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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解剑天涯-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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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前来赴宴的贵客,自江南远道而来,不胜荣幸,稍待小人通报。”一名护院烟也似地奔院内去了,一看身形便知身手不弱。邵天冲心中惴惴不安:“一名护院已非庸手,这成府显是藏龙卧虎之地,今朝别有来无回。”

不多时,那护院折返,领了二人前去拜见成信。一路见两边游廊下三五步便立有一名护院,均是寻常护院打扮,却不时目射精光。走过当中穿堂,转过影壁,方是正厅。但成信招待他们之处却不在正厅,而是正院后曲桥相接的一处水榭。到得水榭,早有二人立于曲桥那端相候。

那二人迎了上来。当先一人年约四十许,着褐色茧绸长袍,脸容枯瘦,见人挤出三分笑意,尚比哭还勉强。另一人年纪相仿,着宝蓝色团花缎衫,恂恂儒雅,一团和气。蓝衣人堆满笑意,拱手道:“贵客驾临,不克远迎,失礼之处,尚请恕罪。”

邵卫二人见他二人客气,忙还以一礼,邵天冲道了姓名,卫渡天却只含糊应声。那蓝衣人笑道:“这位是我飞斧帮大当家盛千寻,在下成信。久仰二位大名,如雷贯耳,今日见之,不胜荣幸。”寒喧几句,进了水榭落座,却见水榭内已先坐了几人,对邵天冲而言均属陌生。成信向二人介绍一番,方知座中不是一方巨贾便是武林大豪,又或是一派之尊。盛千寻坐客首,却沉默寡言,想来他不善言辞,一应招待礼仪均由成信出面。成信居于次位,此人看来是个左右逢源,长袖善舞之辈,一张嘴极是甜滑。

“今次邀约各位来,无非是想结交诸位江湖朋友,且有一事相商。”

“有何事尚请大当家二当家明言,莫再卖这关子,令我们心头压着块巨石,总觉不甚爽利。”一名叫方淮川的独脚大盗先道。此言一出,座下附和声众,诸人多半与他同感,均如钱雷二人一般怀着忐忑心情而来。

“那成某便直言无讳了。只是说之前仍需告知诸位一事,便是此话只要一入耳,绝无回头机会。诸位自此便与飞斧帮踏上同一条船,船一日不靠岸,便得同舟共济。”成信有几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几句话说得甚是耐人寻味,细听之下,竟似带威胁口吻。在座人均是身份不凡者,谁肯如此受人胁迫?当下便有二人站了起来,欲待变色。

“且先安坐勿躁。”成信双手分别轻按二人,那二人也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给他客客气气的轻按之下,不由自主坐倒,脸色幡然一变。

“诸位既来之,便请安之。”盛千寻忽开了口。他只寻常一句话,便令满座无声。他的声音带金属铿锵之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邵天冲几欲抵受不住,便想伸掌去捂耳朵,幸而卫渡天以手相握,一股柔和气息自他掌心缓入,终于心神渐宁下来。抬眼看满座人的神色,均是十分紧张,宛如张张满弦之弓。

成信却毫不在意,仍是笑得如同和气生财的商人:“诸位已肯安坐听成某详言了?”见座下无声,续道:“我飞斧帮崛起于十年之内,其势之劲,令许多江湖同道侧目。但江湖中却无人知晓飞斧帮幕后势力属谁。”

众人耳朵竖了起来,心内隐隐生不安之意。但听成信道:“我飞斧帮近年来,不惹江湖事,只管于各地开设经商场所,聚财敛富,均是为了强兵壮马,铸造军器、训练士卒。”

听到此处,已有一半人霍然起立。一个胖子喝道:“这不是想谋反么?我一家子老小还指着我活命,自个儿提脑袋在手倒也罢了,怎能将家人连累进去?此事一旦败露,那可是诛九族之罪!”站起来的那几人同声称是。

成信笑道:“那诸位莫不是以为听了成某之言后,还能安然而退么?各位一家大小如今早已被成某手下请至寒舍,在座有哪位想要在成某舍下与家人团聚,却也不难。”成信此言一出,激起众怒,那胖子当先道:“这不是摆明了威胁我们?是不是不应允,我们家人便要横死?”

“无论何朝何代,与朝廷作对总是没有什么好处的。”成信笑得谦恭。

那胖子大喝一声,提气掀起桌子,一双肥厚的手掌轰然推出,巨响声震得水榭微晃,掌风激起,周遭宾客均起身后退。成信笑而无言,将手中酒杯滴溜溜转个圈,激射而出。那胖子掌未至成信前胸,那酒杯已先至他面前。他身材矮胖,酒杯正平他额头,那杯子到时击额而入,杯酒四溅,整只酒杯嵌入他前额。那胖子圆睁双目,罡猛厉烈的双掌就此停在半空。须臾,鲜血沿酒杯口滑入他怒张的双目,整个矮胖的身子向后倾去。他身后是水榭花窗,镂空窗棂经不住他胖大身子挤压,喀喇裂开,只听巨响一声,水涛如雾,激起半丈余。

一时满座俱寒,无人再言。

成信笑眯眯命人换了酒席,众人重又安静坐下,这回听他将话从头说完,再也没人发一语。但听他道:“今上欲将皇位传于太孙允炆,而允炆幼居深宫,少不更事,才智威望均远不及燕王棣。而飞斧帮由周王橚策划创立至今,均在为燕王举事而备。尔今邀天下英雄,共攘壮举。他日燕王登基,诸位便建树不朽功绩,必当加官晋爵,世袭荣华。不知在座诸位可有异议?”周王与燕王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如今共策谋反之计,甚至将势力扩充至绿林之中,确实令人诧异。而二王为不断壮大势力,所用手段必定无所不用其极,照今日之势看来,满座人若不同意共谋此事,只怕没一个能活着离开。众人思之不寒而栗,寂寂间各怀心思。

“此事亦不急于议定,诸位可在此慢慢考虑。”成信端起杯中酒,置于鼻端深吸一口气,微笑着将杯中酒一抿而尽。

“既已至此,二位当家但有所命,无敢不从。”一个名叫郑均同的人举杯起身,缓缓说道。他出身世家,声名显赫,飞斧帮多半是看中了他家中万贯财富。然万贯财富均不如自己与家小的性命重要,他不得为之不妥协。方淮川跟着应和,他是一名盗墓人,擅长挖地道,宫廷内变时倘有地道可直入皇宫,那自是对情势十分有利。至于霹雳堂之所以在众人之中独得厚赐,则更易理解,举凡兵变,火药自是用处广泛,霹雳堂的雷火弹体小而易及远,杀伤力甚强,是以为飞斧帮所看重。思及此,邵天冲心潮起伏,一时间对此事极难把握善恶,竟不言语。出神间,卫渡天在他掌心用力一捏,令他惊醒。座上余人均已举杯表示愿誓死效力燕周二王,卫渡天亦已举杯应是,唯邵天冲未语。邵天冲省悟,也举起杯来,表示誓死相从。成信见他良久未语,是以眼光在他身上多转了几圈,目光闪烁,幸未多言。

随即众人在成信示言下歃血为盟,均以先祖或至亲名义对天起誓,决无背叛泄露之意。当然,卫渡天与邵天冲起誓时却是以雷远与钱洪的祖宗家人起誓,口中一边含糊地念,心中一边暗叫抱歉。誓毕,成信道:“诸位可各自返回,帮中有所需时,随时联络诸位。至于诸位的至亲家人,则先在成某寒舍作客几日再说。”说得客气,其实无非是软禁扣押,以防众人生变。人人均暗生怒意,却只能默然认命。一顿酒席吃得味同嚼蜡,不久便均停箸,唯有成信吃喝的十分自在。盛千寻也只微微动箸,席间由头至尾,他只发了一言,倒似整个飞斧帮由成信作主一般。

席散,诸人径自离去。成盛二人送至成府门前,成信忽唤了一声:“雷兄弟!”

邵天冲猛然一震,身子僵直。卫渡天紧靠他身边,他微斜视间,见卫渡天目光灼灼,心中稍为宁定,转过了身去。成信微笑道:“雷兄弟,你霹雳堂善制火药,其秘技向不外传,不过将来倘有所需,只怕你也不得藏私了。”

邵天冲陪笑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出得成府去,清风徐拂,凉意遍生,他方觉身上衣衫已被汗湿。两人快步走入客栈,方一推门,便见韦不平立于门前,倒将他们吓了一跳。

韦不平见了二人,一脸惊疑之色。邵天冲用力抹去脸上粉妆,苦笑道:“韦掌门,是我。”卫渡天也随之卸妆。

韦不平上下打量二人,奇道:“你们装成这般模样,倒是去哪里了?这位兄弟又是何人?”

卫渡天抱拳道:“晚辈卫渡天,见过韦前辈。”

“卫渡天?”韦不平凝神思索,显是对这名字极为陌生。

“晚辈一介无名小卒,韦前辈自是不识。”卫渡天微微一笑,转而向邵天冲道:“兄弟,愚兄尚有要事要办,就此别过。”

“卫大哥,你这么快便要离去?”邵天冲急忙问。

卫渡天笑道:“兄弟日后倘有所需,愚兄必当尽力。”他解下腰间长剑,递给邵天冲,说道:“这等物事,我也用不上,借花献佛送给兄弟做个人情。”

邵天冲吃了一惊,连连摇手道:“我怎可收卫兄如此厚礼?况我也配不上如此绝世利剑,卫兄还是收回。”

“这剑本也不属我所有,不过转送给兄弟罢了。我与邵兄弟一见如故,相识恨晚,便是因邵兄弟的豪情不同于寻常少年,可是邵兄弟若再借口托辞,那便是扭捏作态,令人不喜了。”

卫渡天言既至此,邵天冲也不好推托,唯有收下。他想起怀中那铁匣,又道:“这皓阳心经——”

未及等他语落,卫渡天已踏出门去,边走边道:“无主之物,任由兄弟处置。”邵天冲摸出铁匣,怔怔发呆。

韦不平目送卫渡天远去,心中暗奇:“这年轻人不过三十出头,但看他步履轻捷,身形矫健,决非庸手,可如何却从所未闻?”直至卫渡天身影消失,他方回首问道:“这便是传闻中的皓阳心经?”

“是的。”邵天冲答。

“如此可要恭喜邵兄弟,这皓阳心经可属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

邵天冲道:“是么?”他于江湖事完全一窍不通,也不知那心经有何贵重处,只是又信手塞进怀中,把玩那长剑。韦不平也上前细看,见那剑上垂着淡绿丝绦剑穗,剑柄上镌着一个篆体“心”字,剑锷上镶嵌金绿猫眼石。他轻拔长剑,锋芒森然,铮地伸指一弹,清越悠远。

韦不平不由叹道:“好剑!”遂对邵天冲道:“这姓卫的小兄弟当真是个人物,能视这二物如粪土的,当世只怕没有几人。而他轻易将之送与你,对你可是青眼有加。”

“是啊,只可惜转眼作别。”邵天冲叹一声,将昨夜及今日入成府之事一一告诉韦不平,听得他惊奇不已,尤其听得飞斧帮幕后原来是燕周二王府,更是遽然色变。

“果不出我所料,飞斧帮的确另有所图,只是未料到洪武帝尚在世,燕周二王已有不轨之举,狼子野心,只怕祸延天下百姓啊!”韦不平一声长叹。

“依韦掌门之见,燕周二王谋反之举,当祸及百姓?”

“历来改朝换代或宫廷内斗,到头来避不开兵戎相见,血流成河,或多或少会祸及百姓。每一政变后,经济再缓慢复苏,苦的依然是百姓。是以不论他燕王有何德何能,此举便属谋朝篡位、祸殃天下。”

邵天冲默然点头,心生愤慨之意。

韦不平又道:“只是这些,却非我们力所能及。我们只是寻常武人,尽量不牵涉入朝廷政变,便属万幸。昨夜我暗探成府,一无所获,却险些陷身于内,差点儿便回不来了。”

邵天冲吃了一惊,道:“以韦掌门身手,如何也险险陷身成府?”

韦不平苦笑一下,将夜间所遇细述。原来他夜入成府,先是抓了一名夜巡护院逼问凌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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