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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清风素影-第88章

小说: 清风素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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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明垂下眼帘,“吴先生和阿玛患难多年,情分是别人比不了的。”
    弘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请哥哥转告十四叔,安心养病。本王这就派人寻找十四婶。”
    弘明躬身施礼:“多些和亲王。只是,”看看里面,为难的说,“阿玛有令,不许寻找!”
    “哦?这是为什么?”弘昼大为不解。
    弘明说道:“阿玛没有解释。我们也不敢多问。”
    正说着,陈太医出来了。上去询问,只道是多年忧思,又被急火攻心,引发了咳血。只要好好调养,应该没事。不过――,太医想了想,问道:“贵府最近是否有人,有人,嗯哼――,那个――”
    弘昼不耐烦的说:“有屁快放,哼哼什么!”
    太医才说:“十四爷的急病很容易调养,这心病就不好说了。依在下看来,显然是伤心过度,思念成疾,就算这次好了,怕也会留下病根啊!”
    弘明不自在的撇撇嘴角,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弘昼看看里屋,心里说:十四叔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懂修身养性,偏又碰上吴素素那么个女人,真是孽缘。讪讪的,还有点羡慕。
    允禵已经休息了,弘昼打发太医先回,自己和弘明说了两句家常,也准备离开。突然一个太监匆匆忙忙进来,双手呈上一个漆盒,交给弘明:“方才,隆威镖局的人来了,说是有人交给他们一趟镖,把这个盒子交给辅国公。”
    弘明一愣,伸手接过,上下看了看,揭开漆封,掀开来,里面是一小包药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还有一张信纸,聊聊数语,笔体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闻君染恙,寻九华山密林鲜藤以备药引,雪莲一只,安心静养,勿牵勿念。”没有落款。
    弘明惊喜的又看了一遍,问那个太监道:“送信的人呢?”
    小太监说,在外面候着,说托运的人要王府来付账。
    “好好好,”弘明一叠声的说道:“快,快,快请进来。”
    打了赏,问了一遍,弘昼也明白了,素素在福建一带为年儿寻药,身边的确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不过那孩子似乎身体不太好,病恹恹的。
    “是胖了还是瘦了?”允禵被人搀扶着从里面出来,睡得朦朦胧胧,隐隐约约听见素素的名字,以为是在做梦,听了一会儿,才知道真的是素素带东西回来了。赶紧出来。
    众人赶紧见礼,允禵也顾不了那么多,急切的问:“他们,她们母女好吗?”
    “额娘,我想阿玛。”小女孩看着街边的小孩,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阿玛不出来?”
    素素给她擦擦嘴,柔声道:“因为你阿玛很忙,有很多大事要处理。”
    年儿嘟着小嘴,红艳艳的煞是喜人:“年儿也是大事。”
    素素脸色一黯,随即抱起年儿,说道:“年儿,我们去南疆找药,找到药后就回家见你阿玛!”
    年儿点点头,想了想说道:“阿玛不是本事很大吗?我看很多人都怕他。罗小哥的爹还不如阿玛厉害,就可让别人去找药。为什么阿玛不能派人给年儿找药呢?这样年儿就可以在家陪着阿玛了。阿玛的胡子肯定很长了。”罗小哥是药王罗照天的儿子,也是个病娄子。年儿曾经在他那里治疗了一段时间。两个小病孩玩儿的还不错。
    年儿念叨叨的说:“额娘,等到了来世,罗小哥能找到我吗?”
    素素哭笑不得,都怪允禵,没事儿和孩子瞎说。小小年纪懂什么前世今生,看着年儿稚嫩而认真的面孔,素素鼻子一酸,说道:“你不是给罗小哥留下记号了吗?来世可以凭借那个去找啊!”
    年儿想想,有模有样的叹气说道:“唉,可是罗小哥没有给我留下啊!到时候他认不出我来怎么办?”
    素素道:“没关系,年儿可以提醒他啊!只要努力,他一定会认出你来的。”
    年儿眼睛亮亮的,小拳头一挥:“对!他要不认我,我就揍他!”抬起头对素素说:“额娘,我要快点到来生!”
    素素终于忍不住了,背过身,呜呜的哭起来。
    弘昼得到素素的消息,第一时间派人跟了上去。美其名曰,保护自己的堂妹。年儿不记得自己有个这么大的“堂哥”,在她的记忆里,所有的“哥哥”,都是罗小哥那样温柔的,病弱的,发起火来可怕的样子。听大人们描述了那个王爷堂哥,年儿没兴趣的撇撇嘴,转头玩儿自己手腕上的红绳,那可是罗小哥留给她的。
    转来转去大半年,年儿的病时好时坏。看看躺在床上,已经无力走路的孩子,素素心里明白――人事已尽,只待天命!
    手中一纸素笺,罗照天来信――小哥已经过去了。难道这两个孩子真的约定来生,要一起手挽手的投胎吗?泪珠一颗颗的打在信笺,晕开一个个墨迹,渐渐的模糊了眼睛。
    “额娘,年儿什么时候可以看见阿玛?”年儿无力的睁睁眼睛,弱弱的问道。
    “快了,快了。”素素抱着孩子,呆呆的坐在车里,身子随着马车左右摇晃着,双目无神。
    京外的山坡上,几匹健马护着一顶绿昵大轿,允禵站在轿门口焦急的向远处眺望着。
    “十四爷,来了!”老虎突然喊了一声。眼前一花,允禵已经抢了一匹马,旋风般的冲了下去……
    乾隆六年八月十二日亥时,恂勤郡王第六女卒,年五岁。母为媵妾吴氏常有之女。
    “允禵,我错了。”
    隆福寺里,钵鼓声与吟诵声交织成一种热闹的庄严,香烟缭绕中凡俗的庙宇化身天神的宿地。一干僧尼为一个五岁的幼女超度祈福。允禵为爱女做足了一个父亲可以做的一切,面对弘昼的安慰,只是黯然的望着庙堂深处久久不语。弘昼顺着他的目光,只看见黑黑的门洞,袅袅的清烟。
    “王爷,”素素的新侍女出来回禀,“主子说不回去了。请王爷不要等了。”
    允禵点点头,没有动。低头看着脚底下的青砖。弘昼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不以为然。就算十四婶不能生了,十四叔有那么多的孩子,还担心什么?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想了想,弘昼自觉体贴的说:“十四叔,侄儿有个请求,不知您同意否?”也不等允禵表态,说道:“侄儿府里刚刚添了一个丫头,十四婶如果喜欢丫头,不妨过继过来,也好安慰安慰!如果十四叔同意,侄儿这就去求皇上,相信皇兄一定会同意的。”
    允禵有点惊愕的看着这个大侄子,复了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又看向大殿:“五阿哥,您知道人死了为什么要办丧事吗?”
    弘昼虽然有此癖好,还真没有认真的想过。茫然的摇摇头。
    允禵仿佛知道他的回答似的,根本没有看他,直接说道:“丧事是办给活人看的。对于逝者而言,无论是魂飞魄散,还是轮回投胎,阳世的种种都已经了结。办与不办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弘昼不傻,赶紧接茬:“哦,十四叔的意思是,让十四婶寄托哀思?”
    允禵没有应他,反而扭过头来,看着弘昼,眼里带着一丝善意的嘲弄或者了然,“五阿哥奉命监视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了,对素素的过往应该很了解了吧?”
    弘昼面上一僵,没想到十四叔这么突然的把这个问题揭出来。嚅嗫着立在那里,搔搔后脑勺,嘿嘿的笑。允禵继续说道:“素素不是需要寄托哀思的人。她从来不会为做过的事情后悔,事实上,无论多坏的结局都没有她心里的那个结局更坏。对与过往,她从来都是庆幸没有更坏而已。不然,你以为我们如何度过这些年?”
    弘昼越听越纳闷,不明白允禵是什么意思。
    允禵道:“你十四叔时运不济,现在看来无非是天意如此,无可相争。当时却并不是这般。看见你十三叔了吗?你以为我的心胸会比他更宽吗?或者先皇的决定比圣祖的更公平,更令人心服?”允禵突然扭过头来,锐利的眼神让弘昼打了一个寒颤。
    然后,他又慢慢的扭了回去,一眨不眨的盯着大殿的门口,仿佛一眨眼那里就会有什么消失了,没了,“可是,我过来了。快乐健康的过来了。还有了年儿!这些都是素素带给我的。”说到这里,允禵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从察哈尔回来,我才知道,不管你是龙子也好,草民也罢,其实就是一个男人,一个在关键时刻可以保护别人也需要被别人保护的男人。家国天下,那些东西太虚了。当初,我希望自己成为圣祖最好的儿子,现在我只希望是素素的丈夫,她的男人。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就象她为我做过的那样。所以才有你现在的十四叔。不管外面说什么,惋惜什么或者忌讳什么,已经都与我无关了。五阿哥,你可以告诉皇上,我的天下是这个女人。不管是谁,包括孩子,都不可以夺走她。他,大可放心的。你们也别再烦我们了。”
    弘昼默然无语,鼻子有些酸酸的,又有些羡慕。象十四叔这样的人可以为一个女人折腰到这种地步,究竟是情势所迫,不得已为之;还是心甘情愿,顿悟出来的新天地?个中原因已经不可探究。但是,事实是,现在的十四叔真的不再是当年的十四阿哥,大将军王。弘昼悄悄打量了一眼允禵,一场大病,一场丧事,让他本来乌黑的头发中掺杂了不少银丝。“缘愁似个长”?不由得想起先皇登基之初,第一次见到十三叔时,甚至比这还要花白。一样的圈禁,一样的抑郁,却迟了将近二十年的白发,今天的十四叔是幸,还是不幸?
    退后两步,弘昼抬头看看高大的殿宇,喇嘛的低诵带着神秘的节奏敲击在心上,恍惚是扬扬而上天籁颂扬的喜悦,又仿佛是黯黯之下黄泉泠然的寂寞。回头看看乌鸦鸦的人群,冷风吹来,飒飒揪心。胜如先皇,如何?败如十四叔,又如何?无非是一场黄梁梦。世间原本纷繁,求仁得仁,也就无怨了。
    弘昼似有所悟,向允禵的背影长长一揖,掉身离去。
    “王爷,”素素的侍女看和亲王古怪的离开,不敢多问,只好对允禵道:“主子说,外面风大烟呛,请您先回去。”
    “是吗?”允禵蓦然惊醒,仰头看看,点点头,“是啊,是啊!”举步向大殿走去。
    诶,小侍女也不敢拦,紧跟在后面,急急走了进去。
    出家?允禵愕然的看着素素,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哭泣哀愁,素素只是静静的看着允禵,黑黝黝的眸子除了些微的歉意,什么也没有。空洞,除了空洞还是空洞。
    你当真看透这人世,参透苦乐吗?允禵想吼想叫想哭,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素素的悲伤和绝望已经透支了他的身体和精神,他知道就算再有不甘,素素已经向命运低头了。
    从来好梦容易醒,琉璃易碎彩云飞。
    我们本来应该把年儿送给别人,我本来应该让你施恩更多的女人,强求的太多了,得到的太多了,应该放手了。
    素素,这就是你的解释吗?你是在向我解释,还是告诉我你有多么的不甘心!允禵踏出大殿,脚步虚浮,梵音再度响起。回首,佛陀不过是个泥胎,和我争?差的远!
    惠忠庵内,庄严的落发仪式正在举行。
    素素微微转头,一角蓝天平静的挂在四合院的上空。和那里好像啊。年儿走了,就这样留下允禵,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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