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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老女七嫁-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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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玉衡番外 。。。 
 
 
  他从一小盹觉里醒来。撑着额的手有些发酸。他在梦里面瞧见了那个叫阿离的女子。
  
  她是一只水鬼。生在水里,长在忘川。也确然是从水里出来的,眉眼笑靥里皆透着像是从清亮亮水里掐出来的一抔灵气。
  
  他坐在案前,倦倦的揉着额,眉微蹙,眼从指缝里过,茫然望到殿外。他想起初见她那日,他下船从岸上一棵歪脖子树下过,她就那么不早不晚,恰恰好的从树上落下来,砸到他肩上。
  
  他记得那棵歪脖子树上被刻的刀痕斑驳,密密麻麻。像是在记载着某个时间,说着某个故事。
  
  他愣了一愣,轻轻推了推她,叫了她一声,然而她却是将那颗圆滚滚的蘑菇脑袋往他肩膀上蹭了蹭,打了个滚,攀着他又继续睡去。
  
  他无奈,只好往树下坐下,等她醒来。那是个湿漉漉的早晨,空气了沾了泥土的香,树下正开着一大片狗尾巴花,他望着肩上那一小朵蘑菇,慢慢笑起来。
  
  天上的神仙们皆道他爱笑,其实却不是,大多数的时候只是一种应付或只是一种习惯。
  
  笑着笑着,也就习惯了。世上欢乐不过几样,平淡凉薄总多过欢喜,哪来那么多能够让嘴角牵上一牵,让心暖上一暖的欢喜事?但那一刻里,他肩上搭着一朵蘑菇,脚下狗尾巴花开满地,他慢慢笑起来的时候,心里确确然然是欢喜的。
  
  那朵蘑菇一觉贪饱,长长一盹打完,忘川河上撑船的老者已渡了第三拨人来。他在树下,腿坐得酸麻。
  
  那朵蘑菇站在他肩上迷迷瞪瞪晃了晃脑袋,又迷迷瞪瞪对上他的眼。他弯起眼角,眸子里带了笑。
  
  那朵大脑袋菇大概是被吓住了,一个激灵滚到地上,变回了身。
  
  他对上地上那个光脚女孩儿的眸子,看她一眼,那一瞬,怔住。
  
  在后来,他才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有些人,是不能看,也不该看的,看了,就要偿还。
  
  很久之后,在凡间,他叫做云非白,而她还唤作阿离,他初见她时,她从一碗油光水滑的猪腿里抬起眼时,他就像此刻般怔住。
  
  那一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就是她了,可是是她什么,她是什么,他却不知道。
  
  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赤脚女孩儿愣愣将他望着,好半晌,道:“阿离。”
  
  阿离。阿离。
  
  那日他离开步上桥时,她忽然追上来,她赤着脚站在桥上,揉着揉衣角看他,磕磕巴巴道:“那个,我、我我叫阿离,是、是忘川河里的水鬼。”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年芳一千五百岁,正值花样年华。”
  
  每每阅公文,或闭目养神时,想起这一幕,他便忍不住莞尔。
  
  她那个样子真傻呢。
  
  此刻坐在案前,眼睛望向殿外,他又忍不住笑起来。
  
  殿外地上青砖上铺上一层薄月辉,他从案前起身,立到窗前。蟾宫里月桂饶水,清霜满铺,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觉得心里有点莫名想念。
  
  他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梦到她。
  
  梦里的她和现实中一个模子描出来,有些愣愣还有些傻乎乎的样子,爱笑,露出一排齿,有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一双眸子里黑是黑,白是白,清清亮亮。
  
  他看着她的笑,梦里面的一颗心是分明的欢喜。
  
  那日在冥界,他被热心滚滚的澜川溟君邀去,在他那儿宿了一夜。两人对弈,澜川却巴巴儿的瞅着他打听东华的事,问他早上吃了几碗饭,见了几个人,见那几个人是谁,笑了几次,蹙了几次眉,甚是连上了几次茅房也缠着他问了个清楚。
  
  他忍住笑一一敷衍应答过,待一局棋过后,便找了个托辞踱了出来。
  
  奈何桥上有淡淡月辉铺在桥面上,白绸缎一样,他踩上去,望见河岸边那棵歪脖子树上,那个叫做阿离的赤脚女孩正坐在上面,抱着树干,朝极东的幽冥岛遥望。
  
  像是在等着谁,盼着某个人。
  
  他踱去孟婆的摊子前,叫了碗汤,故作不经意间问起树上的那个女孩子。
  
  孟婆笑呵呵道:“她在等冥太子回来呢,天天坐在树上望,过一天就在树上刻上一刀。”
  
  他讶然。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原来她真的是在等人。
  
  他沉默了下,又道:“等了……多久了?”
  
  孟婆一把嗓子清脆嘹亮:“两百多年了哩!这两孩子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哩!”
  
  原来,竟还是青梅竹马。
  
  翌日离开时,仍是坐了船走。他站在船头,听摇橹声哗啦啦的响。也还是个湿漉漉的清晨。他负手立了片刻,正打算入舱里,却被一个清亮亮的声音叫住:“蓝公子!”
  
  他回眼过去,面上微微错愕,那个叫阿离的小丫头正兴奋的朝他挥手。
  
  可是……蓝公子?他顿了下,有些困惑又有些想笑,片刻,眸子里漾出笑:“我叫玉衡。” 
  
  话毕,船划出数丈,疾驰而去。
  
  她沿着岸疾奔,追着船噼里啪啦问:“公子,你家住哪里?是人是鬼还是神仙?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
  
  他忍俊不禁,捏了传声诀与她:“下个月我会再来。”
  
  第二次再见,已是一月后。
  
  她趴在桥下正打着盹,睡得酣畅,唇角旁挂了丝口水。他憋住笑,替她揩了口水,推了推她:“阿离?”
  
  小丫头迷迷瞪瞪睁开眼,迷迷瞪瞪将他望了一望,忽然伸手往他脸上摸了一下。
  
  她的手指冰凉凉的,然那一刻,他却觉得脸上像是被烙铁猛地烧了下,整个身子都僵了一僵。
  小丫头却嘻嘻笑起来:“原来不是在做梦嗳。”
  
  他哭笑不得。
  
  这一次,她送了他一副鸳鸯戏水的帕子。
  
  她垂着脑袋,怯怯的望着脚尖,扭捏着对他道:“玉衡公子,我、我欢喜你,我想……”
  
  那样怀春的少女情怀让他心动,让他莞尔。
  
  他捏紧的手上的帕子,屏息凝气听着她的话。她欢喜他,她想……想……什么?
  
  然而,答案却终究没出来,她清亮亮的声音被打断。
  
  忘川回来。孟婆告诉过他,他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他望着忘川的眼神,又望着她看忘川的眼神,心里的暖滞了一下,方才的一腔期盼像云朵,倏然被吹散。
  
  话可以骗人,眼睛也可以骗人,但眼里的眼神却骗不了人。他瞧的出,这个青梅竹马的两个人,他爱她,她亦欢喜他。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他,却晚了一千多年。他望着川水上翻飞的水鸟,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有时候微笑是一种伪装,譬如此刻。
  
  夜里,澜川又邀了他宿下。对弈时,澜川将东华吃喝拉撒问了个遍,又兴致勃勃讲起某一年他和东华在大氓山的初遇。
  
  年轻浮华岁月,明媚流年,他却听得心不在焉。五局连败。
  
  澜川喜出望外:“本君棋艺果然大进啊!”
  
  他但笑不语。
  
  第二日,早膳过,他正与澜川作辞打算回去,忘川恰来澜川的洗尘殿。
  
  澜川拔了根草叼在嘴里,将一包袱写给东华的情书挎到他胳膊上,一脸深情款款地让忘川送了他出去。
  
  他和忘川并肩而走。一路偶尔说些话,客气而疏离。他感觉到他的敌意。
  
  走到一座桥旁,忘川忽开了口,他道:“我和阿离一起长大,她没爹没娘,从小受到别的小鬼的欺负,而我,娘亲一早就去了,小时候经常受哥哥姐姐们的排挤,所以,和阿离也算是惺惺相惜。”
  
  他怔了怔,没做声。
  
  忘川又道:“我和她在一起整整一千年,她是个良善的女孩儿,只是心智发育的晚,总是不开窍。”
  
  他静静听着他说。
  
  忘川却顿住脚,望向他,道:“你知道吗,我从一千一百岁,初知人事时,就知道自己爱上了她。”
  
  少年的目光分明带着些挑衅。
  
  他牵着嘴角,笑了笑,道:“阿离得殿下这样真心相待,不枉此生。”
  
  正欲同忘川作辞离去,刚抬脚,桥上便咕噜噜滚下一个人,一直滚到他脚下,将他脚抱住。
  
  待那人抬起脸来,他怔了一怔,居然又是那个丫头。
  
  他望见她脸上被磕破了点皮,渗着细血丝,他下意识得拉她起来,将她脸擦一擦,然而瞥到忘川沉沉灭灭的眸,终是垂下了手指,换做素日一贯的淡淡微笑,将她望着。
  
  阿离兴奋从地上爬起,惊喜得叫他玉衡公子。
  
  玉衡公子。玉衡公子。他从来没听过谁将他的名字叫得这样好听。然而他只是笑笑,转身与忘川作了辞。
  
  他没想到小丫头会叫住他,更没想到她会吻他。
  
  她站在他面前,踮起脚,攀着他的肩膀,往他脸上轻轻一啄。他的脑子在那刻一片空白。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却无言。半晌,才道:“阿离,仙鬼殊途。”
  
  仙鬼殊途?呵呵,这真是个蹩脚的理由。
  
  月宫里的桂树似乎落了一片叶子,荡到水里,打了个圈,飘走了。思绪到这里,噶然而止。
  他在窗前站了良久,低声一叹,缓步踱了出去。
  
  这一夜,夜起的玉桓宫的宫人们望见他们的星君坐在殿前的石阶上,瞧了一晚上的月。
  
  他们说星君的身影好寂寞。
  
  他们说星君的眼神好哀伤。
  
  恰巧墙角花影里一只野猫子喵了一声。结果他们得出了一个结果:他们的星君寂寞了,孤独了,然后……思春了。
  
  太平盛日,人人爱八卦,鬼鬼爱八卦,神神仙仙也爱八卦。第二日,东华邀了他品茶。
  
  他执了杯子,啜了一口茶,听东华道:“听闻你……思慕上了紫薇大帝外甥女隔壁家的如花?”
  他一口茶喷了出来。
  
  八卦八卦,八着八着,西施就成了东施,东施就成了天蓬元帅。
  
  但有一件八卦却八对了。天上神仙宫娥们都说东华和冥界的澜川冥君暧昧的很,某日某某宫的某个鬼倌瞧见东华殿下送了澜川冥君一个玉坠子,而某日澜川冥君送了东华殿下一把扇子,扇子上题了一首情诗,又某日澜川冥君抱了东华殿下一下,又某日东华殿下吻了澜川冥君一下,结果澜川冥君一怒之下,将东华殿下猛地一推,压到了他身上。
  
  又说天君将青莲仙子强配给东华殿下,实在是不妙,不妙得很。
  
  半个月后,东华与澜川私奔了。
  
  天上的神仙们登时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他坐在玉桓宫里,听着宫人们口水相传的各种八卦版本,心里一个恍惚,忽又记起他最近一次去冥界的时候。
  
  还是在那座桥旁,他负手站在那儿等她。
  
  他其实不确定会等到她,但除了那个地方,他不晓得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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