你……唉,都是我造下的孽,你要是能见着她,好好劝她。她如今也大了,应该自己面对一切了,没人能帮得了她。”

“我会的。”

韦不平眼望着远方,朦胧间回想少年时的往事,轻声念道:“微雨剑双飞,落花人独立。”他伸手在怀中摸索,手却不住颤抖,半天才摸出那方绣着玉蕈秋肖像的丝绢。雪白的丝绢染上了鲜血,玉蕈秋的音容宛在,人却早成枯骨。

秋渐浓低头看着那丝绢,心中加倍的感伤。耳边听得韦不平道:“蕈秋,蕈秋,一个人被名利蒙住了双眼时,便什么也看不见了,若是我听了正我的劝告,你又岂会惨死异乡?到头来我名利双收,却迷失了自已——蕈秋,你等我……”

韦不平的声音到后来已变了调,奇怪而激动,仿佛眼前真见了玉蕈秋剑下落花的绝世之姿。秋渐浓蓦地抬起头,失声叫道:“爹,爹!”但他叫得再响韦不平也已听不见了。一时间他眼前一片漆黑,心中剧痛,竟有流血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秋渐浓耳边听得有人连声呼唤他的名字,方才清醒过来,茫然地循声望去,见公孙二娘流泪地看着他。他一时觉得头痛欲裂,艰辛地低下头,看见韦不平微睁的双目,伸手去轻合上,人便虚脱似地要向后倒。他身边的谷涵忙扶着韦不平的身体,安放在雪地上,公孙二娘抱着他,哭着叫他的名字,他心中想要回应,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公孙二娘向谷涵问道:“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谷涵说道:“没什么,过一会就好了。”他看着韦不平,心中十分难过。多年至交今日竟在他眼前撒手尘寰,欲救而不得。

秋渐浓过了良久才缓过气息,抬眼看周遭,才发现青冥子亦已坐倒在地,胸前露出一截剑尖,兀自微颤。原来韦不平倒下的那一刹,司辛夷自他背后刺出一剑,穿透他胸口,而那一阵惊呼自然因此而起。司辛夷扶着青冥子,神情痴痴地竟无悲痛,青灵儿却跪在一边哀哀哭泣。

青冥子眼珠微微转动,嘴唇微翕合,却不知在说些什么。司辛夷凑上前问道:“师兄,你想说什么?”他却没说出声,仍是直直望着前方。

秋渐浓以手撑地,想要站起身来,却觉得身子虚浮,立足不稳,公孙二娘扶紧了他,问道:“渐浓,你要去哪?”他指指青冥子,公孙二娘扶着他慢慢走了过去。

“师姐。”秋渐浓唤了一声。

司辛夷看着他,凄凉温婉地一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秋渐浓不知是在问谁。

司辛夷轻声道:“他既变成这样,与其让别人来唾骂他、追杀他,不如让我亲手送他上路,这样也许能让他死得稍有点尊严。”

“其实,他死与不死都差不多,他的梦既破灭了,活着也不过是受折磨煎熬。”

“不,人只要活着,心就在动。心只要在动,就难免再生邪恶念头。”司辛夷看着丈夫,说道:“你知道你为何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么?”

青冥子努力看着她,嘴巴动了一下。

司辛夷道:“我自问不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所以在明知你满腹机心设计他人的时候,也没极力拦阻你。我总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对你的言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竟背着我做了那么多无耻的事……你知道我最介意的是什么吗?数十年夫妻,你却早忘了结发的情分,一个女人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有任何缺点,甚至可以容忍他丧尽天良,却决不能容忍他的背叛。如今你这般模样,我不杀你也有别人杀你,你应该清楚这世上并无侥幸之事。”

青冥子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仿佛在说“原来如此”。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手忽地用力抬起,向胸前剑尖拍去。那剑受力后自他背后穿出,一股血箭狂喷,他的头便搁在司辛夷肩上,了无气息。

司辛夷平静地合上他的双眼,说道:“何苦如此?”

青灵儿呼叫道:“爹!”

“师姐,师姐!”秋渐浓接着惊呼,只见司辛夷口角边沁出血丝,缓缓闭目。

“娘!”青灵儿陡然遭逢变故,一时没了主张,只是哭个不停。云岭派众人围了上去,石羽媚抱着青灵儿泣泪安慰,青灵儿却挣脱她的手抱着父母的尸首,不停的叫唤,直叫得声嘶力尽,泪水干涸。

雪山的风吹过来,未吹散天空云翳,却吹得人颜色惨淡。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魔掌再现

云岭派剩余弟子逐渐撤去,李端立于青冥子与司辛夷的身边,心中说不出的难受。石羽媚扶起青灵儿道:“灵儿,回去吧。”这句话自她口中说出来,平添了无限悲凉。

青灵儿柔弱地抬起头,凄然地向前看,对着秋渐浓唤了一声:“小师叔。”

“灵儿,你节哀。”秋渐浓想了半天无话可说,只说了这么几个字。

“是我爹爹欠你太多。”青灵儿幽幽地带着苦涩。她看着同门将父母的尸首抬走,脸上却凉凉的没有新泪流出,片刻间这笄龄少女倒显出异样的坚强来。“小师叔,你也节哀。”她转身踽踽地独行于同门身后。

李端看着青灵儿的背影,喃喃地不知说了句什么,又转头向秋渐浓看了一眼,说不清是责难还是歉疚,但陌生得不似相识。他终于也带着剩余门人离开了。

石羽媚待众同门走得了无影踪,方对秋渐浓道:“小师弟,你可还好?”

秋渐浓笑一下:“有什么好与不好?”他极少会笑得这么牵强。

石羽媚微低了首,看着自己杏黄绣鞋的足尖,一对蝴蝶在鞋尖儿振翅欲飞。她便想起少时在蝴蝶泉边的嬉戏,转眼过了二十年,蝴蝶泉边胜景千古不变,人却已变了。她幽然道:“小师弟,我还记得当年我们偷溜下雪山,去蝴蝶泉边捕捉蝶儿。四月间,合欢树上挂满了一串串的蝶儿,看见人也不会飞去。那些日子,我此生再也没有过。”她抬起了头微笑道:“我该走了,你要好生保重。”

“是,师姐。”

“公子,韦……那孩子不见了。”宋琴和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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