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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盛唐夜唱-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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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自为之,我先去了。”

看着叶曙离开,叶畅心中觉得哪儿有些不对,但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来。他想要送叶曙几步,再细问他究竟要去哪儿,可是脚下却像是被缚住一般,怎么也移动不了。

“兄长,兄长!”叶畅情不自禁呼唤出来,可是叶曙只是回过头,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语:“吾妻与子,汝且养之!”

然后,叶曙就消失不见了。叶畅心中觉得极大的恐惧与极大的不安,他正待高喊,却听得身边有人道:“十一郎,你怎么了?”

叶畅回过头,看到了嫂嫂关切的目光。他刚要说自己方才见着了兄长,却看到嫂嫂的脸贴得很近:“你无碍吧?”

“没事,方才见着兄长,他让我照顾你们。”

“我知道,我知道曙郎不会忘了我们的……他一向心善,便是故去,亦总将我们娘儿放在心间,他必是知道那玉佩会给我们惹祸,故此不肯说玉佩来历,才遭此横祸……”

方氏边说边哭,叶畅原是想要劝的,但只觉得心神俱疲,开口却未能发出一声,然后人便又陷入半晕睡中。

他往来奔波,甚是辛苦,如今才算是真正放下心神,沉入梦中。迷迷糊糊之间,便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缠住了一般,浑身燥热难当。

此时心神放松,又是十七血的年纪,少不得春色入梦。在一片朦胧之中,他隐约觉得像是有什么人在缠绕着自己。他想推开那人,手着处却是一片柔腻,四肢也没有力气。他还没有从迷梦中醒来,便觉得魂销髓蚀,情不自禁叫了一声,整个人都颤动起来。

方氏被叶畅的低呼声惊醒,她在方才的迷糊中,仿佛看到了叶曙,听得叶曙吩咐,说是将她与赐奴、小娘都托付给了叶畅。醒来还没有从那迷糊中回过神,听得叶畅口中隐约传来声音,她便睁开眼,借着烛光,发觉叶畅满脸潮红,靠在墙上,浑身轻颤。她以为叶畅旅途奔波病了,上前去察看时,隐隐听得叶畅叫了声什么,然后,便嗅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对于已经成亲六年,都有了两个孩子的方氏来说,这气息,绝不陌生。她甚至看到叶畅衣襟下摆出现的一圈湿渍,这让方氏的心如鼓一般跳起。

羞,怒,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065章 吴泽龙女铺桥梁

在极度兴奋之中,叶畅醒了过来,他感觉到自己裤子里湿湿的,腻得难受,方才的春梦,让他心中惊恐,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

然后睁开眼,让他更惊恐的事情发生了:嫂嫂就在面前!

嫂嫂的脸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而且手伸了出来,象是要抚摸他的面颊。叶畅几乎惊得大叫起来,睡梦之中,理智的作用被压到极低,因此可以百无禁忌,可是醒来之后,即使他两世为人,也不敢过于恣意。

方氏见叶畅醒来,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她急急后退了几步,瞪着叶畅,目光甚为复杂。叶畅自己还不知道丑态毕露,想到那一场春梦,他也有些尴尬,为了排遣这尴尬,他道:“嫂嫂,方才……方才我梦见兄长了。”

…。文。…方氏一惊:“你也梦到你兄长了?”

…。人。…“嫂嫂一样?”

…。书。…“你说说看,你兄长……说了什么?”

…。屋。…二人相对沉默了会儿,叶畅道:“兄长说他将要远行……”

只这一句,便让方氏的脸色再度大变,因为这与她方才朦胧中所见所闻,别无二致!

“还有什么?”方氏追问道。

“他还将嫂嫂与赐奴、小娘托付于我。”叶畅不敢说得更细,只是含糊道:“然后,他便离开,我怎么叫也叫不住,后来看到了嫂嫂,便醒了。”

方氏双颊再无半点血色,她向后退了几步,来到了叶曙的灵柩之前,跪倒在地,双掌合什,喃喃默祷。

叶畅所说的梦境,与她的梦境,几乎完全一样。在方氏心中,这定是叶曙在天有灵,托梦与他二人,让他们放心。

想着叶曙即使死了,依然在挂念着自己,方氏不禁黯然,对于叶曙丧生,她心中的愧疚,终不是叶畅三言两语能够化解的。

外头传来了更漏之声,东方天色已经显出了一丝光亮。方氏默祷完毕,又靠在墙上,看了叶畅一眼,发觉叶畅还有些愣愣地呆在那儿,她叹了口气。

少年春梦,在所难免,叶畅的事情非比别人,这是她的责任,长嫂如母,叶畅如今已经十七,血气已张,早该娶妻了。

“十一郎,你先回去吧。”她低声道。

“不行,让嫂嫂一人留在此处,那如何能行!”叶畅断然拒绝。

“让你回去,你便回去!”

“嫂嫂休要再说,我是不回去的。”

见叶畅如此固执,方氏终于忍不住了:“让你回去,是将你的丑东西收拾好来,难道说你想让旁人看到你现在的模样?”

她一边说,一边目光向着叶畅腰下扫了眼,这么明显的提示,叶畅若还不明白,那就是大傻瓜了。

他低下头,因为穿的是夏日的薄裳,所以那一圈湿渍特别明显,他的脸顿时红了,用手捂着那地方,撒腿就跑。

若是后世,他也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可在这一世,又是在嫂子面前露出这种丑态,让他万分尴尬。

他回去收拾干净后,原本有些犹豫是否还要回土地庙中,想到这样夜中方氏一人在那边,便又晃了过去。

按照乡规,灵柩一共要停三夜,在第四日早上辰时之前,必须出殡。小赐奴坐在棺椁之上,由所谓“八仙”抬着棺椁,绕着事先确定的线路转上一圈,再葬入坟墓之中。因为叶曙横死异乡,便不能入叶氏的祖坟,葬地选在了稍远的山坡之上。

绕道绕得半途时,迎面却见一群人吹吹打打,将去路挡住了。

此处为一道河沟,大半丈宽,唯一的木桥,便被这些人挡住。

叶畅眉头微皱,乡间办红白喜事结果争道斗殴之事,并不少见,但这里过桥之后道路较宽,两支队伍相对而行,完全可以互不干扰地过去。可对方却停下,将桥头阻住,分明是有意为难了。

“是龙女菩萨!”

有人低低惊呼出来,叶畅原本守了三夜灵,人有些昏沉,听得这“龙女菩萨”四字,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了?”

“乃是龙女庙里的龙女菩萨……十一郎或许不知,这龙女庙可灵验了。”

旁边的八仙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有些敬畏,叶畅这才想起,他回来时看到的由道宁主持的那座庙,便是“龙女庙”。

果然,他在那群吹吹打打的人当中,便看到了道宁。

除了道宁之外,别的人都是四里八乡的,大多来自小刘村。叶畅冷眼看着他们,见他们当中所簇拥的,乃是一具木头雕像。

这木头雕像倒是雕得栩栩如生,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大概就是所谓的龙女了。

“这龙女菩萨……是何方神圣?”叶畅又问道。

“大约两个月前,道宁自称得菩萨启示,离了十方寺,在此为龙女菩萨建庙,数日便成。然后请了这菩萨圣像来……”

道宁离开十方寺是被首座纯信赶出来的,但纯信考虑到刘家的势力,并没有大张旗鼓,因此外界都只道他是自己离开了十方寺。回到小刘村不久,道宁便自称见到吴泽龙女,今年干旱,乃是因为吴泽龙女失了香火,故降怒于凡间。来年还要水旱相连,要想避开灾祸,就必须为吴泽龙女建庙。

他的话,众人都是不信的,可是刘逢寅跟着大力鼓吹,威逼利诱之下,好歹将这吴泽龙女庙建起,还不知道他们从何处请来了一座木雕神像,高达丈余,栩栩如生。

吴泽原是一个大湖,这些年来虽然渐渐堰塞,可仍然有连片的水域,传说当中,湖中确实是有一位龙女。道宁建成这龙女庙之后,最初时香火并不盛,直到某日午后,一群人行经此处,正遇午后的暴雨,这群人当中有一华服女子,衣裳湿透,脚上沾满了泥泞,便避入龙女庙中。众人入庙去寻,没见着那女子,却看到龙女神像与那女子有七分神似,而且神像的脚上,竟然也沾着泥泞!

自此,龙女显圣之说,顿时传播开来,而这龙女庙的香火,也迅速兴盛。

听到这里,叶畅咧着嘴,几乎要大笑。

道宁这厮,可是知道十方寺中韦陀菩萨显圣的真相的,没有想到,他竟然改头换面,玩出了一套龙女显圣的把戏!

难怪他对自己如此敌视,此前的矛盾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他怕这个把戏被揭穿,所以先得往自己头上扣一顶招摇撞骗的帽子啊。

那么,今日道宁,来者不善!

叶淡身为宗长,自然是要上前交涉的,叶畅看着他上前作揖,然后被道宁一顿抢白,脸色难看地转了回来。

“叔祖,他怎么说?”叶畅明知故问。

“他说今日要在此办佛事,要我们等着,而且……而且我们冲撞了龙女菩萨,都得跪在这……”

叶淡对什么龙女菩萨是将信将疑的,可乡野之民,再有见识,也不敢怠慢了神仙菩萨。因此他看了叶畅一眼,又看了看方氏:“以我之见,咱们并不着急……”

“入土为安,是有吉时的。”叶畅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看向善直:“和尚,咱们过去。”

此时善直倒是换了一身僧衣,只不过他眉目狰狞,便是穿了新僧衣,看上去也不像和尚,而像是强盗。闻言之后,他咧嘴一笑:“好,要打么?”

“不打人,打神。”叶畅又对跟在一旁侍候的昆仑奴乌骨力道:“乌骨力,上前去,将人赶开!”

昆仑奴性子温和,但身材高大魁梧,特别是一身漆黑,只有白眼仁与满口白牙才亮得晃眼。他向前去,只是喝了一声,那些拦着的乡民情不自禁便闪开: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出这是昆仑奴的。

“什么怪物?”

“叶十一郎能驱鬼通神,莫非这就是他召来的山魈精怪之流?”

“我瞅着不像山魈,倒有几分像人啊。”

周围一片小声议论,吹吹打打的声音顿时止住,道宁撇着嘴,心中对这些没见识的乡亲甚为不屑:“不过是一个昆仑奴罢了,此乃大唐疆域,昆仑奴算得什么,可不是第一等的贵人。叶十一,你让出这条黑狗来,莫非是对菩萨大不敬?我早就瞧你情形不对,象是被妖邪附了身的模样,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竟然让一黑狗精变得昆仑奴来对人狂吠……”

他滔滔不绝,倒发挥了在十方寺知客数年的特长,而且这些咒骂叶畅的话语,也在他的心中藏了好些时间,此时能一口气骂出来,让他觉得实在是痛快。

众人看他的目光,让他心中更是得意,自从叶畅玩出虹渠引水、菩萨断案的把戏之后,叶畅在吴泽一带声望大涨,几乎无人敢再面斥其过,今天他道宁却做了。

但紧接着,道宁就发觉,叶畅身边的那个恶僧……似乎离自己太近了些!

道宁在十方寺,因为面目可憎,便被善直揍过,此时不免回忆起当初的悲惨经历,顿时大叫着向后退去。他慌慌张张中,踩着自己的脚,结果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结果,善直却是从他身前走过去,径直来到那近一丈高的神像之前。

“前方有沟,这东西正好可以填沟。”叶畅向善直道:“和尚,你一身力气,如今有用场了。”

和尚会意,上去一把就抱住了那神像,吐气开声,“嘿”的一下,便将神像从神座上搬起。

这莽和尚虽然是僧人,实际上却对神仙菩萨没有太多敬意,便是他们自己的佛祖菩萨,当初在潼关附近他都能请借神座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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