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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男儿行-第3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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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着他们的双脚就要踏上城头,一小队上身穿锁子甲,肩膀上没有任何军衔标记的士兵从城墙内侧的甬道上冲了上来,手中五尺短矛上下翻飞,将面前的城垛口变成一只活动的铁刺猬。
  荡过来的畲兵根本无处落脚,从嘴里取出狗腿短刀,凌空乱劈。身穿锁子甲的年青士兵们脸上没有丝毫畏惧,相互配合着,将半空中劈过来的狗腿短刀一一拨开。然后又一枪挑断铁爪后的绳索。
  “啊——!”半空中的畲族武士失去接力点,接二连三摔下。没有军衔标记的士兵们迅速左右分散,将各自的身体藏在垛口后,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轰!”又一枚装填了火药的弩箭,砸在了垛口外。剧烈的爆炸,震得城墙摇摇晃晃。
  “轰!轰!轰!”临近的垛口中,几门四斤炮冲着护城河对岸的弩车同时开火。将刚刚施放完毕的弩车,还有弩车旁边的蒙元士兵,统统炸成一堆碎片。
  一队辅兵快步冲上,抬走城头上的伤者和死者。
  另一小队淮安军战兵拎着火枪默默上前,填补自家袍泽空出来的位置。
  身穿锁子甲的无军衔士兵则抄起各自的短枪,迅速汇聚成队,奔赴下一个可能出现疏漏的地方。每个人的动作都身经百战的老兵一样娴熟。
  他们是华夏讲武堂的学生兵,也是这个时代唯一一群经历过系统军事训练的军官种子。作战能力和对战场的适应性,远非光凭着个人本能作战的畲兵能比。走到哪里,哪里就很快化险为夷。
  然而,敌军却不甘心失败。很快,距离城墙外百余步远处,就有数不清的江浙毛葫芦兵,用鸡公车推着藤牌,分散成十几个小队,护大批蒙古神射手,再度冲了过来。
  “轰!轰!轰!”城头上的火炮陆续发威,将开花弹一枚接一枚射向元军。但效果却非常寥寥。无论是加刻了膛线的“新式”火炮,还是没有膛线的“旧式”火炮,准头都非常有限。在对方刻意将阵形分散开来的情况下,大部分炮弹都落在了空地上,徒劳地炸起一团又一团浓烟。
  “呯!呯!呯!呯!”,当敌军进入到五十步范围之内时,城墙的火枪也加入了战斗。但密集的子弹,却穿透不了厚重的藤牌。转眼间,毛葫芦兵和弓箭手就跨过了护城河,来到了距离城墙只有十几步位置。(注2)
  躲在藤牌后的蒙古兵弯弓搭箭,将白亮亮的破甲锥一波波地射上城头,虽然绝大部分都被板甲挡住。但蚂蚁多了咬死象,那么密集的箭矢,总有一两支能射中板甲和头盔无法提供保护的地方,给守军造成极大的困扰。
  “喷子,上喷子!”副指挥使陈德冲上城头,大声喝令。
  百余名辅兵抬着十支粗壮的长管虎蹲炮,冒着密集的羽箭,将其探出垛口。随即将炮口压低,炮尾抬高,用炮身下的虎爪迅速固定。
  炮长向下看了看,干净利索地点燃炮管尾部的引线,“轰——!”,“轰——!”“轰——!”“轰——!”……
  铁管内喷出成排的石头弹丸,数以千计,冰雹般扫向城下的敌军。厚重的藤牌被打得千疮百孔。藤牌后的蒙古弓箭手和两浙毛葫芦兵要么被打成筛子,倒地惨死,要么吓得丢下兵器,落荒而逃。
  “掷弹兵,城外三尺,投!”趁着元军攻势出现停顿的机会,副指挥使陈德果断地发出命令。
  两排只穿着皮甲的掷弹兵从城墙内侧站起,点燃手雷,迅速像距离城墙三尺远的位置丢了下去。
  “轰隆!”“轰隆!”“轰隆!”爆炸声不绝于耳。正在保护云梯的蒙元辅兵们,被炸得东奔西逃,抱头鼠窜。
  “辅一营,泼火油!!烧他娘的!”没等爆炸声停下,陈德又迅速下达第三道将令。
  一百名壮汉抬着装满猛火油的木桶,快速跑到垛口旁,冲着城外的云梯泼去。将竹子打造的云梯和云梯上惊魂不定的畲族武士,泼得一片漆黑。
  另外一个连辅兵则高举着火把,冲到城垛口,朝着云梯投掷。从大食海商手里高价收购来的猛火油,立刻被点燃。橘黄色的火焰在云梯和人身上跳起来,快乐地飞上半空,如同一只只出巢的小鸟。
  只是,被它们波及的地方,就瞬间变成了地狱。畲族武士和其他蒙元士兵惨叫着,推搡着,徒劳地在身体上拍打着,试图将火焰拍熄。然而,特意混入了硫磺粉和木屑的猛火油,只要烧起来,就根本不可能被扑灭。凡是粘到的地方,也立刻腾起了橘黄色的火焰,明亮鲜活,美艳不可方物。
  那是一种充满了死亡味道的美丽,肆虐地在人体和云梯上跳动。无论是皮甲,还是铁甲,只要被溅上一点,就跟着冒起火苗。用手去拍,手掌立刻起火。用兵器去削,兵器也变成火把。从云梯上摔落于地,地面亦跳起无数星星点点。躺在泥土中打滚,泥土也很快腾起浓烟。
  “啊——!”一名身穿铁甲的蒙元百夫长被吓破了胆子,掉头跳进了护城河中。滚滚河水,瞬间将他身体的脖颈以下部分吞没。但铁甲上的猛火油却浮在了水面上,继续烈烈燃烧。很快,就将他烧得面目全非,彻底变成了一具焦糊的尸骸。
  更多的被猛火油波及者,则顺着浮桥,冲向自家队伍。他们跑一路,火焰掉落一路,很快,浮桥也被火焰点燃,冒起一股股青烟。
  “督战队!”距离城墙五百步外的位置,浙东宣慰使董抟霄铁青着脸,发出一道残忍的命令。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渗人的号角声忽然响起。
  一队手持擎张弩的探马赤军迅速上前,迎向溃退回来的队伍。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督战队果断扣动扳机,“嗖!嗖!嗖!”一排排破甲锥水平着飞出。
  侥幸没死于火枪,没死于手雷,没死于猛火油的溃兵,被破甲锥成片成片割翻。在血泊中翻滚挣扎,死不瞑目。
  “啊——”陆续退下来的第二波溃兵被吓得魂飞魄散,停住脚步,倒退着向护城河靠近。
  “呯、呯、呯、呯、呯、呯……”城墙上,淮安军的新兵老兵们打出一次漂亮的齐射,隔着护城河,将数十名溃兵从背后射杀。
  侥幸未死的溃兵惨叫一声,再度加快脚步冲向自家本阵。
  “嗖!嗖!嗖!”又一排破甲锥水平着飞出,将逃得最快的人当场钉死!
  剩下的人后退也不是,前进也不是,夹在火枪和强弩的准确射程之间,不知所措。董抟霄见状,立刻又猛地挥了下手,“擂鼓,命他们过河再战!”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催命的战鼓声,在元军本阵响起,不容拒绝。
  手里拿着擎张弩的督战队士卒,弯下腰,用大腿和腰部的力量,配合着拉开弩弦。然后,默默地将一支支弩箭安放在射击槽中,对准百余步远处,还在犹豫不决的自家袍泽。
  剩余的溃兵嘴里发出一连串悲鸣,掉转头,再度涌向浮桥。步履踉跄,就像一群孤魂野鬼。
  “大人,他们今天已经尽力了!”同知程明仲心软,凑到董抟霄耳边,低声替幸存者求情。
  “慈不掌兵。这种然生怕死的废物,留之何用?”董抟霄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咬牙切齿,“来人,再送十架云梯过去,让他们登城。先上城头者,无论能否站稳脚跟,皆赏铜钱二十贯,官升三级!”
  “送云梯,赶紧送云梯过去!”一名千夫长打扮的色目军官,挥舞着钢刀,向被临时抓来的民壮大声命令。
  民壮们不敢违扛,忍气吞声地抬起云梯,走上还冒着青烟的浮桥。没等他们抵达对岸,蒙元浙东宣慰使董抟霄又咬了咬牙,低声咆哮,“把所有火炮和弩车给我推上去,瞄准城头。炸,什么时候咱们人上去了,什么时候停下!”
  说罢,猛地一提缰绳,策马向后退去,远远退出城上火炮的可能最大攻击范围之外!
  注1:畲兵,畲族部落兵。属于生活在两浙和福建山区的少数民族。骁勇善战,宋亡时,曾经抵抗蒙古人十余年,最后才被镇压了下去。元末时,也有许多被当时的官府征召,对付红巾起义。
  注2:毛葫芦兵,即由地方士绅出资募集的乡勇。受当时的族权和乡土意识影响,他们的作战意志,往往比蒙元的正规官兵还强悍。


第四十四章 较量(一)
  “呼——”身边亲兵和文武悄悄松了一口气,紧随其后,退向战场外围,尽量远离江湾城的青灰色城墙。
  五百步,按说已经非常安全。淮安军的火炮射程虽然远,但瞄准也得用肉眼才成。五百步距离,万里挑一的神雕手都不敢说自己能看清楚一个人影,目力只能算十里挑一的淮安炮手更不可能。
  但凡事都怕个万一。万一老天不开眼,被他蒙中了呢?死了的人可没地方买后悔药吃。所以这些天来,只要董抟霄一亲临战场,他的亲兵和麾下文官们个个手心里头都攥满了汗。要不是畏惧这位“董剃头”杀伐果断的威名,大伙早就撒腿逃得远了,根本不会咬着牙苦撑到现在。
  他们的性命都金贵,不能稀里糊涂死在淮安军的炮火之下。但是,队伍里的汉军弩炮手们可没这么好的待遇了。逆着董抟霄后退的方向,四十余辆由色目工匠精心打造的弩车,十余辆从不知道哪路红巾诸侯手里缴获而来的炮车,松散地排成扇面形,由水牛拉着,缓缓向江湾新城青灰色的水泥城墙靠近。
  数以千计的元军精锐,则缓缓地跟在了弩车和炮车后二十余步远的位置。蒙古人、色目人、契丹人,汉人,每个人的神色凝重。他们的队形排列得非常古怪,就像一头鱼身上的鳞片,按照某人特定的方式组合在一起。每片麟,基本上都由三十名士兵构成。每两个鳞片之间,都留着巨大的空档。
  全四名身穿千夫长服色的将领,则各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于队伍中往来穿梭,片刻都不肯停歇。
  他们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更好地鼓舞士气,另外一方面,则是为了避免自己停下来之后,成为淮安军炮手的靶子。火器的出现,令战争的规则,发生极其巨大的变化。越是处于作战一线的中低级将领,越是对此的感受深刻。因此,他们不得不强迫自己加快适应速度,跟上这一变化。否则,他们有可能很快就变成一具具尸体。
  “呯!”一枚铅弹掠过四百步距离,打在了弩炮车前,将拉车的水牛吓得停住脚步,嘴里发出低沉的叫声,“哞——”
  “神射手,当心神射手!”
  “竖盾,把盾牌竖起来!”
  弩炮车后,也立刻涌起了一片慌乱的叫嚷声。很快,就有人推着底部装有木头轮子的巨盾冲上前,将拉车的水牛挡了个严严实实。
  “呯!”第二枚铅弹恰恰飞来,不偏不倚,打在了巨盾中央。将包了铁皮的巨盾表面,硬生生砸出一个大坑。
  “盾牌手,盾牌手,护住炮车,护住炮车。子弹打不透盾牌。这么远距离,子弹打盾牌不透!”四个千夫长也迅速做出了反应,策动坐骑,一边在自家队伍中来回穿行,一边大声命令。
  更多的盾牌竖起来,将所有炮车和弩车遮挡了个严严实实。这下,站在江湾城头的神射手宋克甭说射杀目标了,连目标的影子都无法看见。被气得低声骂了一句,恨恨地将线膛火枪放在了脚下。
  “仲温,别心急,他们不可能永远都缩在盾牌后面!”第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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