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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反攻日-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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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不吝赞美的词汇,夸的我父亲洋洋得意飘飘欲仙,他谦逊着连声说:“过誉了,过誉了,各位兄台这样的抬爱,实在是让我愧不敢当,我也不过是略尽些绵薄之力而已……”

    谭震山激动的紧握着我父亲的双手,说:“安先生此举真是让我这临勐人深感惭愧!我刚刚还和安先生在嘴上论什么高低上下,看来是谭某的心胸远不及安先生啊。既然安先生有此善举,我自然是不能落后,我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兄弟二人,就在临勐开他一个月的粥棚可好!”

    一个月的粥棚,相当于一个月不问人头的流水席,在粮价都要赶上肉价的年代,没有相当雄厚的财力是做不来这样的事情的。可是我的父亲已然是骑虎难下,面对着众人企盼的目光和热烈的掌声,自然是咬着牙一力应承了下来。

    待到众人散去,我的父亲大人才从天上回到了人间,他有些缓过神儿来了,拍着自己的脑袋,说:“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一个月的粥棚,这是要多少银元才做得下来……”

    他在那敲着脑袋计算着,我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要我说啊,这事儿都是您自找的,没人逼着您去发善举,是您自己非要把自己推到台上去的,人家谭先生家大业大,自然是出得起这笔钱,您呢?是准备把老本都搭进去,然后一个月后,开始每天顿顿西北风?”

    我父亲踌躇半晌,说:“那……依你之见呢?”

    我被茶水呛了一口,二十多年来,我都已经习惯了父亲说一不二的命令式说话口吻,从没听我父亲能和我说出“依你之见”这样征求意见的话,真是很不适应他忽然的这么不耻下问的态度。

    我咳了半天才缓过来,说:“咳咳,依我之见,您赶紧去谭家和谭先生商量商量,咳咳,看看能不能把赈济灾民的时日减半,这样您还兴许能剩点安度晚年的钱。”

    听我这么说,我父亲立刻板起了脸,说:“亏你想得出来这样的馊主意!这么丢脸的事,我是万万做不来的!”

    “那成!您觉得丢脸,您要面子,那您就做好散尽家财的准备吧。”我不打算再和我这个死要面子的汉奸父亲,就此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他这一辈子都被他的面子牵引着,没人能左右得了他,哪怕是他自己一旦涉及到了面子问题,他除了给自己挖坑,什么也做不来。

    我父亲盯着我看了半天,说:“风凉话说够了?你今天到我这干什么来了?就是专门给我添堵的吗!”

    我放下茶碗,说:“您甭冤枉我,我可不是来给您添堵的,我是来给您送钱来了……这是我们的一位长官要我送给您的一点心意,他军务……什么的繁忙的很,就不亲自登门拜会您了,权托我代为转交。”

    我把汪庭岳给的一封银元放到了茶几上,站起身作势就要离开,我父亲叫住我,说:“这一点钱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你就这么走了,那明日开粥棚的事,该如何安排?要是在北平也到好办,我四处筹借筹借,也能把事情办圆满了。可在这临勐,我人地生疏,你让我去哪里求借?你身为人子,你总得帮我想想办法吧?”

    我的父亲,自己惹麻烦上身,还能理直气壮的埋怨别人,我有这样的父亲,也算是我晦气的人生中最重要的烙印了。

    我在客厅中打着转,心想着该去哪里才能借到这么一大笔钱,能够解决因为我父亲的面子问题所引发的麻烦。

    我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分赃得来的三根金条,本来是已经交给黄文烈和他的那些赃款一并充作军资,可是现在看起来,恐怕是要拿出来先做赈济灾民的事。

    心里有了托底的,我就安慰他,说:“您就着手准备吧,总算也是您做的一件好事,就当是替您赎罪吧,我下午就把钱给您送来。”

    我父亲因为我话里带着刺儿,就有心发作,但是又听我说会给他送钱过来,一时之间,恼也不是喜也不是,只能坐在那一杯借一杯的灌着茶水。

    我回到见龙湾,和黄文烈说了这个情况,黄文烈到是非常赞成我父亲的做法,他把我的三根金条拿给我,还问我:“开一个月的粥棚,这三根黄鱼也不知道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给你补充一些。”

    我说:“差不多吧,他自己还有老本,再说也不是让他一个人拿这个钱,谭半城也会出一半。”

    黄文烈感慨着,说:“谭先生真是云南商界的一面旗帜,他刚刚才向军部捐了一万银元,这又要开粥棚赈济灾民开,这样的人才配称得上是民族真正的脊梁!”

    我没时间迎合他的感慨,我拿着金条加上我手里的一部分军饷,又急匆匆赶回了临勐,我父亲看见金条喜出望外,立刻开始张罗着筹办各种事项。有了钱就好办事,买米雇人支起粥棚,米粥沸腾的香味吸引了成群结队拖家带口的难民们,每天前来领粥的长队都可以排到临勐城外。

    甚至很多都不是难民的本地人,也拿着碗到粥棚排队,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们是处在这样一个饥饿的世界。每天两餐的粥棚足足开了一个月,我相信这一个月的赈济,真的是可以帮助很多人摆脱眼前的困境,甚至会因此挽救很多很多的生命。

    我的父亲因为这样空前赈济灾民的事情,成了临勐的大善人,现在在临勐街头基本没有几个不认识我父亲的。

    安大善人,现在是临勐老百姓心目中,一个响亮而又温暖的名字。


第六十章 德月楼

    安大善人如今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我估计在北平,老百姓就算不当面骂他,背后戳他脊梁骨的大有人在,那会像在临勐,这么多人真心实意的对他表示着尊敬,他在这里找到了存在感。

    我虽然对我父亲一直心存芥蒂,但是他终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有着血缘关系的最后的亲人,我没办法真正做到对他置之不理。这世上最难以割舍的恐怕就是亲情了吧,因为他的独特性和不可替代,即使是在一些是非面前,我们除了选择妥协,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月初的时候,我带着我的军饷和阿妮一起去了我父亲的家里,带着阿妮是因为我觉得有一个外人在场,我和我父亲在一起会感觉自然一些。

    我们进去院子的时候,我父亲正穿戴齐整的要往外走,看到我的出现,他非常高兴:“看看这事有多巧,你今天不来,我都要去见龙湾去找你!看来还真是姻缘到了,事事都这么顺利!”

    我听得莫名其妙,说:“您在说什么呢?什么姻缘到了?”

    我父亲引领着我们回到客厅内,他看起来很是兴奋,双手不停的互相搓着:“有一桩天大的美事,我是正要找你说说……唉,说起来我们安家已经很久没有什么喜事了,这想来可能也是安家的列祖列宗在护佑着你……”

    我越听越糊涂:“您能别卖关子了成吗,怎么还把老祖宗都扯出来了!这可不像您的做派,我记得您的行事风格一向干脆利落,现在怎么还学会吊人胃口!”

    我父亲沉下脸,对阿妮说:“阿妮姑娘你看看,有和自己爹这么说话的吗!天天和一群大头兵在一起厮混,果然是学不到什么好!”

    我把军饷放到桌子上:“前线军务繁忙,我没时间和您在这拌嘴,阿妮,我们走。”

    我父亲急了,追着我说:“有人看上你了!”

    我愕然回过头:“看上我?”

    我父亲说:“就是那位谭公!”

    我坐回了椅子上,等着我父亲的大喘气把事情说完整,我父亲很有些意得志满的样子,说:“谭公家有娇女,听闻也是一位知书达理,形容俱佳的大家闺秀,谭公很看好你,想要把女儿许配与你……”

    “不行!”

    “不行!”

    我和阿妮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句话,我的反对可能还在我父亲的考虑范围之内,阿妮的反对让他很惊诧。

    阿妮脱口而出之后,也有些不知所措,嚅嚅着说:“我是说……安大哥,每天这么忙,都没得时间……”

    我父亲也不管阿妮说什么,大手一挥:“打仗也不能耽误了婚姻大事,安家就你这么一个独子,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为安家的子孙后代着想吧。”

    我不知道自己哪一点顺了那位谭半城的眼了,但是在这个焦头烂额的时候,我哪有心谈论什么婚姻事。我虽然没有国将不国何以为家的大胸怀,起码也知道轻重缓急,况且我心中对远去重庆的英慧实在是难以忘却,我还在奢望着,有一天英慧会忽然的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所以我不留余地的对我父亲说:“这事儿您直接回了谭先生吧,我多谢他的美意,也承蒙他瞧得起。但是现在是兵临城下的严峻时刻,儿女情长的事就只能先放到一边。谭先生是明事理的人,应该也不会怪罪于我。”

    我把明事理的头衔给了谭震山,这让我的父亲无从反驳,他自然也不愿意去当那个不明事理之人,我的话切中了他的好面子的死穴。

    从我父亲家里出来,我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以及明媚的阳光,刚刚的烦闷也似乎减轻了许多。

    我问阿妮:“想不想安大哥带你下馆子吃点好的?”

    阿妮眼睛亮了:“真的?不会是又哄骗我吧?”

    我又气又乐:“我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堂堂的营座,犯得着因为一顿饭,哄骗你一个小丫头片子?”

    阿妮翻着白眼:“丫头就说丫头吧,还加一个片子!你们北平人说话好啰嗦哩。”

    穿过了街巷,在河西街的路口,有一家二层的酒楼,远远的饭菜的香味就随风飘过来。

    阿妮闭着眼陶醉的嗅着:“好香哩,安大哥,咱们就去这家好不好?”

    我看了一眼门上挂的牌匾:德月楼。三个烫金的大字透着酒楼的气派和档次,在临勐这样的地方,这种带着二层的酒楼可说是非常少见,估计就算不是临勐最好的酒楼,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我笑着说:“你还真是吃菜挑肉的主儿,这是要狠宰你安大哥一刀啊,得咧,咱就这吃了!”

    走进了酒楼,酒菜香味就更加的浓郁,我们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找了张桌子坐下来。跑堂的立刻出现在我们桌子边:“二位军爷,看看吃点什么?”

    阿妮虽无下馆子的经验,但是气势上绝不含糊:“你们什么拿手就上几个好咯,这位长官可是不好伺候的,让你们灶上多用点心哩。”

    跑堂的陪着笑脸:“二位军爷放心,我们德月楼是十几年的老字号了,用料新鲜讲究,味道更是一绝,大厨都是从昆明特意请来的……”

    阿妮:“好了好了,快去做吧,老王卖瓜……”

    我打趣说:“难不成你还指望老王说自己的瓜不好?”

    阿妮噘着嘴:“一会儿要是瓜不好,看他还怎么吹牛!”

    酒楼的效率很高,没多一会儿,跑堂的就吆喝着开始上菜:“西湖醋鱼、宫爆里几丁、冬菇栗子鸡、桂花鲜虾羹,本店另赠甜品一道!二位军爷,你们的菜齐了,请慢慢用,有什么事您叫我一声就行。”

    阿妮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她看着桌子上这些让人垂涎欲滴的菜肴,眼睛都要掉到盘子里了。

    阿妮大张着嘴:“菜还可以做的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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