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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明末风暴-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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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方以智霍然站起抢身到了门前,方子仪则握紧了短匕。

“慌什么,是方远志。”

如方孔烟所言,进来的是他家的仆人方远志,此人对方家忠心耿耿,方孔烟将他派出去打探消息。

“回禀大老爷,城里如今乱成一团,贼人裹挟乱民,挨家挨户抢掠纵火,贼人奸诈,他们自己不动手,只令各方进城的乱民抢掠,所得金银贼人收去,而器物则由乱民自己分发。如今叶家、吴家、还有应乾老爷家,都已经被抢掠一空!”叶家即叶灿,吴家即吴应琦,他们与方家一样,都是官宦之家,而方应乾更是方家的本家。他们被抢掠,让方家上下都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意,唯有方孔烟,却开口问道:“何相国在城中的产业是否遭侵扰?”“这倒未曾听说。”

方孔烟松了口气,轻轻抚额:“吾家暂时无忧矣。”“老大人……此言何欺”“叶家、吴家、张家、应乾家中,向来纵奴行凶,多有欺凌乡里之举,故此贼人报复。何相国和我们家素有清名,与人为善,便是有少许人嫉恨,也会有受过我们恩惠者维护。我看那贼人心志不小,行事有度,他们既不动何相国家产业,便不会动我们了。”

“不过,贼人虽然暂时不动我们,此后必有后手贼人伪称代皇执法,其后手要么就是让我们这些地方乡宦出面为之寻求招安之途,要么就是迫使我们出任伪官,若是前者,坏事能成好事,若是后者……”说到这,方孔烟微微叹息,看着方以智:“密之,你喜好兵事,上回大姑给你信中要你专心读书,现在知道什么是纸上谈兵了吧?”方以智苦笑,因为父亲提到什么是纸上谈兵时,他第一个印像竟然是俞国振曾经给他说过的对长平之战的分析。

他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一丝嫉妒,济民贤弟比他可是要小老大一截,今年也只是十七岁,而他却已经二十四了,为何他眼光、勇气和决断上,都远远胜过自己?

“孩儿知道了。”他惭愧地道。

“那么,你且静下心来,分析这伙乱贼行事,然后再说说你的看法。”方以智深吸了口气,在心中默默念了几遍易经中,艮为山……卦辞,闭住眼,过了一会儿,他才道:“贼人当中,果然如老先生所言,有狡黠多智者!”“何以见得?”

“其一,贼人择大年夜发动,时机掌握得极好,县官封印不理事,差役民壮各自归家守岁,故此城中守备空虚,民间辗转送节礼者多,可以掩盖人员往来和消息传递。”

“其二,贼人乘夜于城外放火,再由先入城的奸细开门。虽经老大人提议,桐城城墙有所修葺,可这样一来,城墙之坚对贼人就毫无用处,反倒成了限制城中百姓逃离的樊牢,满城良民,尽成人质。”“其三,贼人事先广发传单散布流言,致使四方骚动,百姓惶恐不安,在贼人起事之后,皆以为是八大王,革里眼,扫地王,等巨寇来袭,民壮乡丁不敢来援。”

“其四,贼人攻破大户人家,只取其金银,却以器物分发被裹胁诱来的百姓,这分明就是收揽民心诱良为贼,这消息一传出,四方无赖游手,必然雀跃来投,贼势将大盛!”说到这,方以智脸上惊容越来越大:“不意贼人当中,竟然也有这等人物!”

方孔烟领首赞许,又问道:“还有其余否?”

“孩儿……想不到其余了。”

“除了你说的贼人四点奸滑之处外,尚有两点。贼人为何选桐城发作,你可曾想过?桐城接近河南,离流贼较近,又靠近南京,在此举事,必然天下震动,偏偏整个安庆府几无官兵,最近的安池道兵微将寡,轻易之间,不敢来援。这是一式妙手,若给贼人成了势,中原乱局便不可收拾,而朝廷仰赖的东南财税也可能尽入贼手!此为其一一。”

“桐城四通八达,向西可入湖广,向南可至江西,长江之便利,英、霍之险阻,尽为贼人所用。而且南直隶一带,士绅与百姓多有仇怨,四处乡野,闻贼人杀掠素有恶名的豪族大家,必纷起响应。若是给贼人一个月时间,其数量必然大增,甚至可能十倍如今!此为其二。”听了父亲的分析,方以智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但同时心中也更为忧虑,贼人如此狡猾黠智,那么如何才能率众败贼。

再仔细一想,俞国振曾经和他提过军略之术,他便发觉,自己所说的四点,都是贼人此时在桐城起事的战术优势,而父亲所说的二点,则是战略优势。

“我不如济民啊!”想到这,他忍不住叹道。

“哦?”方孔烟不免有些讶然,分明是自己为他拾遗补缺,可他却为何想到的是俞国振?

方以智便将俞国振的战略战术划分说与方孔烟听了,方孔烟听闻默然,然后看了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方子仪,露出欣慰而又惋惜的笑容。

“子仪,有婿如此,我总算不愧对于你父母托孤之意了。”

方子仪面色微微红了一下,心中也是欢喜,旁边的小子柠眼珠咕碌直转,自己的亲姐夫,果然就是厉害,连伯父都赞不绝口呢!

“若你是贼首,下一步当如何处置?”方孔烟又问道。

“下一步下一步”方以智事后分析尚可,可是若让他在事前做出谋划……,他就觉得有些为难了。看过的兵书战策,这个时候全然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就算是想到三十六计,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施计。

“下一步当如何?”就在此时,桐城县衙之内,被方家父子称为乱贼头目的汪国华、黄文鼎、张儒三人围坐在一起。

三人身边,都是妖娆娇美的妇人,只是这几位妇人的面色惊惶,她们是城中被破的大户和县官的家人,到了如今,便脱不了被淫辱的命运。

“守好城池,派出一千人马四处攻打豪家田庄,将其粮草运入城中。”张儒道。

“如太祖皇帝故伎,广积粮,缓称王。只是今日一个白天,来投的百姓就有近千,消息传出之后,明日来人会更多。”顿了顿之后,张儒又道。

“官兵来了如何应付?”汪国华又问。

“官兵?哪来的官兵,安池道的官兵少不得先派探子进城来探我们的虚实,到时捉住留着,让他不知深浅。”张儒嘎嘎大笑起来:“县官都杀了,还怕什么官兵?”“官兵确实不足为虑,等他们到时,我们大势已成,进可攻退可守。周围左近百五十里内,唯一值得我们担心的只有一人无为幼虎俞国振!”唯有黄文鼎仍然保持冷静,他鹰目微扬:“此人必须除去!”

第二卷八九、代皇免火旗

“他是无为幼虎,与我桐城何干?”汪国华不以为然,无为离桐城虽是不远,但也有百里之遥,两者一属庐州一属安庆,无为幼虎与他们桐城何干!

“这两年来,无为幼虎俞国振的名字,你们听得少了么,左近山贼水匪,只要给他知道,没有不为他所灭的!”黄文鼎冷声道:“他在咱们桐城浮山诱捕闻香教教主之事,你们记得么?”

汪国华有些讪讪,他曾是闻香教徒,此事如何不晓!

“心思果决,狡诈如狐,胆气如虎,此人若是得知我等起事,必然会率众前来。”黄文鼎凝神道:“好在此人兵力微小,只有两百来名家丁,再怎么厉害,我们倒不是很惧……”

“说起他,我倒想起一事,传闻他得了鳖宝种珠之术,旧年卖种珠之术,得了十万两银子!”张儒突然道。

“对对,提起此事,我也晓得,他还抄了闻香教的几处窑藏,也得了几万两银子!”

“也就是说,此人家中,十几万两银子是有的。”黄文鼎眼里也闪起了异样的光。

三人对望了一眼,张儒道:“黄大哥拿主意,众位兄弟都服你!”

黄文鼎默然了好一会儿,然后正色看着两个同伴:“二位兄弟,若是为了他家的钱财,咱们不该做什么,财帛动人心不假,可也要有命去花销。”

张儒与汪国华不免有些泄气,化二人确实是看中了俞国振的一二十万两银子的家当,当然,若是能逼出种珠之术,那就更好了。有这等每年坐收万两银子的妙术,还造什么反,回家当个富翁抱娘儿们去!

“但是,方才我说了,俞国振此人对我们威胁太大,他若知道我们起事,必来惹我们,此人诡计多端,若是来了,我们防不胜防,与其如此,倒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去杀灭了他。”

“况且,若是我们击杀了俞幼虎,左近必然更加震动,官兵更不敢轻举来攻,而那些百姓们对我们也会更有信心!”

听他说了这话,张儒与汪国华都是欢呼起来。

“我去,我去杀了那厮!”

“哪里用得着哥哥,我汪国华去就成子。”

这二人争了起来,黄文鼎晓得二人心思,都觉得去襄安是件美差,看得这一幕,黄文鼎苦笑摇了摇头。

俞国振有幼虎之名,岂是任人宰割之辈!

“二位贤弟,你们自觉能对付得了俞国振么?”

“那有何难,再厉害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乱刀剁过去难道他不死?”汪国华叫道:“我们如今可有两千余人,要杀他两三百人,能花费什么气力?”

“那桐城呢,莫非桐城你们就不顾了?”黄文鼎冷然问道。

汪国华嘿嘿笑了笑,在他心中,若是抢到了几十万两银子,桐城要不要确实无所谓了。

“哥哥说的是,咱们不能倾巢而出,桐城得留人守着,好在如今桐城已经落入咱们手中,官兵一时半会摸不透咱们的虚实,必不敢来此……”

说到这里,张儒也有些赧然,他已经从十几万两银子的诱惑中清醒了一些,桐城才是他们这次举事的根本,若是失了桐城,他们裹挟的乱民转眼就会四散,到那时,他们手中真正掌控的人马,也不过是数百人。

“桐城不能有失,这是咱们的根本,况且桐城那么多的大户,怎么着也不只十几万两银子,我们要走,也得把油水刮干后再走!”黄文鼎厉声道:“俞幼虎那边,由我去,我带一半人马,今日便动身!”

张儒倒没有显出什么异样,但汪国华午些悻悻。

“二位兄弟只管放心,无论我在襄安俞家夺得了什么,总归我们三人平分,我绝对不会独吞。”黄文鼎安抚道:“况且,桐城里的油水不会比无为少,只要依我之计,保管那些老财们乖乖地献出金银来!”

听到这话,汪国华顿时精神一振,张儒也眼前发亮。

“那个汪兆麟,不是派了管家来么,让他进来就是。”黄文鼎道:“你们且看我是如何对付他的。”

不一会儿,汪府的管家点头哈腰地来到了三人面前,黄文鼎冷哼了一声,他顿时跪倒:“见过三位将军……”

“哪敢当你汪管家一声将军,想当初你不是支使打手追着我打么?”黄文鼎噗笑道:“为何前倨而后恭?”

“是小人有眼无珠,还将黄将军不要与小人一般见识……”

“你既然有眼无珠,那还要那个眼睛做什么?”黄文鼎淡淡地道:“来人,替他剜了吧。”

两边顿时有贼人上来将汪府管家按住,那管家吓得瑟瑟发抖,嚎哭求饶。旁边的张儒知道黄文鼎的心意,假意相劝:“哥哥,且听他来意再做发落,若是不顺我们兄弟之意,那要杀要剐都成。”

“小的是来劳军的,是来劳军的”……汪府管家杀猪也似地嚎叫起来。

“劳军?”

汪国华与张儒脸上顿时浮出喜色,看着黄文鼎也多了几分敬意。

“劳军?”黄文鼎同样反问,口气却与那二人不同,满是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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