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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风云小说系列-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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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步惊云终究是一个活人,血肉之躯虽能挡天威一时,难挡一世,聂风与断浪但见步惊云精赤着上身已因体内过于猛烈的真气,逼至遍体绽现青筋,每条青筋更在渗血……

不但青筋滴血,就连步惊云的七窍,也在源源滴血!

弹指之间,他赫然变为一个血人,但他依然拼命以双掌把洪水隔空撑着,直如“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聂风仅是手足无措的愕了愕,迅即便知道自己此际应干何事,他不假思索便向步惊云冲去,道:“云师兄,我来助你!”

但步惊云似乎并不接受他的好意,就在聂风跃近其一丈之内时,他突然鼓起一口气,断续吆喝:“别……过来!”

聂风一呆,问:“云师兄,你……”

危机在即,步惊云一反过去冷静低沉的语调,高声暴然喝道:“你……若想……这群孩子……陪我们一起死,便……来吧……”

这句话里每一个字皆是步惊云在与洪水搏斗之间说出,可想而知如何辛苦,聂风闻言当场恍然大悟!

不错!纵使他上前以内力助步惊云一把,但也仅能多支撑一时三刻,当一时三刻过去,他们三人还是要死,这群孩子还是劫数难逃!

而步惊云豁出一切的心意也就因此白费!

当前急务,必须先带起这群孩子为上!

谁能担此重任?如今仅得两个人——聂风与断浪!

聂风一念至此,心头怦然一动,双目忽尔闪起泪光,有点茫然地对步惊云道:“云师兄……”

眼见聂风还在犹豫,步惊云陡地狠狠自牙缝中喷出一柱鲜血及一个急切无比的字:“走”这个“走”字,吐得如此斩钉截铁、义不容情,聂风当场浑身一震,他心知自己必须在此仓卒之间下一个最绝情的决定。

他一瞄断浪,但见断浪亦已经决定了,他的小头一点。

走?

好!

他蓦然狠心的转身,眼中的泪光已不由自主掉了下来。可是他刚转身,却瞿然发现那群小童竟已站到他和断浪的身后。

“你……你们……”聂风只觉讶异,不明所以。

其中一个孩子抹着眼泪,呜咽道:“木面哥……哥……是好人,我们不……走!”

另一个小童也哭着附和:“是啊!他……不是……什么魔头,否则……不会拼死……保护我们啊……”

其它孩子也异口同声地嚷:“师塾老师常说,好人会有好报,木面哥哥保护我们,我们也要保护木面哥哥!”

想不到成熟的大人们经过岁月的薰陶,并不能了解步惊云的一颗心,而这群孩子每个也仅是约莫六,七岁的年纪,他们根本不懂世故,却偏偏最容易看透一个人的真心。

真是讽刺!

聂风乍听这群孩子一片天真之语,泪下更急,就连向来对步惊云毫无好感的断浪,竟也忍不住淌下了泪。

二人回首向背着他们的步惊云一瞥,但见他洒满鲜血的身躯猝然一震。

他也会为了这群孩子的一片真诚所动?

他霍地鼓劲暴叫:“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我只为……自己而……抗天,快滚!”

他一口气吐出这么多话,简直是他生平最多话的一次……

也许,亦是最后一次!

聂风与断浪骤闻素来不喜言话的步惊云说了这么多话,心头一颤。而就在步惊云暴喝之间,他足下两道强横气劲猝然破开地面,一直轰向身后那群孩子,那群孩子顿给他这股凶恶气势唬得散开。

步惊云头也不回,对聂风二人道:“我尚可支持……一盏茶……时分,你俩……该知道……如何做吧?”

聂风二人瞧着他浑身的斑斑血迹和那双仍强撑着洪水的手,两双泪眼互望一眼,已知道已不能再拖误下去。

断浪倏然道:“步惊云!我一直都对你看不过眼,今日……亦要说一句……我断浪真的敬你……是条好汉,对你……心服口服!”

这句是断浪由衷所发,但步惊云并无反应,他的语调又再回复冷漠,仅沉沉吐出一句话:“别……婆妈!快……带他们……走!”

聂风凄然向断浪使了一个眼色,断浪随即会意,二人旋即出手!

“噗噗”的数声,所有孩子均被他俩点了大穴,动弹不得。

孩子们齐声惊呼:“长发哥哥,你们……干什么啊?”

聂风二人并没再答他们,只是含泪把他们分别放到自己两肩,有些更以手抱着。接着,聂风再回首一瞥步惊云寂寞而孤单的背影,哽咽道:“云师兄,风师弟……会永远……记着你的,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找?找什么?也许连他的尸体也未可找?步惊云并没回应。

“你”字甫出,聂风已挟着孩子转身,闪电战般朝狭道尽头的石阶纵去。断浪无言一望步惊云,亦不再迟疑,挟着孩子紧追聂风。

他俩始终都没有回首再望,因为,只怕这一回望,又会改变了主意。

不过,那群动弹不得的孩子犹在哀鸣,他们的口中还是在哭嚷道“木面哥哥……”

木面哥哥……木面哥……木面……木……

孩子们的哭嚷声终于远去,渐渐地,变得微不可闻。

一直背着聂风、断浪与孩子们的步惊云终可吁一口气。他知道,他们已经远去了,甚至已攀过石阶,到了彼端较为安全之地。

而一盏茶的时限亦无情地降临!

步惊云只感到自己的一双手逐渐麻木,恍如他的身体一样。

因为,他所有的力量即将耗尽!

连他体内的熊熊热血,他心中的战意,亦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看着眼前势将向他迎头砸下的水墙,步惊云不由自主恻然一笑,心想:原来到头来,这才是他的真正下场?

这样一想,洪水又再向他压下数尺,他双掌中的真气也愈来愈弱,他的神智亦开始有点迷糊。

迷糊之中,他似乎看见那堵水墙泛现了霍步天那张慈和的笑脸,简直栩栩如生,这,是幻觉吗?

不但瞧见霍步天的笑脸,他还依稀听见了自己和他的对话:“爹,惊觉……不孝,始终未能为你报仇……”

“孩子,报仇之事并不要紧,你今日牺牲自己救了这么多无辜不幸的人,爹在黄泉路上虽然寂寞,也因你引以为荣。”

“爹不用再寂寞,我快将陪你一起上路。”

“是吗?只怕未必……”

未必?

步惊云霍地从片刻迷糊中惊醒,心中闪过一念头:难道,还有一线生机?

不!适才的仅是幻觉!他根本便没有任何生机!

只因为,他霍地感到筋疲力尽,掌中的真气亦闪电消失,高达三丈的水墙再无任何真气挡路,登时又复张牙舞爪,“隆”的一声,势如泰山压顶般向步惊云迎头盖去!

步惊云根本再无半丝力量顽抗,此刻,他甚至比一个初生的婴儿还要脆弱,洪水又重如千斤,当场把他击昏、吞噬!

“哗啦”一声!

他终于为逆天而行付出了他的代价!

※※※

那本来是一双异常镇定的手。

自这双手跟随它们的主人来到世上后,便一直协助他完成各样事情,包括一些它们不愿意干的事。

它们知道,曾伤在其主人手下的人简直数不胜数,且尽属十恶不赦,死不足惜之人!

亦只有它们能够真正明白,每当主人遇上一些无辜的人时,他曾在暗里干过什么。

可惜,太多的罪,泛滥的血,令它们的主人蒙上“魔”的名衔,也令这双手变为一双——血手!

※※※

就在洪水淹没步惊云之瞬间,他这双血手犹在傲然挺立水面,似在为它们主人坎坷的际遇,向天作出最后的控诉……

然而这番无声的控诉,看来也仅得天知、地知、水知和手知罢了,一切不甘不忿不平,在滚滚红尘之中,全都无济于事。不!这个世间,原来还有一个人知道……

就是他!

※※※

他,此刻正站在狭道两旁其中一面峭壁顶上,他早把适才一切看在眼内,但一直只是背负双手伫立,俯瞰着稚子们的哭哭啼啼,他只能袖手旁观。

可是,其眉宇间还是隐现忧色,他其实是天下最无奈的一个人。

因为,他纵然洞悉天机,却又无法违逆天机。

眼见生灵涂炭,他只得嗟叹一声爱莫能助。他知道,若自己忍不住出手对抗天命,势必惨遭天谴,相信收场会比步惊云更为惨淡。

他犹太人如一尊过江的泥菩萨,自身难保。但是,直至步惊云为救众从而给洪水砸昏之后,这个人双目陡然闪过一丝怜惜,不禁苦涩摇首,喟然叹息:“正者非正,魔者非魔,纵使为人豁出性命仍得不着半点谅解。孩子,你若能够下泪,只怕泪水比这滔滔洪流还要汹涌吧?”

啊,听真一点,他的嗓子竟和步惊云等人所遇的庙祝一样,莫非他正是那个面目模糊的庙祝?

他盯着步惊云伸出水面,俨如控诉的手,霍地倒抽一口凉气,仰天和叹:“罢了!天若论因果,这孩子所作所为,实是命不该绝。老夫当初立志穷算玄机,也只想为众生扶危脱困,像他这样的人,更是老夫非救不可的人……苍生啊!请容许我再犯天机一次,让我救救他吧!”

他说着正想纵身跃进洪水救步惊云,然而就在此际,漆黑的夜空倏地传来一声轰心旱雷!

“隆”然一声雷响,他的脚步霎时顿止了。

他不由得满脸疑惑,翘首反问苍天:“天!为什么你偏不给我救他?”

苍天并无任何答复,他倏觉心血来潮,连忙合指一算,双目顿时流露一片难以言喻的悲哀之色。

“原来如此。”他自言自语地沉吟:“原来螳螂捕蝉,‘白’雀在后,原来根本不必要我出手,唉……”

他又再度看着步惊云的手,似要忠告步惊云一些什么似的,他叹道:“孩子,你生命中另一个‘她’将要出现了,她将是继霍步天以后,第二个对你情深义重的人,由眼前这刻开始,你的命运即将因她脱离正轨,进入大轮回。”

可惜,还是如老夫所料,薄命红颜最后仍是薄命红颜,她始终还是与你……

情深,缘浅……

他说罢已然转身,仿佛步惊云的安危,已不须放于心上,已不再是他的责任。

“唉,天若有情,只怕……天也会……老吧?遗憾的是,为着冥冥中早已不能改变的安排,苍天纵然有千般不愿,也要对你俩……无情啊……”

唏嘘无限的语声,随着他肥肿难分的身影冉冉远去。

他终于知道了真正最残酷的天意。

※※※

洪水虽能淘尽一切,但步惊云的手依旧笔直地屹立于洪水之中。

就在那庙祝离去之际,奇迹般地,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条如丝般软滑的白练,“嗤”的一声,已如一条白蛇般把步惊云的手紧紧缠绕……

宛如一段千丝万缕的情,即将纠缠着步惊云那颗不动的心,把握着白练彼端那个本应不落凡尘的“她”……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聂风与断浪手肩并用,在这个仓皇的月圆之夜,掮着、抱着孩子们一直向前走,也不知要走往何处,只知愈远愈好!

然而正当他们越过石阶,攀到山头彼端之际,遽地,身后传来了“轰隆”的洪水声,他俩肩上和手上的稚子们闻声又再放声嚎啕大哭:“木面哥哥!”

“木面哥哥!”

可是无论他们怎样哀号,恐怕木面哥哥永不会有运气追上来与他们一道走了。

断浪一瞄聂风,戚然道:“他……完了。”

聂风却没有回望他,只管一直往向前,足下未停,他凄凉地说了一句:“不,我深信善有善报,云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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