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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婴齐传-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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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翁听他说完,道,真是憾事。我年轻的时候,喜欢豫章县义阳里的一个女子,好不容易骗得她成了亲。我当时自以为挖到了一瓮财宝,把她当黄父神君一样敬重。也开始勤勉做事,日子过得渐渐富足了起来。可是不知怎么搞的,真是鬼使神差,过了三年,她却坚决要求改嫁闾里的游侠吴仲。如果她要改嫁一个比我强的,我也就认了。我得了她三年,的确也该知足。可是你要知道,那吴仲是邑中有名的无赖浪荡子,若不是孝文皇帝发善心,他一辈子只有干苦役的份。我莫名其妙,却拦不住她。等失去她之后,我才慢慢回想起她对我日常的点滴话语。她习惯讥讽我懦弱无能,不能得到闾里长者的青睐,连无赖少年结伴去椎埋掘冢也不屑叫上我。我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她的确是瞧我不起……唉,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后来周阳由当了豫章都尉,吴仲被族灭。唉,她自然也免不了连坐被杀。

婴齐陪着徐翁叹气,他知道周阳由这个人,那是个有名的酷吏,一生侍奉文帝、景帝和当今皇帝,他任豫章都尉的时候,婴齐还没有出生,只是听故老常常谈论过他暴戾恣睢的行径,那时合郡的男女老少,听见这个名字无不胆寒。不要说一般百姓了,据说甚至连秩级比他还高的、当时任豫章太守的申徒狄也对他畏如蛇蝎,事事不敢独立做主,要派邮车发文书向他请示,申徒狄自己是一郡长官,倒变得像周阳由的下属一般。

婴齐嘴角带着讥讽的语气说,这真是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也许我在她眼中,也是一样的懦弱,说话也是一样的了无趣味,自然是那位丁外人君更有吸引力了。不过,但愿她离开我是个正确的选择。

两个人相对叹息,越谈越投合,正在说着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有车马

停定的声音。接着一个小吏在郡邸门口长声道,廷尉监邴君到。

继而是脚步杂沓的声音,好像是一群人进了郡邸,越过前庭径直朝后院方向去了,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的喧哗嘈杂之响。

婴齐倾耳听着,等脚步声完全消失,方迟疑地问,徐翁,这个邴君是不是廷尉监邴吉君?他来豫章郡邸会有什么事,如果是公事,怎么也没有找你这个守邸人问讯?

正是他,徐翁道,没想到你也知道。他隔三差五来一趟,早就熟门熟路了。要说是公事,也谈不上,当然也不能算是私事。

婴齐天性不算好奇的人,本不欲深问,但邴吉是个重要人物,当年跟卫太子关系密切。这人勾起了他心中的一些往事,他忍不住追问下去,这句话怎么解?

徐翁笑道,你知道后院是什么地方吗?那是郡邸的监狱,邴君是去监狱了。说着,他仰头饮水,好像在卖关子。

长安各郡国的郡邸都设有监狱,用于拘押一些特定的犯人的,位置一般在郡邸的后院,豫章郡邸也不例外。婴齐点点头,哦,他是廷尉监,去监狱提犯人办公事也正常,但是郡邸狱一向属于大鸿胪管辖,没有皇上诏令,廷尉府不可能越俎代庖。况且徐翁刚才说,又算不上公事,不知到底怎讲?

的确不算公事。徐翁突然压低了声音,我们豫章郡邸狱关着一个极重要的人,这个人今年才三岁。你想不到罢,邴君隔几天来郡邸狱看望的就是这个孩子。

婴齐脑中转过几百个念头,仍是迷惑不解。他迷茫着盯着徐翁。

徐翁低声道,这个孩子就是前卫太子之孙,当今皇帝的曾孙。你说重要不重要?不过这种事千万别跟别人去说,说不准触犯了什么忌讳,我们颈上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

婴齐心中大惊,原来卫太子全家没有都死——那为什么会系押在郡邸狱呢?

徐翁道,虽然皇帝赦免了卫太子,也诛灭了江充、苏文等奸人的宗族,但皇帝仍然相信有人在诅咒他,一直没有放松追查。邴君既然官为廷尉监,也被派遣到郡邸去治理巫蛊。唉,这几年捕人捕得太多,长安中都官的监狱都装满了,只好往各郡邸狱塞,皇曾孙正巧就关押在我们豫章郡邸狱。

婴齐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我有点不解,既然皇上赦免了前太子,并在湖县筑思子之宫,天下士大夫百姓无不知道前太子是冤枉的,为什么还将皇曾孙关在监狱呢?

徐翁摇头道,婴君久任狱职,如果连君也想不明白这件事,老翁我怎么又可能知道呢?总之此事不宜深谈,免召灭族之祸。

婴齐默然。

这时听得外面有人叫道,徐翁在哪里,廷尉监邴君有事相告。

徐翁吃了一惊,赶忙应道,老翁在这里,请邴君稍待。他站起身来,匆匆走下床榻穿鞋袜。还没等他结好鞋带,门已经开了,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走了进来,他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面色浅黄,目光炯炯,颌下有微须,看上去眉目颇为和善。他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掾吏。这个中年人婴齐前几年曾见过,知道就是邴吉,赶忙站起肃立。

邴吉看见屋里有两个人,愣了一下,笑道,徐翁有客人么?

有幸。徐翁忙又跪下稽首,说不上是客人。这位先生乃是豫章县上计吏,近期因为公事就住在郡邸。因为难得听见乡音,所以刚才和他在此攀谈,聊解思乡之苦,不图明公突然光临,幸甚幸甚。

邴吉赶忙走前几步,搀起他,道,徐翁不必如此客气,我早说了,不在公廷就不必拘贵贱之礼。他直起腰,看了看婴齐,有点惊疑,道,这位小先生好生面熟,敢问尊姓?

婴齐躬身道,臣豫章小吏婴齐,拜见廷尉监君。

邴吉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喜道,失敬失敬。原来就是前京兆尹二百石卒史婴君。他慨然叹了一声,我就知道明珠终不会埋没,君虽遭重大变故,却一下就升到八百石了。

徐翁看了婴齐一眼,眼中露出迷惑。

婴齐淡淡笑道,明公误会了,臣现在是豫章郡百石卒史,因为本郡太守丞身体有恙,这次是临时代替他来上计的。

邴吉点头道,以百石卒史的身份能充当上计吏,在我大汉可不常见,足见贵郡郡守也对君颇为器重。不过以婴君的明习律法,久在下郡,未免可惜了。如果愿意,我可以转请廷尉东郭君,辟除君为廷尉府掾吏,不知婴君意下如何?

婴齐鼻子一酸,险些下泪。想起自己在豫章饱受荼毒,连小小的乡吏阎乐成都可以百般凌辱自己,到了京城,却处处受到恩遇,一时间真是百感交

集。他忍泪强笑道,多谢邴君厚意,只是臣在豫章还有些细事要处理,君的厚意臣只有心领了。

哦,邴吉有点失望道,希望婴君处理完事情后,能给我发封书信,如果有意来京,我就转请廷尉君发征书到贵郡太守府。他的话语颇为诚恳,没有丝毫客套的意思。他本身也是鲁国的狱吏出身,从小明习法令,对婴齐自有惺惺相惜之意。何况他久闻婴齐本性谦和,颇对自己的胃口。

婴齐有点尴尬,不知道该不该将桑弘羊也想辟除自己为掾吏的话说出。如果这个时候说,好像是炫耀自己似的。虽然廷尉在九卿中排行第二,地位很高,但比起三公来毕竟又差一个档次。但现在不说的话,如果将来真的想躲开豫章县的伤心事,来京任职,又不好向邴吉交代。

邴吉似乎看出了他的尴尬,笑道,婴君不必现在就决定,尽有时间可以考虑罢。他转首对徐翁说,皇曾孙在贵郡邸多亏徐翁看护,吉非常感激。他说着又侧转身,拍了拍身边两个掾吏的肩膀,李尊君、朱谁如君,也多亏你们了。

那两个掾吏骨头都酥了,受宠若惊地说,明公如此谦恭下人,臣如何敢当。况且善视犯人,也是臣等的职责。

邴吉点点头,又向婴齐笑道,婴君,这件事也没必要瞒你。前太子死难,君可是最后跟随的人之一啊。

徐翁惊讶地看着婴齐,没想到这看上去荣辱不惊的少年竟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怪不得这些天攀谈,他对自己津津乐道的很多长安王侯将相的逸事没有丝毫兴趣,只是今天提到皇曾孙时,忽然有点沉不住气,多问了几句,原来竟有这种因缘。

只听得邴吉继续道,当时战事颇为激烈,留在城中的史皇孙和家人无不遇害。只有皇曾孙当时还在襁褓之中,虽然无知无识,也被连坐,关押到豫章郡邸狱。君和我都知道太子是无辜的,但天子震怒之下,谁又敢为太子求情?后来丞相田千秋为太子讼冤,皇上恍然,才赦免太子,但赦书却不到皇曾孙。我曾为此上书皇上,也不见尚书下章廷议。我心中惴惴,不知皇上的用意,怕再三上书,惹怒皇上,反而对情况不利,因此也只能慢慢等待了。

婴齐想起了当时在湖县逃跑时的狼狈,以及那之前的一系列往事,一切的一切都恍如梦里,当年他纵马驱驰京兆诸县,意气扬扬,自以为奉公尽职,终有报获,如此真实的生活好像根本不存在过。沈武、刘丽都、赵何齐、郭破胡、江充、楚王、刘屈氂……这些很熟悉的名字,曾经多么鲜活地和自己

的经历联系在一起,可是这次重来长安,他发现自己还是茕茕孑立的一人。长安,这个庞大的帝京,对于自己,它仍是显得那么陌生,好像只在梦里曾经游历。只是如今在邴吉的叙述中,才又逐渐生动了起来。他的眼中又不由自主地噙着热泪。唉,这不争气的眼泪,为什么总是在人前出现。

邴吉看见他神色异常,刹住了话头,歉疚地说,也许我不该在婴君面前说这些。他叹了口气,婴君真是多愁善感的人啊!

第三章甘泉宫陛见

甘泉宫位于云阳县,这是婴齐不曾来过的,却又是他心底再熟悉不过的一个宫殿。当年在通往甘泉的驿道上,他曾处心积虑地截获了水衡都尉江充的密奏,所以当他乘坐大司农厩的邮车经过万年驿时,心底波澜起伏,往日的峥嵘岁月如画一般在面前一幕幕掠过。

甘泉似乎是皇帝所至爱的宫殿,而不仅仅是一个最适合夏日避暑的地方。当一群诸侯王、宗室、三公、列卿以及郡国的上计吏鱼贯穿越那高大台阶上巍巍的尧母门时,他们大概能猜得到,下一任天子的尊号将落在谁的头上。尧母门内,就是以钩弋夫人命名的宫殿,而这钩弋殿理所当然的主人钩弋夫人,却已经在几个月前被赐死。直到如今,皇帝身边的内侍犹能记得夫人当时的宛转悲惨之状,那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摘去头上的金簪,耳朵上的玉饰,拼命叩头请罪,额头都碰出了血肿。而往日对她宠爱有加的老皇帝这时却丝毫不留情面,甩了甩袖子,喝道,把她拉走,送往掖庭狱。这回赵婕妤也知道自己死期临近了,她浑身无力地瘫在内侍的手臂上,被七手八脚地架着往外走。但她实在舍不得她的爱子和皇家的富贵,尤其是她还远远没有享受够的富裕的春秋,所以仍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回顾了一下,希望皇帝能看在自己的如花娇容的分上生出些微恻隐之心。可是皇帝瞪着她,气咻咻的嘴

里迸出的是这么一句话,快走罢,你活不了了。话语中甚至透露出很大的不耐烦。这一句话彻底打消了钩弋夫人的幻想,把她送入了深渊。就在这天夜里,掖庭令持节来到监狱,宣读诏书。接着几个内侍上前,用一根精美的缎带勒住了她洁白、纤细而优美的脖颈。她的舌头吐得长长的,挂在下巴底下,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皇帝没有回到长安到宗庙朝见百官,而是下诏在甘泉宫朝见。这在他执政的五十四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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