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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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如张影所说,明天各大小报头版头条报道出去,街头巷尾都会议论纷纷的,褒贬不一。他不能不想到:在孤军营中受苦受难的弟兄们,看到了这样的报道,岂不要唾骂他太不是人了!
第七章 被追踪的新闻人物(3)
然而白光所表现出的“多情”,也使他十分感动,尽管他还不能接受她的如此多情,他也不能不认为“难能可贵”。
正在胡思乱想,一位穿着笔挺西服、打着蝴蝶结、油头粉面、唇上留着一撮“东洋胡子”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他很绅士地向李坚致礼,并自报“家门”:“兄弟吴铁城,听黄金荣先生提起李先生大名,特冒昧前来拜识。”
李坚看看对方打扮,骤生厌恶感。但在这种交际场所,他不能不勉强应酬:“啊。”起身与对方握手时,被对方戴的大钻戒硌了一下,心中更不快了。“请坐吧。”
吴铁城自己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了:“兄弟与孙元良将军交厚……”
李坚忙打断了对方的话:“吴先生,当初孤军营坚守四行仓库,是奉孙元良师长的命令;也是他派参谋长张伯亭和副师长冯圣法从法租界打电话给谢团长,命令我们撤退的,结果他跑了,扔下我们,至今不闻不问!这样的师长太不称职了,不值得一提。更何况我已离开孤军营,八十八师的事与我无关!”
吴铁城愣了愣,勉强说道:“啊……孤军营的情况委座一直是很关心的……战况逆转,如今中央政府已退到西南,真所谓鞭长莫及……”
李坚伸出一个指头晃了晃:“吴先生,你大概也不代表中央政府,我又脱离了孤军营,都没有必要再谈过往之事。”
吴铁城颇感尴尬:“啊,好,好……兄弟亦不过是想以袍泽之情联系感情……兄弟也是黄埔军校……”
李坚再次打断对方的话:“吴先生,你有事不妨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不必再提过去的关系。那实在是不堪回首的。”
“好吧。”吴铁城皱了皱眉,“是这样的,据黄金荣先生说,你离开孤军营后,在上海举目无亲,生存都很成问题。虽有壮志,只身一人总是不好混的,据说你已投帖黄先生门下,黄先生就拜托兄弟多于照顾。兄弟被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指派为上海站站长,军衔是上校,领导特工组织对日搞情报工作。我的组织十分庞大,人员众多,工作卓有成效,很受委座嘉奖。
“据黄先生说,老兄抱负非浅,离开孤军营是要为团长报仇;据报载老兄在华界已诛杀鬼子、汉奸多名!兄弟佩服!佩服!老兄作为,堪为我同志!所以兄弟特邀请老兄加入我组织,共图大事……”
李坚再次晃晃指头:“吴先生要干什么我不想知道。我想干什么也没有必要告诉吴先生。这是勉强不来的,或者有幸会在某种场合相遇,相互照应还是可以的。”
吴铁城又愣了愣:“李先生,兄弟的确是一番好意特来相邀,老兄孤身一人,力量总是有限的,而且老兄加入了组织,脱离孤军营就不会被军事法庭追究责任了……”
李坚勃然变色:“吴先生!你是否指责我是逃兵,所以将来有可能受军事法庭审判!
“政府置孤军营于不顾,使孤军营处于敌人包围之中,连给养都不供应,是不管孤军营将士死活了,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我李坚离开孤军营光明磊落。我离开孤军营后的行为,绝对对得起军人的良心。倒是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家伙当心一点,全上海老百姓都看着呢,莫要在抗战胜利之后,被老百姓推上审判席!”
吴铁城脸都白了,但他还在勉强笑着:“啊好,好……今日骤然见面,李先生也无准备……这样吧,请李先生考虑考虑兄弟的诚意。看李先生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兄弟无不从命……啊,改日再领教吧……”
吴铁城起身向李坚伸手告别;李坚也起了起身,但没有伸出手。
吴铁城走后,张影问李坚:“为什么拒绝?”
李坚哼了一声说:“此人我见过的。
“在淞沪抗战时,打到最后了,各部队纷纷退下来,我就看见此人站在路旁,举着手大喊大叫:‘弟兄们,不要退!不要退!要顶住!顶住!蒋委员长命令要抵抗到底呀!都回去!回去!’士兵们骂道:‘你们他妈的这帮吃闲饭的家伙,怎么不上前线去顶住啊?现在跑来瞎叫唤什么?再叫唤老子给你一枪!’他吓得赶紧溜了。
第七章 被追踪的新闻人物(4)
“那时他挂中校衔,大概是政治部的人。军队里的人最恨这些搞政工的,都骂他们是‘吃闲饭的’、‘卖狗皮膏药的’。
“他是搞特工的,这种人惯搞阴谋诡计,这样的人我怎么能与之为伍呢?”
张影听了,不禁暗暗赞许。
过了一会儿,李坚说:“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每天要陪我逛街,晚上再睡不好,会累垮的。”
张影说:“你不也这样吗?”
“我是男人,又是军人,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睡,照样打仗杀敌。女人是娇嫩的。”
“你倒挺体贴人的。好吧,我早点回去。”
拂晓前白光唱完歌,从乐台上走下来,挽了李坚,开车回家。
他们在餐厅里吃着点心。白光说:
“我唱几支歌后,有一段休息时间,我很希望你能来化妆室陪陪我。”
李坚耸耸肩:“白小姐,我想我们还是保持一定距离为好,否则舆论哗然,对你也不好吧?”
白光看看李坚,沉默了半晌。然后显得很忧伤地说:“天锋,你是表示不能接受我的感情吗?是的,我们相识时间还很短很短,你大概不能相信一见钟情吧。”
李坚说:“军人的浪漫在战场上!”
“天锋,请你听我说。
“你看我住着洋楼,开着汽车,家里用人五六个,过着奢侈的生活,似乎我很得意,其实这只是表面现象。
“歌舞皇后的身份,迫使我的生活必须配套,不能设想住在弄堂小阁楼上,自己洗衣做饭、料理家务。否则就得不到皇后的宝座。
“这座花园洋房是租来的,我的汽车是买的旧货重新喷漆大修过的;这么大一幢楼房,我必须雇五六个用人来收拾。
“我在百乐门唱歌收入是不少,但是,付房子租金,用人食宿和工钱,我自己的开销,总是入不敷出的。
“事实上我是在靠借债过日子。
“当然,我可以不必借债,我可以过得更好一些。你也看见每天有那么多人送我花篮,也有人送我礼物。有不少人愿意为我一掷万金。但是,这需要我付出肉体的代价。
“说起歌舞皇后,其实与舞女地位相同;娱乐场中的女人,出路无非投怀送抱。我倒并不清高;我也常感孤独;举债度日的压力,一般人不能想象。但是,我不愿用廉耻去换取。
“我也幻想有个归宿,结束这种漂泊无定的生活——对于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实际上我是非常厌恶的。
“这两年无数男人匍匐脚下,这其中有腰缠万贯者,也有权倾朝野者;有文人学士,也有清秀的青年。但是,一看到他们沉迷酒色,来到歌舞场便忘了国仇家恨,身居孤岛不知明日为何?真是醉生梦死!我怎么能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这样的人呢?
“天锋,你的出现使我耳目一新——我一见你就感觉出现了我梦寐以求的意中人。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今天我也不希望你能相信。感情可以产生于一瞬间,但要维持感情,却需要长时间的考验。我不是热情似火的姑娘,也没有少女的天真,我不会将自己的终生幸福,寄托于一念之间。
“天锋,现在我只想和你培养感情——希望你观察我,我也观察你。如果有缘,自然会合在一起;如果无缘,各奔东西。
“但是,我也把话说明:我绝不勉强你,所以我说过:你愿走就走,愿留就留,即使没有缘,我们还是可以做个好朋友的。
“你看这样好吗?”
李坚大受感动:“好!白小姐,既然你坦诚相见,我也实意相告:我虽一男儿,也确实满怀杀机,但毕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
“你的相救、相助,我永远不会忘记,而且要报答你的一番恩情。我不能允诺和你发展感情,因为那是对你不负责任的。
“我对你所说的话,没有半句虚言——我的确是为了要替团长报仇,才决心离开孤军营的。我不会放弃这一志愿。要实现这一志愿,我就要成为一个杀手——我要杀人,人也必要杀我。我是孤军奋战,敌人却是众多、强大的。所以我十有八九会被我的敌人干掉!
第七章 被追踪的新闻人物(5)
“我们孤军营将士,在守卫四行仓库时,已经人人写下了绝命书——八百壮士视死如归!死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绝对不可避免。我和任何人都没有可能谈感情,否则便是对感情、对对方的亵渎!
“所以,我诚恳地劝告你,对我放弃感情方面的追求。我们做个朋友吧。否则,陷得太深,你的痛苦会越大、越沉重!”
“天锋!不要说得这么绝对。我想,你的志愿总是有极限的吧?你说出极限来,我帮你早日达到这个极限,好吗?”
李坚说:“你帮不了我。因为我的志愿是:只要在中国领土上还有一个鬼子、一个汉奸,我都必须斩杀务尽!”
白光大惊:“啊,天锋,你是疯了!这是任何个人都做不到的。”
“是的。”李坚承认,“我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杀不了鬼子、汉奸,就让鬼子、汉奸杀了我,也就结束了。”
第八章 美女救英雄(1)
“李先生,你认识一位叫沙志超的人吗?”张影在三轮车上问李坚。
李坚一惊:“啊,你……”
“是的。”张影承认,“我认识他们——他们一直在焦急地寻找你。”
李坚并没有追问他们怎么会相识的,只问:“他们在哪里?”
张影说:“如果你想见他们,我可以领你去,如何?”
“好!他们在哪里?”
张影笑而不答,只让三轮车夫去先施公司。下车后她悄悄对李坚说:
“有人跟踪你。我们要想办法甩掉尾巴。”
李坚四下看看,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你太过敏了吧?”
“我们动作要快,从人丛中钻出去。”张影说,“现在我们分开,楼上楼下转几圈,然后到东门会合。”
李坚虽觉毫无必要,但这样“捉迷藏”的游戏也很有意思,便答应了。他与张影分开,便急速地楼上楼下往人群里钻,最后到了东门。稍晚,张影气喘吁吁地来了,挽了他走出门来。有一辆奥斯汀牌小轿车,在等候着。张影拽着李坚上了车。轿车急速启动,飞驰而去。
轿车在大马路一家南货店门前停下。
张影领着李坚走进南货店,她和店员们打过招呼,便领李坚登楼。
楼上客厅里坐着四个人,其中有沙志超和陆阿根,其他两位中年人李坚不认识。
沙志超和陆阿根惊喜地起身,过去与李坚握手,然后介绍那两位:一位叫张振东,是南货店的老板;一位叫李志强,是南货店的经理。
寒暄已毕,众人坐定,沙志超说:
“听任小姐说你在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