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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英雄志-第4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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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官相顾骇然,皇帝也不敢再问了,当即挥手道:“陶少傅年长体衰,朕特赐座!另宣师少、暨五辅六部官晋见!”

    铜锣声响起,金水桥上不慌不忙,正正行出两位超大员,一人唇蓄短髭,双目炯炯,正是十八省总按察、师江充;另一人体魄高壮,白发白须中不失威武,正是五军都督府排名第一,人称柳征北的“少保”柳昂天。

    两大权臣并驾齐驱,背后便转出五位大士,此时阁权重,声势还在六部尚书之上,五大士多历尚书、侍郎、左右都御史等官,方能升任内阁。依序是东阁、谨身、渊、华、中五殿大士,由宰辅孔安领衔带队,鱼贯走出,那杨远为中殿大士,属第五辅,便站排班最末。

    五大士行出,下面便是吏户礼兵刑工等六部尚书,六部职权历代演变,开国时属正,尔后改为正一,内阁兴盛后又再变为正二,每部尚书一人主政,另设侍郎之职参赞,每部或一人,或两人。官制每每因人易动,繁不备载。

    金台下重臣齐来朝见,东则六部、翰林院、衍圣公五经博士、大理、常、仆、光禄、鸿胪等五寺寺卿,西则内阁五士、五军都督、督察院、应天府、通政司、尚宝司、五军断事。官俱按“常朝仪”站定,所立之处法规森严,便一步之差,也是万万不可。

    皇帝见众臣站定了,当即一挥手,沉声道:“宣!”

    “宣!”远处内官提声附和,听来仿佛尖刀交磨。

    “宣剿匪中军兵马统帅、杨肃观晋见!”

    ※※※

    剿匪诸将站在金水桥外,听得杨肃观受召,各人愁眉苦脸,纷纷低下头去。此时不论有无爵位护身,高天威也好,宋公迈也罢,心下同感惴惴。安道京、卢云、伍定远等人互望一眼,面色更是苍白无血,都知一会儿必然大祸临头。

    鼓声隆隆,金水桥畔行来一人,看他面如冠玉,身穿白鹇朝袍,每行一步,便在桥边栏杆微一驻足。行行止止,止止行行,桥上栏杆左右各一十二只龙头,他便停下一十二次。

    杨肃观行止有异,武官看到眼里,自是议论纷纷。柳昂天、杨远、顾嗣源等人与他有旧,不过大臣各有自救法宝,倒也不慌,只见柳征北神色坦然、杨五辅闭目养神、顾兵部眉头轻蹙,想来各人心事大不相同。

    圣驾召唤,杨肃观却在金水桥上摇摇摆摆,迟步怠慢,直似亵渎天威信,却要皇帝如何忍得?霎时听他喝道:“来人!这人意在拖延磨蹭,传刑杖手伺候!”

    话声甫毕,大批侍卫匆匆奔出,人人手提水火棍,卢云等人见状,无不暗叫糟糕,看杨肃观还未替自己辩驳,便已惹火了皇帝,一会儿不知他要怎么替自个儿开脱?主帅有罪,其余诸将也不见得会有好下场,安道京与高天威面面相觑,两人神色俱甚惨澹。

    刑杖残暴,动辄打死来名大臣,杨肃观见了这等阵仗,神色却是平淡如常,依旧一行一停。内侍正要责打,他恰也行下桥来,缓步朝奉天门行去,却是逃过了第一劫。

    御门前鸦雀无声,彷如深夜,武官见他过来,纷纷让开道,仿佛此人染了瘟疫,谁要沾染了霉气,谁便大祸临头。此刻门下安谧静悄,似连一根针落地也得听闻。

    “败战将,不死难,尽去后福,来月下狱立斩,颜笑逐开。”

    卢云想到这几句话,心中隐生恐惧,不知皇帝要如何对付杨肃观,更不知这同侪有何妙计,却要替自己开脱罪名。

    ※※※

    满朝武人心惶惶,只听皇帝森然道:“杨肃观,朕若没记错,你出征前本在兵部任职,乃是中殿大士杨远之,是也不是?”杨肃观伏跪地,面朝地下,不知是怕得厉害,还是突然哑了,既未点头,也未摇头,竟未回答皇帝问话。

    皇帝微微一奇,圣天问话,岂有人胆敢不答?便一条亵渎圣聪的大罪,也足以将他打上二十大板,他嘿了一声,再次问道:“杨肃观,回答朕的问话!”

    官屏气凝神,只在留意杨肃观的举动,但见这位兵部郎中依旧趴倒在地,好似聋了哑了,竟是全然不加理会。皇帝大为光火,当下次垂询,喝道:“杨肃观!朕最后一次问你,你再敢不说话,朕便割去你的舌头!要你一辈吭不出气!听到没有!”

    满朝大臣多与杨肃观相识,自知这青年口才便给,手段厉害,此时遭逢人生最最艰难的险境,势必竭力为自己开脱,哪知到了皇帝跟前,却似没辄了。金水桥内的顾嗣源、孔安,金水桥外的卢云、伍定远,众人见了这等异状,无不大为诧异皇帝吼了一阵,杨肃观仍是分毫不动。皇帝越看越怒,喝道:“来人!拖到午门,乱棒打死!”孔安、顾嗣源等人大惊失色,纷纷向前跪秉:“圣上息怒,不教而诛,圣天所不为,还请万岁爷耐心圣裁之后,再行责罚不迟!”一时间跪了十来名大臣,都在请皇帝收回成命。

    杨肃观二甲进士功名,又是大臣之后,按着祖宗规矩,自不能无端将他打死,只是他如此桀傲不驯,却要天的脸面往哪儿摆去?皇帝又恨又恼,一股气憋着,不知怎么发作,面色已成铁青。

    江充见场面僵持,心下暗暗发笑,想道:“好你个杨肃观,摆明了能言善道,此刻忽成喑哑之徒,还能有好心么?看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他有意把场面闹大,当下故做森然状,冷冷地道:“大胆杨肃观,皇上既然问话,你耳聪目明,却为何不答?所谓君君臣臣、父父,据说你平日在家孝顺侍亲,从不曾忤逆父母,今日见了皇上,却为何礼教荡然无存?”说着斜目朝杨远看去,尖声道:“难不成奉天门在你眼中,却还比不上杨家后厨小门么?”

    江充老奸巨猾,果是笑里藏刀的个中翘楚,听他的意思,下一句话便是“难不成皇上在你心中,却还不及你爹爹要紧么?”这话大逆不道,他便只起了个头,余下便让群臣在心中自行补足。果不其然,话声甫毕,皇帝便已怒目瞪向杨远,霎时厉声道:

    “杨远!滚出来!”

    爱装聋作哑,江充又是虎视眈眈,杨远纵然般无奈,也只能行出臣班,跪地道:

    “臣杨远,见过圣上。”皇帝指着杨肃观,怒道:“朕次问话,你的宝贝儿却一字不吭。他是聋?是傻?这个进士却又是怎么考出来的?你给朕说明白!”杨远面色凝重,当即咳了一声,道:“小儿生性顽劣,见不了大场面,以致今日天威垂询,大见失态,还请圣上息怒。”

    皇帝厉声道:“生性顽劣?劣到连话都不会说了?这般人,居然还考得了进士,干得了朝官,顾嗣源!你出来!”卢云守在金水桥对岸,听皇帝召唤顾嗣源,心下便是一惊,只是自己官职不到,说不上话,纵然忧心如焚,也是束手无策。

    顾嗣源躬身向前,温颜拜道:“微臣兵部顾嗣源,参见圣上金安。”

    皇帝手指杨肃观,怒道:“这人以前在你兵部手下办事,也是这般又聋又哑么?”

    顾嗣源微微沉吟,皇帝如此问话,自己若要答是,想杨肃观一个聋哑青年居然能行走兵部、办理职司,说来成何体统?皇帝要是以此追究,自己不免大大遭殃。可若要答否,看杨肃观平日风流倜傥,采翩翩,今日却来乔装痴呆,岂不是个欺君死罪?

    当此两难,顾嗣源心念微转,便道:“圣上明鉴,古有名训,巧言令色鲜矣仁,杨郎中平日虽有机锋口才,但因出师不利,有负圣望,是以跪地垂,无颜面对当今,更不敢以一词答辩,此乃躬身自省之心,比起尸位素餐、寡廉鲜耻之徒,反而是大大的难得。”

    ※※※

    顾嗣源这番话轻轻巧巧,既不得罪人,也为杨肃观开脱了,众大臣都是暗暗叫好,江充心下暗笑:“好你个顾兵部,看不出来平日谨言慎行,原来也是个角色啊。”

    皇帝听了这话,又见杨肃观趴地不动,好似真有意忏悔,他略略退火,闭上双目,沉声道:“好,既懂得自省,朕也不急着剥他皮。”当下龙目半睁半闭,沉声道:“是谁荐保这黄口孺的,给朕站出来。”

    轮到柳昂天倒楣了,大臣一个接一个给人唤出来责备,却不知柳昂天又有什么下稍,他不动声色,自管跨步出众,躬身道:“老臣待罪之身,恳请万岁责罚。”

    皇帝取出一道奏折,迳往地下扔去,冷冷地道:“念。”

    柳昂天久在朝廷,连他也受了闲气,想来皇帝来势汹汹,今日必然有备而来。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噤若寒蝉。

    皇帝怒气勃发,柳昂天自不敢当众顶撞,当下俯身向地,拾起奏折,读道:“臣山东奉来侯宋公迈谨呈圣聪,剿匪出征,兵败河南,计失六不查,以致大军溃散。盖失者,一为智、二为和、为信……”皇帝越听越火,霎时暴跳如雷,大喝道:“宋公迈!”

    一名威武大将奔过金水桥,慌忙跪倒御门,叩道:“老臣候旨。”

    皇帝怒道:“几年没上朝,连奏章也不会写了?什么失六缺、四维八德,胡闹!你这是在考进士、还是在打仗啊?给朕反省了!”宋公迈满面惭愧,连连叩道:“臣知罪。”

    皇帝眼中带煞,见柳昂天垂手一旁,不再诵读,登时吼道:“愣着做什么?念啊!”

    柳昂天咬牙切齿,装作温顺模样,念道:“七月初一,贼至嵩山,我军早早安寨,本当以逸待劳,迎头痛击,孰料中军主将应允撤军,退山十里,是以失机于先、自乱于后,此主帅智计之失也。”

    皇帝挥手断喝:“且慢!你说,这胆大妄为的中军主帅是谁?”

    柳昂天低声道:“中军统帅为兵部职方司五郎中,代征北都督……”他念了一大串,终于吐出个字:“杨肃观。”皇帝森然道:“代征北都督职?这征北都督又是谁?”

    柳昂天面色难看,登时低下头去,不做一声。

    皇帝深深吸了口气,手指杨远,冷冷地道:“中殿大士!朕要你说,这中军统帅无能至,该当何罪?”

    杨远步出行列,低头拱手道:“按本朝刑律,主帅有过,刑杖五,鲸面配边。”皇帝喝道:“好一个鲸面配边!这人如此冥顽不灵,偏又能骗取朝廷功名,以致兵败如山倒?你说!这杨肃观的爹爹又该当何罪?”杨远脸上闪过阴影,一时无言以对。

    柳昂天受责、杨远也给牵怒,旁观众人噤若寒蝉,却只江充暗暗颔,对杨肃观的计策大为佩服。心道:“厉害,好一个无声胜有声,这小已然占上风了。”

    江充自己是斗争大高手,自然看得明白。杨肃观若自以为是,一上来便口若悬河,大放厥辞,反会引起群臣舌战,徒然惹人憎厌而已。但他一上来便往地下趴倒,死气活样,闷不吭声,皇帝有气没地方发,必会迁怒他人。看柳昂天荐举有责、杨远家教有亏,剿匪诸将作战不力,一会儿杨肃观若给判死,这些人也都讨不了好去。这招围魏救赵之计,已然奏效。

    皇帝怒火中烧,转望台下,咬牙道:“自刘敬作乱后,朕心中一直在想,究竟谁才是朕的忠臣?你们这帮人食君之禄,却不能忠君之事,心里只想着升官发财……”霎时重重一拍龙椅,喝道:“朕一个都不饶!”

    座下大臣心中有愧,霎时由孔安带领,来名武要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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