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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盛唐夜唱-第332章

小说: 盛唐夜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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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令岳府邸。”

杨慎矜一边说一边起身,那边杨齐宣神情不禁微变,若是给杨慎矜在李府看出什么名堂来,岂不一切要糟?

此次能不能扳倒杨慎矜,可以说是杨齐宣能否挽回在李林甫面前形象的关键,但他想出去,却被杨慎矜的仆从拦住:“大夫请留步,待我家主人回来之后,尚有要事要与大夫商议。”

“让开!”

“小人不敢违背我家主人之命,还请大夫莫令小人为难……”

那仆人不肯让开,杨齐宣也不好强行闯出,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李府那边不会出什么纰漏。

而且,他也宁可呆在这里,至少不需要直接去面对李林甫。

杨慎矜到得李府大门前,令人上去敲门通禀,原本紧锁的大门敞开,出来的仆人神情有些紧张,待得知他的来意,那仆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进去禀报。

过了好一会儿,李林甫之子李屿慌慌张张出来相迎,杨慎矜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迎入李府,神情又是一动。

进了大门之后,杨慎矜道:“朝廷意欲往安西运送一批军资,需要从府库之中调动,此事关系重大,不得相公允许,下官不敢轻举妄动。少卿,请引我去见相公。”

李屿此时官职为太常少卿,闻言神情有些悲伤:“若是别人,屿定然是不说的,但是杨侍郎……家父今日忽得重病,如今卧病在榻,听闻侍郎来,我等虽是劝阻,但家父却执意要见……侍郎进去之后,切不可以冗务繁扰家父!”

杨慎矜作出大惊失色的模样:“相公身体不适,我定要探看……可请了太医,家中药物是否齐备?”

一边客套,一边便到了李林甫卧处,才近门便嗅得浓浓的药味,杨慎矜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太医在那力煽火煎药,见了他只是远远施礼。才走到门前,便听得剧烈的咳嗽之声,仿佛撕心裂肺一般,听声音却是李林甫的。

杨慎矜进了门,便看到四周阴暗,一群人跪在一张床榻之前。他迫不及待向床榻上望去,其上一人,依稀正是李林甫模样,只是极为憔悴,正在剧烈咳嗽,良久才平静下来。

杨慎矜上前施礼,眼中含泪:“相公,你如何这般情景!”

“杨钊,是你来了么?”榻上的李林甫循声望来,但目光涣散,看上去甚是糁人。

“大人,是户部侍郎杨慎矜。”在一旁服侍的李岫道。

“不是杨钊?”李林甫似乎有些失望,听得杨慎矜心中甚是不舒服。杨钊不过是裙带之臣,虽然这两年来升职甚快,也算是投入李林甫门下,甚得重用,但是杨慎矜依然有些瞧不起其人,只觉得这厮并无多大本领。

“原来是杨侍郎……杨侍郎来得好,来得好……”说到这里,李林甫又喘起气来,好一会儿之后,才算能继续说话,他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杨慎矜:“我死之后,朝廷的事情,还有家中的子婿孙辈,便托付与你了。”

隐在闱幕之后的叶畅忍不住撇了一下嘴,李林甫这句话,倒是说得顺溜。

与叶畅初闻此语时一般,杨慎矜听到李林甫这样说后,同样是汗流浃背,弯腰下去施礼:“相公,吉人自有天相,相公必能痊愈,请相公安心养疾,切勿胡思乱想……”

“若是朝廷有使者来问我身后之事,我必举你代我。”李林甫喃喃说了一句,然后又咳了起来。

杨慎矜正待再说,却见那御医端着煎好的药进来,周围人手忙脚乱开始服侍李林甫喝药。他在旁仔细观察,却见李林甫坐都坐不起来,只是将头部稍稍垫高了些,然后那药喂入他口中时,却无力吞咽,倒有大半都落在了胸前衣襟上。

看到这一幕,杨慎矜突然觉得有些轻松。

李林甫曾经象泰山石一般沉重,但再沉重的石头也经不住时间的风蚀,现在,这位权倾一时的宰相,终于露出了老态。哪怕他此次不死,只要这等情形传入天子李隆基的耳中,李隆基也不会让他继续在相位上呆着了。

李林甫去相之后,陈希烈为左相,却是个无能之辈,他身为户部侍郎,就是接替右相的当然人选。即使天子以陈希烈为右相,那么他也可以接替陈希烈的左相之职,以他的能力,掀翻陈希烈不过是旬月间的事情。

“相公服药,卑职便不再打扰。”杨慎矜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微弯腰行了礼:“卑职先告退,若有什么事情,请遣人通知下官一声。”

李林甫却没有回应,目光涣散,看上去奄奄一息。杨慎矜最后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并不是装出来的,当下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出了门,杨慎矜一言不发,李岫跟在身后送行,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他上车后,只是随意与李岫拱了拱手,便向御者示意开车,马车小跑着便向北行去。

到得春明门大街,杨慎矜突然忍不住,仰天大笑了一声,御者茫然回顾之时,他沉声道:“向东,去兴庆宫!”

兴庆宫中,李隆基有些闷闷不乐,便是杨玉环在旁巧笑倩兮,他面上也没有什么喜色。

高力士匆匆走了过来,旁人不敢问,他却敢问:“大家今日排戏莫非排得不称心,为何面有忧色?”

李隆基见他来了,总算展了展眉:“朕听闻李相身体有些不适,不免心忧,如今朝廷,还离不得李相啊。”

这是李隆基的真心话,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想要治理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没有一个好的宰相,天子就要累得半死。李林甫或许人品不如何,可能力确实不弱,至少不比那些被称为名相的姚崇、宋璟等差。

李隆基回忆姚宋二人,姚崇能力甚强,若与李林甫同时,或许可以相互争锋——两个人最擅长的还都是排挤同僚中能力突出者,李林甫固然有口蜜腹剑的名声,可是姚崇亦不弱于他,谗毁张说、刘幽求、钟绍京诸人,与李林甫构陷同僚相比,少杀人罢了。至于宋璟,李隆基其实不喜欢此人,在他看为,宋璟虽为一时名相,实际上只是“卖直邀名”,不过平庸之辈。(注:李隆基欣赏姚崇,瞧不起宋璟,乃是史实)

“李相身体不适?”高力士闻言大吃一惊,也不知是真的没有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装出这模样。

杨玉环瞄了他一眼,若没有听到这消息,高力士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得如此之巧!

“圣人何不遣太医前去视探?”高力士问道。

“李相家人又未奏表上来,朕如今就遣太医,甚是不妥。”李隆基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派太医去,不仅不妥,没准还会将李林甫吓着,没有病的吓出病来。高力士闻言也是点头,他犹豫了一下,决定继续观望,不轻易就此事发表意见。

就在这时,听得有武士过来向一个小太监说了一声,那小太监又到了高力士身边低声说了句话。这一幕被李隆基看到了,李隆基有些不满地道:“又是何事,为何遮遮掩掩?”

高力士笑道:“户部侍郎杨慎矜如今正在宫外候旨,圣人要不要见他?”

李隆基听得杨慎矜此时求见,心中一动,眼睛微眯:“好吧,既是无事,便召他入宫!”

第318章 大铛球市觅老狐

杨慎矜半眯着眼,立在兴庆宫门外,等候里面传见的消息。

他家三兄弟都是仪表堂堂,站在那里,如玉树临风一般,极有大臣体。不过当他看到身后一人时,眉头却皱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王鉷,此时你不在自己衙署中办公,跑到此处做甚!”

此时到兴庆宫前的,乃是御史中丞同时身兼数职的王鉷。若以官职而言,王鉷虽在杨慎矜之下,但也是朝廷大臣,真呼其名是甚为不尊重。但杨慎矜与王鉷的关系不同一般,两人家是亲戚,杨慎矜与王鉷之父乃是表兄弟,故此王鉷是他的表侄。王鉷虽是李林甫拔入御史台,但当时为御史中丞的杨慎矜在其中也出了力气,后来王鉷亦被提为御史中丞,与杨慎矜官职相当,但杨慎矜自恃长辈,又有恩于王鉷,对其颇不客气,称呼上也是直呼其名。

听得杨慎矜这般呼自己,王鉷神情不变,只是笑了知:“侍郎亦不在衙署办公啊。”

“无礼,果然是贱婢之子!”杨慎矜此时正做着宰相的春秋大梦,对王鉷不敬称自己为叔父,甚为不满,当下斥责道。

王鉷神情顿时一僵,不过他看了杨慎矜一眼之后,却未回应。

杨慎矜对王鉷确实向来如此,或许是因为太熟悉的缘故,根本谈不上什么尊重。王鉷的父亲虽是杨慎矜表弟,但是母亲只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婢女,杨慎矜时常以此辱骂王鉷。

见王鉷看着自己,杨慎矜有些烦躁,他在兴庆宫前等待天子接见,若是天子想要先见王鉷,让他失去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该多么可惜!故此他又斥道:“婢生子,还不退下,在老夫面前作甚?”

王鉷额侧青筋直跳,但是此时杨慎矜势大,他唯有忍气吞声,只能退开。

王鉷前脚走,后脚一个小太监便出现在杨慎矜面前:“杨侍郎,圣人召你入宫相见!”

杨慎矜整了整衣冠,特别是揉了揉脸,让自己整个人显得非常有精神,然后昂然入内。

李隆基挑选大臣,颇重仪容,若仪表不出众,升官转迁都要慢上不少,甚至根本没有资格当上核心高官。杨慎矜行走之间,特意步子迈得大,使得整个人都显得干练敏捷。

不一会儿,到了李隆基面前,他行完礼之后,听得李隆基问道:“卿欲见朕,所为何事?”

李隆基似乎有些不快,杨慎矜却不以为意,当下借口西北拨送粮饷之事,向李隆基请示。李隆基听得一半,便不耐烦了,挥了挥手道:“此事你禀报李相即可,胜了小勃律之后将战果禀报上来……”

杨慎矜略一犹豫,然后道:“臣方才从李相公家中来,李相公身体似有不适,无力处置此事。而前方军士粮饷,干系重大,若不速决,恐生事端,故此不得不扰动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身体不适?”李隆基听得杨慎矜也是这般说,不禁神情一肃:“如何不适,怎么连公务都办不了啦?”

“臣听说,李相公今日突发昏阙达数个时辰,臣去探望之时,李相公虽已苏醒,却认不清臣是谁,将臣误认为是杨钊,还以子婿嘱托于臣。臣原以为圣人已知此事……莫非李相公家人忙中出错,忘了禀报圣人?”

杨慎矜小小地给李林甫埋了个陷阱,果然,李隆基听得这句,眉头顿时拧起:“只怕他家中不是忙中出错……高将军,你替朕去李府看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李林甫家人故意隐瞒李林甫如的病况,那性质就严重了,若是李林甫授意家人故意隐瞒,性质就更为严重。宰相乃国之鼎器,唯有天子有权用之,私相授受,国法难容!

高力士略有些犹豫,看了杨慎矜一眼,发觉杨慎矜信心满满。他心里对李林甫得病的说法也信了七成,但出于一贯以来的谨慎,他还是道:“奴婢以何理由去?”

“正好,叶畅不是进献了一批辽东产的棉布为贡物么,就赐一半与李林甫吧。”李隆基道。

此时棉布的价格比起丝绸都要贵些,虽然已经不像前些年称为白叠布时那般高价,但是一般的绢帛,还是比不过棉布。听得李隆基这般吩咐,高力士心中有数了,施礼而去。

他在兴庆宫中是轻车熟路,没有多久便备好了棉布,然后又赶往李林甫府。到得李林甫府时,都已经是下午时分,高力士令人上前叫门,不一会儿,李府门户大开,便见李林甫之子李岫迎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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