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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九月飞鹰 jar格式-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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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病笑了笑,道:“既然喝不喝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不喝。” 

丁灵琳的心在往下沉。 

“为什么喝不喝都是一样的?你刚才吃的药难道没有效?” 

葛病没有回答,也不必回答。 

丁灵琳忽然发现他苍白的脸,已变得通红滚热,就像是有火焰燃烧着一样。 

刚才那瓶药,显然并不能救他的命,只不过暂时提住了他一口气而已。 

看着他越来越可怕的脸色,丁灵琳的眼泪又急得流了下来:“你……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葛病闭上眼睛:“我说过,我已是个老人,已没什么可怕的。” 

他并不怕死,一点也不怕。 

丁灵琳忽然明白,刚才他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她。 

这想法也像是一根针,刺人了她的心。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报答这种恩惠和感情。 

葛病忽又笑了笑,道:“我也说过,我对医道已入了魔,所以我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因为我对任何人都不关心。” 

可是他对丁灵琳却是关心的。 

她知道,她看得出,但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无论如何,他已是个老人,他们之间的年纪实在相差太多,当然不会有她连想都不敢想的那种感情。


他关心她,也许只不过像父亲对儿女的那种关心一样。 

可是葛病已睁开眼睛,正在凝视着她。 

他的脸更红,眼睛里也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着,这种火焰已使得他失去了平时的冷漠与镇定。 

他已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 

丁灵琳竟不由自主,避开了他的目光,竟不敢再去看他。 

葛病忽然又笑了笑,笑得很凄凉道:“我已是个老头子,我们的年纪实在相差太多了,否则……” 

否则怎么样?他没有说下去,也不必再问下去。 

丁灵琳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已明白了他的感情。 

老人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去爱别人的权利。 

老人也和年轻人一样,是有感情的,有时他们的情感甚至比年轻人更真挚,更深刻,因为他们已了解这种感情的可贵,因为他们对这种感情已有患得患失之心,还没有得到时,已惟恐它会失去。 

可是葛病毕竟不是平凡的人,毕竟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所以他只叹息了一声,淡淡道:“不管怎么样,你却不必为我担心,我刚才还说过,我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我的死活跟别人根本完全没有关系。” 

——可是跟我有关系——丁灵琳心里的针刺得更深。 

若不是为了她,他根本不会死;若不是因为他,她早巳死了;他的死活,怎么会跟她没有关系,她怎么能看着他死?可是她又有什么法子能救他呢? 

——一个病重的人,是不是能活下去,至少有一半要看他自己是不是想活下去。 

这些话仿佛忽然又在丁灵琳耳边响起,她知道他现在并不想活下去,他已是个老人,他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甚至连心里的感情,都不敢对人说出来。 

你若是他,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葛病的眼睛又阉起,忽然道:“你走吧……快走……” 

“你为什么要我走?” 

“因为我不喜欢别人看见我死时的样子。” 

葛病的身子已开始痉挛,显然在勉强控制自己:“所以你一定要走。” 

丁灵琳用力握紧了自己的手,左手握住了右手,就像生怕自己的决心会改变一样的。 

“我不走!”她忽然大声道:“绝不走。” 

“为什么?” 

丁灵琳的手握得更用力:“因为我要嫁给你。” 

葛病霍然张开了眼睛,吃惊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嫁给你,一定要嫁给你。”她真的又下了决心。 

在这一瞬间,她已忘了郭定,忘了叶开,忘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 

在这一瞬间,她只知道一件事。 

——她绝不能就这么样看着葛病死在她面前,只要能救他,就算要她去嫁给一只猪,一条狗,她也会毫不考虑就答应。她本就是个情感丰富的女孩子,她做事本就常常是不顾一切的。别人欺负了她害了她,她很快就会忘记,可是你只要对她有一点好处,她就会永远记在心里。 

她做的事也许很糊涂,甚至很荒谬,但她却绝对是个可爱的人,因为她有一颗绝对善良的心。


“你要嫁给我?”葛病在笑,笑容中带着三分辛酸,三分感激,还有三分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也分不清,他不是个十分清醒的人。 

丁灵琳跳起来,她忽然发现这里惟一亮着的灯火,就是那对龙凤花烛。这本是为她和郭定而准备的;就在这对龙凤花烛前,郭定穿着一身新郎的吉服,倒了下去。 

现在,这对花烛还没有燃尽,她却已要嫁给另外一个人。 

若是别人要做这种事,无论谁都会认为这个人是个荒唐无情的疯子。可是丁灵琳不是别人,无论谁对她都只有怜悯和同情;因为她这么做,不是无情,而是有情,不是报复,而是牺牲,她不惜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为的只要报答别人对她的恩情。除此之外,她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能救葛病。 

这法子当然并不一定有效,这种想法也很荒谬幼稚。可是一个人若是肯牺牲自己,去救别人,那么她做的事无论多荒唐,多幼稚,都值得尊敬。 

因为这种牺牲才是真正的牺牲,才是别人既不肯做,也做不到的。

花烛将燃尽,烛泪还未干。 

烛泪一定要等到蜡烛已成灰时才会干,蜡烛宁愿自己被烧成灰,也只为了照亮别人。 

这种做法岂非也很愚蠢? 

但人们若是肯多做几件这种愚蠢的事,这世界岂非更辉煌灿烂? 

丁灵琳扶起了葛病,站在花烛前,柔声道:“现在我就要嫁给你,做你的妻子,终生依靠你,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 

葛病看着她,一双灰黯的眼睛,忽然又有了光彩,脸上的笑容,也已变得安详恬静。 

丁灵琳泪痕未干的脸上,也已露出了微笑。 

她知道他已能活下去。 

现在他已有了家,有了亲人,他已不能死。 

她含着泪笑道:“这里虽然没有喜官,但我们却一样还是可以拜天地,只要我们两个人愿意,有没有别人做见证都一样。” 

这并不是儿戏,更不算荒唐,因为她确是真心诚意的。 

葛病慢慢的点了点头,目中带着种异样的光彩,看着她,看着面前的花烛。 

能和自己喜爱的女子结合,岂非正是每个男人最大的愿望。 

他微笑着:“我这一生中,一直都在盼望能有这么样一天……我本来以为我已永远不会有这么样一天了;可是现在……” 

现在他终于达成了他的愿望。 

他的话声也变得安详而恬静,可是他并没有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倒了下去。 

死亡来得比闪电还快,忽然就击倒了他。 

他完全不能抵抗。 

没有人能抵抗。 

黎明前总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丁灵琳已跪下,跪在葛病的尸体前,眼泪就像是泉水般涌出来。 

就在这同一个地方,同一对花烛前,就在同一天晚上,已有两个准备跟她结合的男人倒了下去。 

这打击实在太大。 

也许他们本就要死的,因有她,他们也许反而死得更快。 

可是她自己却不能不这么想。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不祥的女人,只能为别人带来灾祸和死亡。 

郭定死了,葛病死了,叶开也几乎死在她的刀下。 

她自己却偏偏还活着。 

——我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世界上?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每个她认得的人,竟都可能是魔教中的人,从铁姑开始,到玉箫、葛病,还有那冷酷如恶魔的孤峰天王,每个人都是她想不到的。 

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她可信赖的? 

只有叶开!可是叶开又在何处? 

酒还在她身旁,烈酒喝下去时,就像是喝下了一团火。 

她喝了一口,又一口。 

“叶开你说过,只要等一切事解决,你就会来找我,现在什么事都完了,你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子……” 

她放声大叫,忽然将手里的酒坛子用力砸出去,砸得粉碎,烈酒鲜血般流在地上。 

桌上已将燃尽的龙凤花烛也被震倒了,落在地上,立刻将地上的烈酒燃烧了起来。 

火也是无情的,甚至比死亡更无情,甚至比死亡来得更快。 

这种猛烈的火势,又有谁能抵抗。 

没有人能抵抗! 

但丁灵琳却还是痴痴的跪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 

看着火焰燃烧,她心里忽然泛起种残酷的快意。 

她要看着这种火焰燃烧,把所有的一切全都烧光,她已不再有什么留恋。 

毁灭岂非也是种发泄? 

她需要发泄,她想毁灭。 

木板隔成的厅堂,转眼间就已被火焰吞没,所有的一切事,现在真的已全都解决了。


可是叶开呢?


叶开,你为什么还不来?


烈火照红了大地苍穹时,黎明终于来了。  

叶开却还是没有来。  

叶开醉了。


他一向很少醉,从来也没有人能灌醉他,惟一能灌醉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很想灌醉自己。


喝醉酒并不是件很愉快的事,尤其第二天早上更不愉快——这一点他比谁都知道得清楚。 

可是昨天晚上,他却硬是把自己灌醉了,醉得人事不省。 

因为他毕竟不是圣人。 

知道自己的情人正在拜天地,新郎官却不是自己,又有谁还能保持清清醒醒,高高兴兴的在街上逛来逛去? 

所以他逛到第一个卖酒的地方时,就停了下来,停了一个多时辰。 

可是出来的时候还没有醉。 

——这地方的酒好像太淡了,好像掺了水。 

所以他又逛到第二个卖酒的地方,用一种很不稳定的脚步逛了进去。 

这次他是怎么出来的,他已记不清,以后是不是到过第三个地方?他更记不清了。 

他惟一还记得的事,是把一个带着婊子去喝酒的土流氓头上打了个洞。 

那个洞究竟有多大?他也已完全不记得。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睡在一条死弄中的垃圾堆里。 

又脏又臭的垃圾堆,连野狗都绝不肯在这种地方睡一下子。 

他可以保证这绝不是他自己愿意的,他一向没有睡在垃圾堆里的习惯。 

——一定是那个头上有洞的土流氓,找了人来报仇,先修理了他一顿,再把他抛到这里来。 

他不久就证实了这件事。 

因为他站起来的时候不但头疼如裂,而且全身都在发疼。 

那一定要很重的拳头才能把他打成这样子,他还没有学会打人前就已先学会挨打的。 

然后他又发现头疼并不是完全因为酒醉,他头上也多了个洞。 

无论谁若是发现自己被人抛在垃圾堆里,被整得一塌糊涂,都免不了要很生气,很难受的。 

——偶尔能被人痛揍,岂非也是件蛮有趣的事? 

何况,他相信揍他的那些家伙们,现在一定也很痛。 

走出巷子,是条斜街,就像长安城里大多数街道一样,古老而陈旧。 

街对面有家小酒铺,门口挂着个很大的酒葫芦,是铁铸的。 

叶开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打架喝酒,都是在这小酒铺里。 

酒铺后面,好像就是个“暗门子”,那土流氓带出来的,就是这暗门子里的女人。 

从这里往左转,再转过两条街,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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