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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说不出口的爱!-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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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城墙大石上,青苔幽幽,痕迹斑驳。
    白霜说了,这次全靠紫泉宫里铸造佛像招纳工匠入宫,才会这么快就实行计划。从兰朝到月城的都城宁川,走官道得一个月的时间,老城主才离开兰朝十天。她和厉成等人以及刚才医馆的都是月城常驻在兰朝的人员和据点,匆忙之间无间采取了这个计划,还好一切都顺利过关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回望了城墙一眼,心里涌起了无数回忆。莫名其妙穿越成周韵芯,二十八岁是灵魂住在了十四岁的大家闺秀的身体里,从此开始慢慢适应这个时空的一切。两次婚姻,两世为人,还剩下了我的孩子。所有的一切在三十多年前从未想过的事情,都发生在了眼前的这面青石高墙里,如今要离开了,……终究还是有些不舍的。
    叹了口气,压下心里许多莫名的情绪,我回过身往前走去。为了万无一失,我得独自走到现在这个身份所在的住处,城外西北方二十里的一个小村庄去和无间汇合。到那时,再怎么也不会有人跟踪了。
    也不知道白霜那边怎样了,她说普通马车比不上宫里的千里名驹,在我出宫后肯定有宫人早一步到达城门口报信,所以她故意扮成我的模样让守卫抓住,以免让君洛北下达封城的命令。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后不会武功,而且也不可能对皇后绳索相加,白霜说她会在回转皇宫的路上找机会脱身。
    希望这场出宫风波尽快停息吧,那些骇人的刀光剑影,……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仿佛雪地上盛开的红花……我宁愿此生再也不要见着了。
    我一边思虑万千,一边往村庄的方向走着,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此刻此地看见的人。
    白衫墨发,黑瞳瞳的双眼仿佛永远望不到尽头的黑夜,布满了挥之不去的忧郁。日头正烈的阳光流连在没有一丝血色的双唇上,在荒草萋萋的路旁剪下一道笔挺的暗影。
    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他静静地立着,见我发现了他也不说话,只是轻敛了眉,眼底的忧郁如山涧的溪水,弯弯浅浅地流淌着。
    日光浮动,暗影轻浅。
    我的心,正被人拖到砧板上,用菜刀细细地剐着。这个白衣淡淡,淡淡白衣的男人,像扎在我心头的一根刺,拔是鲜血淋漓,不拔是淋漓鲜血。
    何如当初莫相识。
    谁把谁真的当真,谁是谁唯一的人,这场穿越伊始就注定的劫难究竟何时才是个尽头?
    



82朝如青丝暮成雪

           2朝如青丝暮成雪
    “你怎么发现的?”我忍不住还是问了。
    他听了我的话,眉头蹙得更紧了,低头看着路边的落叶,缓缓地开口道:“太完美的计划本身就是不完美了。不管刺客怎么表现,他不该对着你发暗器,如果他的目的是想挟持你让我放他出宫,他只要擒住你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在玉无间的强攻之下还要分神偷袭你?更何况,后来那名女刺客明明就可以大摇大摆架着你走出紫泉宫的大门了,却可笑地又放了一次黄色烟雾。种种刻意的行径反而让玉无间的嫌疑大了起来。”
    说到这里,他把视线从路旁移到了我的身上,“你们知道我会派人跟踪,便在城门口不远处的地方上演了换人的戏码。”
    眼前那对漆黑的眸子突然幽深婉转起来,清洌的目光直刺我心,“要是我没有亲自赶来,你们这出戏肯定骗过了我的手下。”
    是的,我万万没有料想到,身受两处剑伤鲜血淋漓的君洛北竟然会连夜赶赴到城门口来。
    “你扮成的老妈子刚下马车,我就认出你了。……不管你如何改变,……你的身影总是,……放在我心头的。”
    沙哑的声音,仿佛从巨石压着的喉咙下一字一字挤出来的,用尽了主人全部的力气。
    “难道……就因为我的灵魂住进了莫思攸的身体,就得一辈子扮作莫思攸呆在你身边吗?”我艰难地问道,声音竟如眼前人一般沙哑。
    “其实,不用一辈子的。”他的眸子润了几分,盯着我的视线沉重不堪,“四年,我原想的四年就好。你离开我了四年,上天竟然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以丈夫的身份重新补偿你另一个四年。也算,……弥补了我四年前的过错。”
    我突然觉得有什么种子落在心里,萌出了它的第一片叶子。
    后来,我才明白。
    那颗种子叫注定,长出的叶子叫错误,开出叫做纠葛的花,结出的果子好看无比,却是一尝就涩口,叫做孽缘。
    “只是没想到,你在他找上门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马上离开。你甚至忘记了你承诺过的——陪我在母后面前演两月的戏。如今……戏还没演完,你就急切地离开了,你让我怎么对母后交代?”
    听到这里,我的心突然堵得慌,太后的身影浮现在了眼前。斑白的头发,中秋圆月之下,纳进沧桑的双眼慈爱地望着我,为我细细讲述我所不知道的君洛北的过往。不管地位如何高贵尊荣,在那个明亮如镜的湖边,拉着我手的老人只是一位普通平凡的母亲,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媳妇能有个美满的婚姻和家庭。
    她的生命之烛,已经燃到了尽头,如今我这么决绝的离开,是不是在那点本已明灭不定的火星上,狠狠地吹上了一口。无疑的,我加快了那片黑暗的来临。……也带走了眼前这个男人最后的一点光明。
    “如今看来,我怎么做都是留不住你了。”憔悴却依然精致的五官,眉眼之间充满了秋的惆怅冬的落寞,“其实我何尝不明白,没有心的人……留住了也是无用的。”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我一时语塞,忪怔地望着他。
    “跟我回去吧,等到母后去见父皇的时候,我一定放你离宫。”幽远的眸子里隐忍着恳求和悲伤,“母后她……怕是也撑不了几天了,在她临去的时候,她一定想看到她第一个孙子的母亲。”
    此时此刻,面对那道白影,我找不到理由来拒绝。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可怜眼前这个男人的一片孝心。皇权至高,可高处不胜寒,金銮殿上的龙椅一坐,万人之上,只留寂寞。
    “好吧。”我终究是点头了。
    他的眉羽慢慢舒展开来,眼睛里有着微微的潮意,嘴角轻扬,他想对我笑,却是一声闷咳,咯出了一大口鲜血来。刺目的红,再一次在他的白衫上开出鲜艳的花。
    我这才想起他的两处伤口,一夜奔波,天气寒凉,恐是雪上加霜了。心里的内疚像是烧开的水,咕噜咕噜地剧烈沸腾起来。
    “赶紧回宫吧。”有些逃避似的,我的眼睛躲开那朵鲜艳的红花,转身朝着城门走去。
    兰朝历109年初冬,第一场雪来得特别早,细细碎碎,飘飘扬扬地下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便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莹白。
    我陪伴了老太后一个月,她终究还是在这场冬雪之夜去了。
    宁安宫里跪满了人,平时那些难得凑到一块的妃子们也都来了。这一月里,我在宁安宫时常与她们碰面,可从没遇到过君洛北。看来他是刻意避开与我同时出现在老太后面前了。
    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我和他终于还是同时出现在宁安宫了。大殿里寂冷肃穆,灰暗的光线衬得每个人都是一脸恻然,要哭的,该哭的,太后薨殁那会都已经哭过了。
    他站在微亮的天光里,白衫下的身子不再像往日那般笔挺,肩线微垮,好像四肢百骸都充满了疲惫。
    他把我叫到殿外的走廊,站在檐下凝望着远方。天空里的雪花还在不停地下着,又轻又薄,落得寂静无声。我伸出双手,指尖碰触到一片雪花,立刻,它便碎了——就像君洛北此刻的心。
    “谢谢你。”
    他转过身望着我,白衫在铺天盖地的雪幕前盛开出寂寞的白花,风一吹来,衣袂翻飞,雪舞花落。比落花还要凄冷的,是眼前的帝王之相,本就白皙透明的肌肤几可与雪花媲美,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线,冰雕瓷刻。
    我不由得长叹,看着叹出的白气像雾像烟,就像他此刻的眼睛,朦朦胧胧,与背后的白茫升腾成一片。
    “节哀顺变。”我很不会安慰人。
    “那日在城外截住你之后,我就通知了玉无间最多两月就送你出宫。今日早晨,我已派了人去通知他八日后来接你。”他幽幽地看了我一眼,道,“等母后头七过了,你就……跟他走吧。”
    我的心一窒,他眼睛里的朦胧忽然化为一片冰冷,绝望的冰冷,看得我的心也跟着冷了起来。
    这一场冬雪来得早,下得大,而且久久不停。在我终于要彻底离开兰朝皇宫的时候,它依然纷纷扬扬,飘不停。
    紫泉宫。
    宫外树林挂满冰晶,像是琼楼玉宇开出的雪树银花。宫内白纱四垂,炭火隐隐,太后去了刚好八天。
    君洛北依照承诺,与我送行。
    “知道你爱喝酒,我带来了宫里珍藏了九十年的好酒,就请喝了这一杯再辞行吧。”他将刚刚倒满的一杯酒推到我的面前。
    白玉的杯子,蓝色的酒,像这个冬天最深的一抹忧郁溶化在了大雪里。
    我知道这酒有个很动人的名字,叫情人醉。
    “谢皇上。”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月城不比兰朝简单,此后多保重。”他别过头,望向屋角的炭盆。
    “关于之前佛像的命令……能停止吗?”我迟疑了半晌,还是问了。
    他扭过头,深深地望着我,黑得惊人的眸子闪过数种情绪。
    ……
    “不能。”
    他最终抿紧了薄唇。
    其实,佛像公诸于天下,难堪的何止我与无间。还有,他自己。
    世人非议无间夺人之妻的同时,未尝不会嘲笑君洛北的无能,我当然成了淫荡无耻不守妇道的典范。那些佛像,恐每日里承受的不是百姓的祈福,而是无数的唾骂。
    我起身走到窗户下,心里的无奈惆怅悲凉烦躁,一一重叠在一起,塞得胸腔心肺都快要炸了开来。一个隐埋多时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在此刻清晰起来。
    我看了看那道白色的背影,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银色的带子松松地束在脑后。熟悉的轮廓,坚定了我最后一丝犹豫。
    拿起窗下架子上的剪刀,我闭上眼,摒住呼吸,往右脸上狠狠地划去。
    刺骨的剧痛,贴着剪刀的尖端一路蔓延,却奇迹般抚平了我内心的狂乱躁郁。我微笑着,再次提高手腕,错开刚才的轨迹复又划下了另外两道。
    血腥的气息,钻进了我的鼻子,嘴角尝到了湿漉漉的铁锈的味道。
    我满意地睁开眼,白皙的手指上,美丽的血痕蜿蜒流淌。
    “芯!”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呼喊,手中的剪刀被一股大力拍飞,“匡”地一声脆响,砸倒了一个青花瓷瓶,在我脚下摔得粉碎。
    随即一双大掌抓住了我的两臂,把我的身子反转了过去。
    墨黑的眼底一片震惊,我木然地看着,看着那片幽深的湖底倒映出我的影子,三道血痕斜斜地横在右脸上,从眼帘下方一直隐没到颈子里。
    一方白帕压上了我的右脸,白帕的主人牙关紧咬,眼眶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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