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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当嫁-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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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姀胸口上乍然涌起一股心酸。身为人母却只有看自己的孩子被打的份,连劝说的资格都不曾有。夫妻间的平衡尚且是一边倒的,更谈何夫与妾之间。男权主义社会,妻以夫为纲,实在是荒谬!

    她又对今晚母亲谈及到的嫁人一事添了几许心凉。

    “八小姐,求求你了……”柳姨娘见丁姀没应声,以为不肯答应,于是又小声哀求,不过声如蚊讷而已。

    春草怕丁姀真的心软下来,立刻接话:“姨太太,不是八小姐不帮,而是三老爷未必能听我们小姐的话。姨太太,您别为难我们小姐了……倒是求三太太还管用些。”

    柳姨娘顿时绝望,哀泣着面朝正屋:“不会的,大姐不会帮的……”

    丁姀打了个突,母亲按说是极为疼孩子的,即便丁煦寅不是自己所出也不会到想他死的地步。她抬眼看柳姨娘那张秀气的泪脸,说道:“春草,你带姨娘去我屋里洗把脸吧!”

    春草“啊”了一声,无奈地扶住柳姨娘软绵绵不经风吹的身子:“姨太太,回屋吧……”

    “啊!……”丁煦寅稚嫩的童声吼了个震天响,接着就一头栽到地上,两腿抽搐着不省人事。

    “啊,煦哥儿……”柳姨娘闻声再也控制不住,立刻掉转身子冲了过去。

    “巧玉,你速去请大夫。”丁姀嘱道,急忙跟在柳姨娘后头。

    巧玉盯着丁姀的背影叹气,对美玉说道:“美玉,跟了八小姐,看来我们都没好日子过了。”

    美玉却不认为如此,急着推巧玉去请大夫。巧玉拗不过,只得闷头去了。

    柳姨娘半跪着到煦哥儿身边,抱起似乎已经废成一截截的小身躯,仰起泪脸看三老爷:“老爷……好了吧好了吧,孩子快死了,您就这一个儿子……这就算了吧……”

    说到“就这一个儿子”的时候,三老爷明显地身子发抖,怒睁的双眼顿时软和了下来,变得通红。良久才一下摔开手里染血沫子的藤鞭,对近旁的人咆哮:“都死了吗?还不给这畜生去找个郎中来。”

    “是是……”后头的丫鬟婆子忙不迭应声,慌慌张张地争相要去。

    三老爷眼珠子发白:“请个郎中要你们一起去抬的吗?还不把他抱进屋里去。”

    “是是是是是……”又有一拨人战战兢兢地从柳姨娘手里抱起丁煦寅,急惶惶地往他住的屋跑。黑压压一群人,简直像后头跟着只咬屁股的狗似地。

    丁姀搀起柳姨娘,柳姨娘对着三老爷行了个礼:“谢老爷手下留情。”

    三老爷瞟着两人,陡然看到丁姀,眉头挑动:“姀姐儿?”

    丁姀的心“扑通”一声,这还是头一次这么靠近自己的父亲,看他瘦面黑须,脸有余怒,看着自己时的眼神也揣测不出是喜是怒,就不由心虚起来。难道母亲也没将自己回来的事情说给父亲听?她余光瞥到摔在地上起着倒刺似的藤鞭,心底就发慌。这若是自己也被打一顿,不死也得变半身不遂。

    夏枝跟美玉远远看着,不禁吓出一身的冷汗。亏得夏枝的脑子转地快,一推美玉:“去,快去叫三太太来。”

    “啊,哦哦……”美玉点头,躲到屋影下慢慢摸向正屋。

    丁姀手心里攥出把汗,僵硬地挤笑:“女儿拜见父亲……”

    三老爷突然又收起目光,往正屋瞧了一眼:“你母亲接的你?”

    丁姀笑了笑。

    三老爷就点点头:“吓到你了么?”

    “呃……”丁姀眨了眨眼,终于缓缓地吐出口气,笑说道,“父亲半夜动怒,伤及身体可不大好。”轻巧地避开了话题,免得自己胡乱评说十一爷的事情惹柳姨娘伤心,反倒将母亲与柳姨娘之间本就不和谐的关系弄得更为阴雨惨惨的了。

    三老爷就被带跑了思路,拍拍丁姀的肩:“都散了吧……”

第一卷 第九章 秋意

    丁姀低身敛衽:“父亲也早点睡。”

    三老爷点头,稍微抿着丝笑,就负手去了。

    丁姀扶稳柳姨娘,看着三老爷慢慢消失的背影,重重吁了口气,又问柳姨娘:“姨娘,咱们去看看十一弟吧?”

    柳姨娘堪才软绵绵的身体立刻绷地直挺挺的,对丁姀点头,不过目无焦距,显然还在惊吓之中。她点头,忽又蓄满了眼泪,两青眉间凝聚委屈,含嗔带怨地在嘴里喃喃说道:“要是煦哥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丁姀陪她慢慢走着,听她这么说,知道柳姨娘是将自己的全部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煦哥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唯有指望这块肉能修成正果有个人模人样的,她才能盼个出头之日。

    前面夏枝跟春草、美玉三人也迎了过来,夏枝悄悄打量柳姨娘的脸色,向美玉努了一眼,美玉倒机灵,就过去帮着丁姀扶住柳姨娘。夏枝这才向柳姨娘请安,又站到丁姀身边小声说道:“小姐,三太太让您过去。”

    丁姀的眉头一挑,狐疑地看着夏枝。夏枝对她点点头。

    柳姨娘察觉,就推了推丁姀说道:“姀姐儿,你去吧……我不打紧。”

    丁姀抬头看正屋楼下的灯已大亮,知是母亲已经起床下楼,后背不禁起了冷毛。她对柳姨娘笑了笑,松开手吩咐美玉春草:“去瞧了煦哥儿,回来与我说。”

    两人点点头:“小姐放心吧。”

    看着春草跟美玉把柳姨娘搀走,丁姀才蹙起眉,带着夏枝往正屋过去。边走时,夏枝就说道:“奴婢以为三老爷气急了不认人,所以就让美玉去叫三太太了。”

    丁姀心里却有一个疑问,从看到丁煦寅被鞭打但是母亲却无动于衷时就不断在心里纠缠。看着正屋槅扇的门缝里劈出一道光,垂落地面像一柄明晃晃的光刃,她险些却步。

    靠近了些许,里头有叹气声,两人就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互相观望了一下,而后打定主意听听里头说些什么。

    文氏的声音透着怨怼:“……要怪就怪他老子……娘们不狠点心下来,这屋里就越发没了章法。”

    张妈妈应和:“三太太说的也是,那丫头大约毛手毛脚惯了,是得弄些教训。”

    “……”稍微沉静了一会儿,文氏又说道,“姀姐儿呢?怎么还没来?”

    “奴婢去瞧瞧去。”张妈妈答应,“吱嘎”一声就开了门,显然方才就是站在门边的。

    在外的丁姀跟夏枝两人豁然一僵,震愕地看着张妈妈,整面光从里头扑出来,将两人的惊慌神色照了个分分明明。张妈妈也骇住,脸上半尴半尬地冲丁姀笑:“呀,八小姐……三太太正念着您呢……”

    里头的文氏顿时面如土色,手里捧的掐丝珐琅双鱼耳手炉差点掉出手,“噌”地站起身,问道:“姀姐儿?你在外头?”

    丁姀的两耳“嗡嗡嗡”地响了半天才转过神,敛去惊慌对张妈妈歉意地一笑:“适才有只野猫子,不知打哪里窜出来的,吓了我跟夏枝一跳。”

    “野猫子?”张妈妈愕然,探出头张望了几眼就明白过来,连声说道,“是了是了,最近总有些畜牲横行,倒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丁姀闭紧嘴,看着张妈妈的眼神就不自然起来。她忖度着,张妈妈指桑骂槐的,该是柳姨娘或者那个秋意,自己还是积点口德,别给张妈妈找梯子骂人了。

    里头的文氏急了:“姀姐儿,姀姐儿你进来说话,外头冷。”

    “瞧我又糊涂了,怎么让小姐站在外头。”张妈妈忙侧过身让丁姀夏枝进门,又转身立刻关了门。

    文氏披了件米色绫袄,见到丁姀进来就把手里的手炉塞过去:“冻着了吧?夜半天凉,你怎么也出来了呢?你爹他向来如此,你不习惯倒还好说,怎么那头的奴才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娘……煦哥儿他……”丁姀咬住半句话,又把另外半句给咽了下去。

    文氏会意,对张妈妈使了个眼色,张妈妈就在后头笑道:“这么可好,你们娘俩再说说话。夏枝,你跟我沏茶去……”边对文氏笑,边已不由分说地拉起夏枝出了门,又小心阖上。

    文氏拍了拍身边的杌子:“乖女儿,坐下来说。”

    丁姀依言坐下,看母亲已然添增的银霜忽而又不忍戳穿什么,低下头拨量着手里的掐丝手炉,让指甲与珐琅漆表面刮出一阵阵声响。

    文氏不悦:“姀姐儿,娘也是有为难之处的。秋意日里就已经不干不净的了,煦哥儿在她手里迟早坏了性。这桩子丑事我也是早知道的,却没想到那不要脸的如今越发有恃无恐起来,竟明着问煦哥儿讨名分。你说说,哎……为娘还能留她么?”

    丁姀不语,抬头静静望了文氏两眼,就又低下头去。她没有耳背,方才在门外听到的话可不像是如此的。把煦哥儿换成父亲倒还有些谱。只不巧被母亲发现了秋意之举,母亲就假借煦哥儿的名,把秋意给逐了出去。也难怪父亲会气得如此厉害,倘或只是个不知名的小丫鬟,断不会把煦哥儿打成这样,秋意何尝不是在他心里占着一席之地呢?倒是可怜了柳姨娘母子,平白被母亲抹了这层黑锅底。

    她想到柳姨娘哀求她时的眼神,心里就有种负罪感。她说母亲是断然不会替煦哥儿求情的,由此看来,她也一定知道母亲的算盘,所以不敢妄加阻挠,唯有求自己才有一线生机。只可惜自己当时没有明白过来,愣是让母亲得逞了。

    不知不觉她也成了害秋意的帮凶。

    不觉间泪落,滴到手炉凿有气孔的面上,“呲”一声熄了里头的一丛炭,冒出一段白烟。

    文氏唬住了,忙问:“小姀,你是哪里不舒服了?告诉娘……”

    丁姀抬头,脸颊上两行浅浅的泪迹,笑着摇头:“没事,被烟熏的。这手炉我用不惯,还是您用吧……”说着拉来文氏的手,把手炉塞了过去。眼神里又凝了层水光,问文氏,“娘,你预备把秋意弄到哪里去?”

第一卷 第十章 闲话

    文氏蹙起眉,沉默了半天,又看丁姀的模样似乎已经知道什么似地,心里不由就被掖制住了。眼神虚晃着含糊了一阵子,才说道:“最坏也就是拉出去配人。”

    丁姀浑身凉丝丝的,淡然地点点头:“好好,能活着也算好了。”

    文氏干笑,不做声。

    丁姀见枯坐无益,倒会使得母亲不自在,于是就起身要回屋:“娘,半夜把您闹起来是女儿小题大做,我扶您去休息好了。”

    文氏摆手:“你去吧,把张妈妈喊进来伺候就是了。啊,对了,明天一早你去看看煦哥儿怎么样……”

    到底她也是不忍心的。丁姀喟叹,将肩上的披风压紧,默默看了文氏两眼扭头就走。

    张妈妈跟夏枝在门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夏枝向来话少,只有对着丁姀的时候才有些肺腑之言,所以张妈妈溅了半天的唾沫星子还撬不开夏枝的半张嘴,就渐渐觉得没意思了。

    抱着两条胳膊打了结结实实的一个哆嗦,张妈妈开始跳脚咒骂天气:“啧啧啧……什么鬼天气,这天霜下得跟毛雨似地。”眼珠半斜夏枝,见夏枝只是微笑不接话茬,就咬住唇想了一番,突然问道,“夏枝,若是咱们八小姐也像四小姐那样嫁了个好人家,你可欢喜不?”

    夏枝愣愣扭过头看张妈妈,摇头道:“张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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