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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九月飞鹰 jar格式-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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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似觉得这是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她疯了。”  

郭定已将自己的轻功施展到极限,还是追出了很远,才追上她。 

“丁姑娘,跟我回去。” 

丁灵琳瞪了他一眼,竟已完全不认得他,突然一刀向他刺了过去。 

刀上还有血,叶开的血。 

郭定咬了咬牙,回身反手,去夺她的刀。 

他并没有夺下她的刀,可是他另一只手已闪电般的扣在她左颈后。 

丁灵琳的眼睛突然发直,人已倒下。 

四面无人,屋脊上的霜白如银。 

丁灵琳的呼叫,居然并没有将玉箫惊动出手。 

郭定已抱起了丁灵琳,他急着要赶回去看看叶开的伤势,已顾不得男女之嫌。 

可是那屋子里已没有人了……已没有活人了。 

一直沉睡昏迷着的韩贞,已被一柄长剑钉死在床上。 

地上的血迹已凝结,是叶开的血。 

桌角上也有血迹,也是叶开的血。  

但叶开的人却已不见了,崔玉真也已不见了。 

是谁的长剑?是谁下的毒手?为什么要对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下毒手? 

叶开到哪里去了?难道已被崔玉真带回去献给了玉箫? 

无论如何,他实在已凶多吉少。 

屋子很小,但却收拾得很干净。 

屋角里有个小小的木柜,是锁着的,旁边的妆台上,摆着面铜镜。 

冷风吹得窗纸簌簌的响,门上挂着布帘,门外传来一阵阵药香。 

叶开并没有死。


他已醒了过来,他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是在这么样一个地方。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是赤裸裸的躺在床上,盖着三条很厚的棉被。 

他胸膛上的伤口已被人用白布包扎了起来,包扎得很好。 

是谁替他包扎的?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想坐起来,但胸膛上仿佛还插着一把刀,只要一动,就疼得全身都仿佛要撕裂。 

他想呼喊,但这时门帘已掀起,已有个人端着碗药慢慢的走了进来。 

崔玉真。


她已脱下了她的道袍,身上是套青布衣裙,蛾眉淡扫,不施脂粉,眉目间却带着浓浓的忧思。 

看见叶开已醒,她的眉也已开了。 

“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叶开问出了这句话,立刻就发觉这是句废话。当然是崔玉真将他救到这里来的。  

崔玉真已走过来,将药碗轻轻的放在床边的小儿上。 

她每一个动作看来都那么温柔,已完全不是那个随着箫声扭动腰肢的女道人。 

叶开看着她,忽然有了种很安全的感觉,心也已定了下来。 

但他却还是忍不住要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崔玉真垂着头,轻轻的吹着药,过于很久才回答:“是别人的家。” 

“是谁的家?” 

“是个做茶叶买卖的生意人。” 

叶开道:“你认得他?” 

崔玉真没有回答这句话,却轻轻道:“你受的伤很重,我怕玉箫他们找来,只有带你赶快走。” 

她是个很细心的女人,想得很周到。 

叶开若是留在那屋子里,说不定也早已被一柄长剑钉死在床上。 

崔玉真又道:“可是我第一次到长安城,一个人也不认得,那时天刚亮,我实在不知道应该带你到什么地方去。” 

叶开道:“所以你就闯到这人家里来了。” 

崔玉真点点头,道:“这是个很平凡的小户人家,绝对没有人想到你会在这里。” 

叶开道:“这里的主人你当然也不认得?” 

崔玉真只好承认:“我不认得。” 

她说过,在长安城里,她一个人都不认得。 

叶开道:“现在他们的人呢?”


崔玉真迟疑着,又过了很久,才轻轻道:“已被我杀了。” 

她垂着头,不敢去看叶开。她怕叶开会骂她。 

可是叶开连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并不是那种道貌岸然的道学君子,他知道若不是崔玉真,现在他已不知死在谁的手下。 

长安城里,要杀他的人实在不少。 

一个半生不熟的女人,冒着生命的危险救了他,又在全心全意的照顾着他,为了他的安全,竟不惜杀人。 

你叫他怎么还忍责备她?怎么还能骂得出口。 

崔玉真忽然又道:“可是我本来并不想杀他们的。” 

叶开等着她说下去。 

崔玉真道:“我闯进来的时候,有两个人睡在床上,我本来以为他们是夫妇。”


叶开终于忍不住问:“难道他们不是?” 

崔玉真摇摇头,道:“那女的已有三十多岁,男的却最多只有十七八,我逼着他们一问,这孩子就说了实话。” 

原来丈夫到外地买茶去了,妻子就勾引了在他们家里打杂的学徒。 

崔玉真的脸似已有些发红,接着道:“这两人一个背叛了自己的丈夫,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师傅,所以我才会杀了他们,我……我只希望你不要认为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叶开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为他做了这些事,为他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可是她并不要他感激,更不要他报答。 

她惟一希望的,竟只不过是希望他不要看轻她。 

他的看法对她竟如此重要? 

叶开忍不住叹了口气,柔声道:“我也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叶开道:“若有人认为你这样做的不对,认为你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那人一定是个伪君子,是个大混蛋。” 

他微笑着,接着道:“我希望你相信我,我绝不是这种混蛋。” 

崔玉真笑了。她笑的时候,就仿佛寒冬已忽然过去,忽然已到了春天。 

“药可以人口了,你喝下去好不好?” 

她扶起叶开,就像是母亲哄孩子一样,将这碗药一口口喂他喝了下去。 

“这是我自己配的药,我不敢找大夫,我怕别人会从大夫嘴里查出你的行踪。” 

她实在是个非常细心的女人,每一点都想得非常周到。 

叶开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激,微笑道:“我遇见你,真的是运气,无论什么事你好像都能想得到。”  

崔玉真迟疑着,忽然道:“但我却还是想不到她为什么要杀你?” 

叶开的笑容黯淡了下来。


崔玉真道:“我知道我本不该提起这件事的,可是我实在想不通,你不顾一切的去救她,她为什么要对你下这种毒手?” 

叶开却又笑了笑,道:“我想……她一定有原因的。” 

崔玉真道:“什么原因?” 

叶开道:“江湖中有很多邪门外道的事,我说给你听,你也未必知道。” 

崔玉真道:“你难道连一点都不怪她?” 

叶开摇了摇头,道:“她这么样做,一定是被摄心术一类的邪法所迷,等她清醒后,她一定会比我更痛苦,我怎么还能怪她?”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关怀。 

别人几乎一刀将他杀死,他却还在关心着那个人清醒后的感觉。 

至于他自己的痛苦,他却连一点也不在乎。 

崔玉真看着他,美丽的眼睛里突然泪珠一连串流下。 

“你在哭?” 

“……” 

“你为什么忽然伤心?” 

崔玉真慢慢的拭了拭泪痕,勉强笑道:“我并不是伤心,我只不过在想,假如有一天,能有个人这么样对我,处处都替我想,那么我……”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她的泪又已流下。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永远也不会遇着这么样一个人的。因为她知道这个人现在虽然在她怀抱里,但心里却在想着别人,而且很快就会离开她。 

她并不是嫉妒,也不是痛苦,只不过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伤。 

她已是个成熟的女人,她这一生都很寂寞。 

寂寞,多么可怕的寂寞…… 

冰冷的泪珠,一滴滴落在叶开脸上,但叶开的心里却在发热,热得发疼。 

他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不是块木头。 

可是他又能怎么样? 

屋子里渐渐暗了,黄昏已又无声无息的悄悄来临。 

黄昏总是美的,美得令人心疼。 

崔玉真将早上煮的冷饭,用酱油拌着吃了一碗,却替叶开熬了锅稀粥。 

她红着脸道:“我本来想买点人参来炖汤的,可是我……” 

她没有钱。叶开也没有,他忽然注意到她本来插在头上的一根碧玉簪已不见了。 

“我本来想打开那柜子,看看里面是不是有银子的,可是我又不敢。” 

她实在是个本性很善良的女孩子,而且有一种真正的女性温柔。 

叶开慢慢的啜着粥,心里忽然有了种奇妙的感觉。假如他只不过是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假如他们是夫妻,假如他们都没有过去那些往事,他们是不是会活得更幸福? 

可是现在……假如现在他也能抛开一切,假如她也愿意永远陪伴他,假如…… 

叶开没有再想下去,他不能再想下去。宁静的生活,对他永远是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可是他这人却偏偏好像生来就不能过这种日子。世上又有几人能随心所欲,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夜色渐渐深了。他们都没有说话,仿佛都在全心全意的享受这片刻宁静。因为他们都知道这种日子是很快就会结束的。 

叶开什么都不愿去想,只觉得眼皮渐渐沉重,他流了很多血,他觉得很疲倦,而且很冷。 

朦朦胧胧中,他觉得自己仿佛在渐渐的沉人一个冰窖里。他冷得全身都在发抖,冷得嘴唇都发了青。可是她已将这里所有的棉被都替他盖上了——现在怎么办呢? 

他的脸色越来越可怕,抖得就像是一片寒风中的叶子。有什么法子才能使他温暖?只要能让他温暖,无论要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的。她的脸忽然红了。她已想到了一个法子,一种人类最原始的互相取暖方法。 

叶开不再发抖,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然后他就发现,有个人正赤裸裸的睡在他身旁用力抱住了他。她的身子光滑而柔软,热得就像是一团火。 

发现叶开的眼睛正在看着她,她脸上仿佛也燃烧了起来,“嘤咛”一声,将头缩人了被里。 

叶开心里是什么滋味?那绝不是感激两个字所能形容的,那已不是任何言语所能形容的。他感觉到她的身子也在轻轻发抖。但那也当然不是因为冷。


窗外一片黑暗,冷风在黑暗中呼啸,可是黑暗与寒冷都已距离他们很远。 

他们竟忽然有了一个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这世界里充满了幸福和宁静。只可惜这种幸福就像是海市蜃楼,虽美丽,却虚幻,又像是昙花的开放,虽美丽却短暂。突然间,门被推开,一个人闯了进来。一个他们永远也想不到的人。


这一家的主人竟突然回来了。一个男人回到了自己家里时,若发现有两个陌生的男女睡在自己床上,无论怎么愤怒,都是值得同情的。崔玉真本来也很吃惊,很愤怒,现在却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连话都说不出了。 

这人咬牙瞪住她,怒吼道:“我出去才两个月,你就敢在家里偷人了,你难道不怕我宰了你。” 

崔玉真又吃了一惊:“你……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这野男人是谁?” 

难道这人的眼睛有毛病,竟将她看成了自己的妻子? 

崔玉真道:“你……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这人更愤怒:“我看错了人?你十六岁就嫁给了我,就算烧成了灰,我也认得你。” 

崔玉真忍不住大叫:“你疯了,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你。” 

“你难道还敢不承认是我的老婆?” 

“当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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