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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乱世宏图-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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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擂鼓,擂鼓聚将!”然而,大当家史洪杰的表现,却愈发不近人情。光吹响号角不算,还吩咐身边的亲信擂响了马背上的聚将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狂暴的鼓点,顺着河滩迅速横扫,震得众人耳朵发木,嘴唇发麻。

    三卯不应,斩首示众!普通喽啰可以继续偷懒耍滑,那些当头目的,却知道自家大帅的杀伐果断!一个个不敢再做任何耽搁,提着被河水溅湿了的袍子角,跌跌撞撞朝帅旗下飞奔。

    “老二、老三,你们俩带领斥候,头前开路,发现情况立刻回报。老四,老五,你们俩去以最快速度把其余弟兄从河面上拉回来,就地整队。老六老七,你们两个各带二百弓箭手,以前面那几颗大柳树为界,任何陌生人敢靠近,立刻射杀!其他弟兄,马上回归本队,靠近帅旗列阵!”没等大小头目们到齐,史洪杰就迫不及待地发号施令。

    “大,大帅,您,您说什么?这,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敌人?”这下,非但是喽啰们觉得他草木皆兵了,队伍中的核心头目,也无法理解他的行为,结结巴巴地质疑。

    “要是遇到敌军就晚了!”史洪杰皱着扫帚眉,眯缝起三角眼,厉声呵斥。“别啰嗦,赶紧照老子说的办?老子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多。这附近肯定有古怪,肯定有!”

    “噢,噢!遵命!遵命!”众头目心里不屑一顾,嘴巴上却连声答应。纷纷退下去,懒洋洋地执行命令。

    “肯定有古怪,肯定有古怪!”史洪杰骑在马背上,不停地在原地盘旋。在自封为节度使之前,他曾经被官府围剿多年,灵魂深处早就对危险形成了一种直觉。无论能否看见敌人,每当恶战来临,他的双眉之间都会有一个狭小的区域微微发麻。针刺般,反复提醒他切莫掉以轻心。

    今天,双眉间的针刺感觉尤为剧烈。可敌人究竟从何而来?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泽潞两州是匪窝子,虽然据传朝廷已经派了常思前去治理。可常思即便是百战老将,短短几个月时间,也不可能将个乱了数十年的地方,整理成铁板一块。除非,除非他生了三头六臂。

    “噗!”一条两尺多长的大鱼,忽然从河道中央跳起来,在半空中漂亮地翻起了筋斗。紧跟着,更多的鱼儿交替跃出水面,在阳光下尽情地舒展身体。正在一步三回头地朝河岸边走的喽啰们,目光立刻被鱼群的身姿吸引,嘴里齐齐发了一声喊,再度飞奔回去,拿刀枪朝着河水乱捅。大当家史洪杰却猛地抽出了佩刀,指着河岸正西方向,“整队迎战,整队迎战!敌袭,敌袭,大股的骑兵!”

    “敌袭,敌袭!”才走出没多远的斥候们,以比出发时快了五倍的速度飞奔而回。一边跑,一边拼命挥舞手中号旗,“敌袭,敌袭!骑兵,全都是骑兵!”

    河道中正在捉鱼的喽啰们全都直起了腰,不是因为听见了警讯,而是因为来自身边的变故。成群结队的鱼从水中跳了出来,此起彼落。脚下的冰面在摇晃,眼前的河水在摇晃,头顶上的蓝天白云,也仿佛受到了撞击般,不停地摇摇摆摆。

    骑兵,数不清的骑兵,忽然从不远处的地面冒了出来。列着严整的方阵,不疾不徐,宛若一座巨大的钢铁铧犁。

    注1:穿紫衣,指代当大官儿。按照唐代规矩,只有三品以上才能穿紫色绫罗。孙方谏的事迹,见于《新五代史》,杂传三十七,与常思、皇甫晖等人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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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麋鹿 (三)

    第八章 麋鹿 (三)

    “当啷!”“当啷!”“当啷!”有兵器从喽啰们的手里,接二连三地掉落于冰面上,溅起一片片碎琼乱玉。

    在骤然而至的恶战面前,绝大多数“天义军”士卒的第一反应,不是上岸列阵迎战,而是呆立于冰面,两眼发直,嘴巴长大得能直接塞进一颗鸡蛋。

    骑兵!来得全是骑兵!铺天盖地!即便“天义军”在全盛时期,骑兵的总数恐怕也到不了眼前的三成,训练更是无从谈起。而这支骑兵的阵形,竟然像刀切豆腐一样整齐。其精锐程度,即便与契丹人的皮室军相比,恐怕也不逊多让!(注1)

    “不要慌,不要慌,上岸列阵,上岸列阵!”空旷的河滩上,“大辽天义军节度使”史洪杰的声音,显得格外孤独。

    敌军是有备而来,自己掉陷阱里头了!手下这些心腹中间,肯定有人早已跟对方搭上了线!否则,隔着千里太行,敌军不可能知道自己从哪里翻越。更不可能,冒着被寒风冻死的危险,恰恰堵在自己的去路上!

    然而,现在却不是探究到底谁给敌军通风报信的时候。在山那边逃得过于匆忙,“天义军”根本没顾得上带太多粮草。此刻掉头返回山中,结果肯定是活活饿死。况且麾下弟兄们九成九都是步卒,两条腿儿无论如何跑不过四条腿儿!

    “列阵,上岸列阵。背了那么多条人命,被官军抓了,谁都活不了!”

    “列阵,列阵,大伙并肩子上。他们不给咱爷们活路,咱爷们就自己杀出一条活路来!”

    关键时刻,“天义军”的其他几位当家人也全都使出了浑身解数。一个个挥舞着钢刀,在冰面上跌跌撞撞地跑来跑去,不停地将吓傻了的喽啰们,朝岸上逼。凡是有敢继续站在原地发呆者,只要被他们看见,当头就是一刀。

    “啊——!”

    “啊——!饶……”

    “娘咧——!”

    惨叫声迅速响起,隐隐压住了马蹄声的嘈杂。在钢刀和鲜血的提醒下,众喽啰们终于勉强恢复了几分神智,互相推搡着,一步一滑地朝史洪杰的帅旗附近靠拢。

    没有人愿意走得太快,只要背后的催促声稍远,就立刻就有喽啰试图原地踏步。敌军的模样太可怕了,比上个月刚刚将他们打得抱头鼠窜的高家军还要可怕。高家军杀过来时,好歹还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喧嚣。而远处那支敌军,除了马蹄声之外,却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他们就像一块冻了数万年的寒冰,沿着河岸,压过来,压过来,压过来,压得地动山摇,压得河里的鱼群,不停地窜出水面。压得喽啰们两股战战,腿脚发软,身体颤抖得宛若秋风里的高粱。

    “敢逃走者,杀!敢不听号令者,杀!敢拖拖拉拉者,杀!”被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敲得头皮发乍。大当家史洪杰忽然红了眼睛,咆哮着冲上冰面,挥刀乱砍乱剁。

    “列阵,上岸列阵。谁再不听号令,老子先宰了他!”见大当家亲自下河督战,所有能穿上锦袍的头目,也全都红了眼。紧跟在史洪杰的马屁股后,冲入了人群,朝着动作缓慢的喽啰大开杀戒。

    更多血光飞溅,更多的喽啰惨叫着倒在了冰面上。在近乎于疯狂的屠戮下,喽啰们被逼出了体内最后的勇气。赶在敌军杀到之前,哭嚎着冲上了河滩。簇拥于史洪杰的节度使帅旗下,宛若一群洪流中的蚂蚁。

    “老四,老五你俩带着卫队,各挑一千长枪手,给我旗前列阵。除非全都死光了,否则谁也不准后退半步!”见自己队伍勉强还可以一战,史洪杰咬了咬牙,开始调整部署。

    “老六、老七,退回来,带着所有弓箭手,站在老四、老五他们身后。距敌一百步开始放箭,别节省,把羽箭全给我射出去,朝敌军脑瓜顶上射!”

    “老九、老幺,你俩各自带二百人,后退二十步督战。有谁敢逃走者,无论官职大小,全给老子直接宰了!”

    “其余弟兄,跟紧着各自的百人将,站在老子帅旗下。官军不让咱们活,老子今天,带着你们杀出一条活路来!”

    毕竟是跟官军打过多年交道的人,没吃过猪肉,也曾经看过猪跑。一连串的号令从史洪杰嘴巴里发出去,抢在两军正式接触之前,将自家队伍勉强摆出了一个临战阵形。

    长枪兵以河面为起点,在“天义节度使”的认旗前方十多步远的位置,排成秘密麻麻的五排。参差不齐的枪纂斜戳在地上,锈迹斑斑的枪锋朝正前方一人半高的位置斜指。如林的枪杆下面,则是一张张已经变了形的面孔。

    紧挨着长枪兵之后,弓箭手哆哆嗦嗦地拉开角弓,将羽箭搭上弓臂,斜向上挑。枪阵可以吓阻战马,在前面的长枪兵没死光之前,弓箭将尽可能地给与敌军杀伤。这是已经被实战证明过的有效战术,凭此,天义军在太行山的另外一侧,曾经成功干掉了好几家江湖同道。

    最多的一伙喽啰,则站在了史洪杰左右。或者擎着钢刀,或者端起长矛,做视死如归状。他们是“天义军”的最后一记杀招,关键时刻忽然全体暴起反击,往往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吹角,壮我声威!”最后看了一眼前后左右,史洪杰举起钢刀,奋力虚劈。敌军声势浩大,必须顶住他们的头一轮冲击,自己才有可能找机会逃离生天。逃命的时候,向来是人越少越容易,情况越混乱越容易。只要瞅准时机将锦袍一脱,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对手,谁能认出来自己就是史大当家?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苍凉的号角声,缓缓在他身边响起,几个山贼中的壮士奋力鼓起两腮,将令人绝望的节奏传遍整个河滩。

    “死就死,脑袋掉了碗口大的疤!”

    “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

    “他们不让咱们活,咱们也不让他们好受了!”

    “杀,杀,杀……”

    走投无路的贼寇们,被号角声激发了心中最后的凶性。扯开嗓子,放声嘶吼。同样是打家劫舍,凭什么有人就高官得坐,有人就要身首异处?同样是出卖祖宗,凭什么有人能做皇帝做宰相,做大将军,有人就该被追得无处容身?这不公平,绝对不公平。老子们不服,死也不服!

    “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杀一人是贼,杀百人是将,杀得八百万,是为雄中雄!”

    “丈夫生来当提刀,砍下人头换功劳,横行中原三千里,跨马长安披紫袍。君不见,有黄王,横行天下莫可当,杀贪官,傑酷吏,改元王霸誓不降,日食官军三千众……”(注2)

    叫喊声越来越高,越来越疯狂。红着眼睛的群寇们举起兵器,挺直身躯,准备进行最后一搏。

    忽地,天空变得一暗,叫喊声嘎然而止。成百上千枝羽箭飞上了天空,飞向迎面压来的骑兵头顶。血花迅速在骑兵的枪阵当中溅起,战马发出低低的悲鸣。有人受伤从坐骑上掉落,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队伍的速度却毫无停滞,继续沿着河岸迅速向前,向前,锐不可当。

    第二波羽箭再度飞上天空,然后是第三波。骑兵的枪阵里,陆续有人中箭,但是,却很少有人再从马背上坠落。凡是没有直接失去知觉者,都拼着最后力气,抱紧了战马的脖颈。而左右两侧的弟兄,则尽力用战马夹住他的战马,保证他的始终不脱离队伍。

    整个队伍的最前方,依旧保持着刀切豆腐般整齐。固定在马鞍上的盾牌表面,密密麻麻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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