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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一池霜-第134章

小说: 一池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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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霜降骨子里确实有蛮壮的气魄。回房后坐到床沿,见陈池已经整理得妥妥贴贴,不需她操心,开口问道:“你夜里给我吃了什么药?再来一片。”

    很久以后,陈池说起这件事,总是叹服许霜降身体倍儿棒,顶了娇妹子的外形,实则是铁娘子的内芯,谁夜里都快烧迷糊了,睡一觉,嘎嘣两小药片儿,天亮就带着余烧赶上千百里?他家胖姑娘就是这么威武。

    不过此时,陈池压根儿没有事后的放松心态,他感到心疼,极其心疼。他一手托着药片,一手端着水杯,盯着许霜降仰脖咽下后,一声轻叹,将她揽过来,额头贴向她的额头,感受着她的体温,柔声道:“胖妹妹,你实事求是地虚弱行吗?你这样,我舍不得。”

    陈池真是觉得自己特别狠心,许霜降吃完粥,他就果断地带她上路。舅舅帮他提了许霜降的背包,送他俩到村口。他身上也有背包,连背她都不能,只得牵紧了她的手。

    陈池一直不放心地瞧着许霜降,虽然她空身走着,却气虚腿乏,走一段就要稍稍停一停。别人走多了,脸上发烫,唇色红润,她却是越走唇色越淡白,强撑着向他微笑。

    村口公路边,面包车还没有到。陈池和舅舅话别,小汪睿一反前几天的活跃,乖乖地站在汪忠德旁边,听着大人说话。

    许霜降身体不好,不敢离汪睿太近,怕影响了小孩子,她默默地瞅着汪睿。

    “婶婶,你好些了吗?”汪睿来拉许霜降的手,小脸很关切。

    许霜降弯着嘴角微笑:“好多了。”

    “睿伢子,在家里要听爷爷的话。”陈池蹲下来,拧拧汪睿的耳垂,叮嘱道,“出去哪里玩,要和爷爷说,回家来也要先和爷爷报到,咱男子汉要有交代。”

    汪睿重重点头,咬着嘴唇问道:“表叔,婶婶,你们还会来吗?”

    “会,不过不是马上。”陈池笑道,“表叔和婶婶要去读书,还要去工作,等睿伢子上学识字了,给表叔写信,我们在信里约时间,你可不能写错别字,不然表叔会看不懂。”

    当许霜降被陈池扶着上车,两人隔了车门和他们挥手说再见,汪睿的嘴巴扁扁,却不吭声。车子启动,她朝后张望,汪忠德拉着汪睿站在路边,顶着阳光,一直目送他们。

    “怎么了?晕车吗?”陈池见许霜降沉默着,不由心急。

    许霜降轻轻摇头:“不是,睿伢子快要哭了,有点不好受。”

    陈池拍拍她的手背,司机仍是送他们来的那位,他在前头笑道:“小孩子都这样,啥也不懂,家里热闹就高兴,冷清就难过,他们忘性大,过不了半小时就调皮去了。”

    许霜降心道,不是这样的,至少她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她记得六七岁时,姨父家里来了亲戚,那时候不太兴将亲戚安排到旅馆去住,都是要热情地在家里留宿的。姨父家住不下,将亲戚分了两拨,她小姨就领了一拨到她家临时安顿。其中有一对兄妹俩,哥哥十四,妹妹十二,对她说话和声和气,哥哥教她素描,还给她画了一张小像,妹妹给她说故事,白天里他们三人一起到姨父家吃饭,然后逛公园。

    小小的许霜降把兄妹俩挂念了很久,可惜是姨父那边的亲戚,此后再无机会往来。若干年后,她在一次家宴中听小姨偶然提及兄妹俩,只是好奇了一下下,再也没有了当初心心念念那般的牵挂。

    有些记忆只属于某个特定时段,过了就是过了。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回忆的是时光,以及留在时光里的那个身影,却不太可能是走出了那段时光、一直在老的那些人。

    就比如她和汪睿,这一次相伴玩得开心,下一次再见面,说不定汪睿将是一个别扭的半大男孩了,她也更像婶婶级的人物,怎么可能再结伴串门采瓜去。

    只有生活空间重叠的血缘至亲,才会被时光长久地绞在一起,不至于慢慢淡化成为时光里的那个虚影。

    就比如手牵手的汪忠德和汪睿,以及,自现在开始的陈池和她。

    陈池觑着许霜降,生了病的胖姑娘有些郁郁,他替她系了安全带,也顾不上避忌司机,温言道:“霜霜,靠着我,不要瞧外面,最好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许霜降出村走了一段山路,着实有些气虚,她抱着陈池的胳膊,把头搁在他肩膀上,闭目小憩。

    顾一惟开着摩托车,载着弟弟,兄弟俩正在说话。

    “哥,摩托车就是快,以前姑妈家请吃酒,妈把我们半夜里就扯起来,走死个人。”

    顾一惟呵呵笑着:“你现在坐着,多攒点力气,待会儿活不轻。”他正要往下说,见前方山弯处迎面开来一辆面包车,心念忽地一动,靠边降下速度。

    很快,面包车驶过去,陈池坐在车里,倒是看见了顾一惟,不过不好招呼。他拢着半睡半醒的许霜降,侧头望了一眼窗外。

    顾一惟微微扭着脖子,目光跟随着面包车,斜觑过去,看不进窗里。

    他很快回头,垂眸落向反光镜里,那车一路远去,直至被又一道山弯遮住。(未完待续。)

第229章 留守和远去

    这一段旅程,许霜降很难忘怀。

    陈池身上挂了两个背包,左手拖着一个行李箱,右手牵着她,下了车直奔医院。

    她看着行李,等陈池去各处排队缴费,然后他再折返过来,拎上大包小包,拉着她去化验检查。

    好多人都朝他俩看,目露同情地望望陈池,再盯着许霜降打量,大概在评估她这病有多紧急,连行李都顾不得安置。

    抽血过后,许霜降坐着等。“陈池,你也坐会儿。”她抬头道。

    陈池坐得可不踏实,他是青壮年,一见到年纪稍大点的或者稍小点的人,就自动让起,背着包立在许霜降一旁。医院大厅里人来人往,在他们面前走动,伴随着嘈嘈切切的各种混合声响,吵得许霜降头昏胸闷,看起来更像一个病人。

    陈池忧心忡忡地等着化验单,一会儿蹲下来扶着许霜降的膝盖:“霜霜,感觉怎么样?”

    许霜降舍不得陈池这么着急劳累,不过她尚有力气直言不讳:“你是错的,我已经在自愈过程中,我们可以直接坐车回去。”

    陈池拍拍她,只问了一句:“我病在路上,你是带我来看病,还是催我回去?”

    许霜降低声嘀咕:“什么病在路上,不会说话。”

    “胖妹妹,将心比心。”陈池轻笑道,“听我的安排。”

    所幸,许霜降的热度已退至三十七度八,检查出来没什么大问题,医生开了药,陈池买了个放心,继续行程。

    陈池的安排就是,什么负重都他一个人来,什么杂事都他一个人跑。他给许霜降在转车的三个小时间隙里订钟点房休息,尽量不让她累着,许霜降只管听他吩咐,啥事都不用自个愁,路上吃啥喝啥,陈池都给她送到嘴边。

    下午时分,顾一惟和弟弟扛着送到村口的大包件,经过汪家门前。场地上那条大黄狗懒洋洋趴在水池下,这是今天搬货的第二趟了,大黄没叫唤。

    顾一惟侧头望向大门里,堂屋和院子都空荡荡的,一路敞开,没有人声。再不像前几天,白日里经过,有时候会发现大门紧闭,透出一股子格格不入来。

    他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顺势瞥向二楼那扇窗户,窗开了半扇,能清晰地看到顶上一片粉白的墙壁。他以前不曾注意过,哪怕无意投一眼,当时也只会看到白色带花纹的薄纱帘。现在,就这露出的一小角,约摸可以看出来,汪家的房间内里的装修风格,大概是宽敞简约的那类型。

    顾一惟收回视线,回头招呼着弟弟,快步转过屋角。一群鸡在小路旁边的草丛里啄食,暖风缭绕着脖颈,一切都是幽静的,热醺醺的,这个下午是如此的沉寂。

    “哥,这玩意儿有点黏,你要吗?”顾二勤捏起桃胶,问道。堂屋的八仙桌上,摆了些剪子、扳手、螺丝刀之类的小工具,两兄弟准备要开工了。

    顾一惟看了一眼,摇头道:“不要了。”

    顾二勤手快,胳膊一扬,桃胶就飞出堂屋,在烈日下化了一道抛物线,滚落到场下斜坡草丛里。

    顾一惟扭头看去,默然无语。

    晚上,兄弟俩收工得晚,筋疲力尽,草草下了两碗面吃过后,在外头场地上冲洗纳凉。

    顾一惟让他弟弟先来,他靠着竹椅休息。

    “哥,你这儿比家里清静多了。”

    顾一惟笑笑,目光习惯性地落在下方的汪家,今夜,只有汪家一楼亮着灯,二楼黑漆漆的。几天来,他总能看见二楼的灯火,这一下,竟然有些不适应。

    “洗好了就去睡吧,今天累得够呛,明天还要接着干,早点休息。”顾一惟交代着弟弟。

    他在水龙头边搓洗好衣服,晾起后,并没有马上进屋睡觉。这时候已经非常晚了,汪家一楼的灯熄了,整幢楼融在夜色里,只凭着对方位的熟悉感,努力看过去,才能辨认出一片房屋的轮廓。

    里屋的窗户口传来几声竹榻的嘎吱声,很快就没了声响。顾二勤的睡眠极佳,沾枕头闭眼就能睡,更何况今天的活确实很累人,想来翻了个身就睡沉了。

    顾一惟静静地坐着,星空还是这片星空,山还是这片山,一切都和昨夜类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会升腾起一种特别寂寥的感觉。

    也许,难得有同龄人来做他的邻居,他在暗中处处感受到陈池和许霜降的存在,他看着他们相守相伴,心生羡慕。他看着他们离开了大山,回去繁华里,也很羡慕。

    他这里,等明天顾二勤下山后,将彻底恢复平静,只留下他一个人孤守。

    顾一惟仰望着星空,今夜,他疲乏得连那些激荡澎湃的音乐都不想听了。

    火车在夜色里疾驰。

    “霜霜,睡啊。”陈池摸着许霜降的额头,轻声道,“我等你睡着了,再去上铺。”

    对面的人掀起眼皮飞过来一眼,可能觉得陈池一个大男人在公共场合对女人家说话的语气太温柔,因此,特地越过卧铺包厢中间的小桌板,朝躺着的许霜降投了一眼,方转回头,继续发着手机短信。

    陈池蹙眉坐在许霜降的床沿。他们两人,一个是下铺,一个是上铺,陈池自然不会让发烧的许霜降爬上铺去,但是把她放在下铺,他是真不情愿。

    许霜降的对铺,就是朝他们望的那位,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上车厢就蹬了鞋,半躺到铺上,背靠着枕头,高高地架起一条腿,赤着脚,脚趾还要不自觉地互相搓来搓去。

    那哥们打电话不会压嗓门,泡了一碗方便面,吧唧吧唧风卷残云般吃完,舒心地吐气,剩下的半碗汤水却不管了,任其在车厢里散发着浓重的方便面味道。

    他们对面的上铺是一对父子,父亲三十来岁的样子,小孩子和汪睿差不多大小,因为爬上爬下不方便,所以那个父亲大多数时候就坐在包厢外面的座位上,小孩子有时候挨着父亲,有时候就进包厢东摸西摸玩耍。可能女人总是要比男人显得亲切随和,那小男孩比较喜欢靠着许霜降的床铺这边。

    许霜降是病号,一上车就被陈池安置到铺上躺好,陈池则坐在她床边守着,不时端水送药,嘘寒问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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