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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屠夫看世界-第34章

小说: 屠夫看世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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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医科大学毕业后分配于附属医院,经过十多年的锤炼,已经成为该医院的业务骨干,说一不二的人物。长安某中学校长患病,就医于该医院,通过熟人关系,找到表姐,得到表姐的悉心关照。病愈出院时过意不去,无话找话,许诺空头人情:

“我在长安教育界人熟悉,有事尽管来找我,没有办不到的。”

表姐学西医,读英文资料而不读四书子集。《老子》六三章断言:“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中华民族的先哲早在几千年前就一语道破了“诺”与“信”、“易”与“难”的辩证法。表姐不懂得这些,轻信了某校长的诺言,将我的有关情况介绍给他,希望他能帮忙,校长亦满口应承。表姐夫妇遂将之作为特大喜讯星夜告知于我。

当是时也,县教育局是我中学的一位老师任人事科长,有昔日师生的情分,在不违反党的政策、国家的法令的前提下,估计能够网开一面。难就难在人事局,是控制着行政事业指标编制、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衙门,门难进,脸难看,事更难办。恰有北京读书时一位同学的堂兄,时任长安县×镇党委书记,与人事局局长私交甚笃,他同情我的际遇,多方奔走呼号,又主动与我联系,一纸便条将我介绍到人事局长跟前。人事局长很忙,我厚着脸皮,找过几次,终于见了面。本以为局长高高在上,会摆出一大堆大道理推三阻四,末了一句“研究研究”,然后泥牛入海,再无消息,我就会断绝了继续为党工作的念头,一心一意奔自己的小康。然而做梦也未想到局长会出人意料地平易近人,答应特事特办,手续从简。至此,事情似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一个秋风送爽的日子,我与表姐夫妇相约来到某中学校长的办公室,寒暄之后说明来意,校长亦很热情。

“名校毕业,主课教师,我们求之不得。”

不愧为一校之长,说话干净利落,掷地有声。我等暗自庆幸,遇此领导,也不枉于许多日的劳心费神,东奔西走。这时校长接到电话,说某领导来了,必须出面应酬,说罢摇摇头,摊摊手,耸耸肩,显出无可奈何的神态。我等理解校长的处境,各方神仙都要敬到,于是约定改日再谈,告辞而出。

第二次见校长,是三日之后。表姐要陪我一同前往,鉴于表姐工作繁忙,我又非三岁小孩,知道仨多俩少,遂谢绝表姐,独自前去拜谒。校长重复过老话之后,又增加了一句:“不过必须试讲,这是学校的规定,谁也不能例外。”

作为一位重点中学的最高行政长官,对学生、家长乃至学校负责,合乎情理。校长是语文教员出身,课程很熟,随即指定一课,让我回家准备,约定一周之后安排试讲。并语气暗示,试讲只是形式,以我的具体情况,做做工作,应该不成问题。

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弄不好倒要闷出毛病来。于是翻阅了不少久违的资料,观摩过名师授课的影碟,广征博引,自以为准备得相当充分。第三次面见校长,校长又说不必试讲了,学校目前办公室缺人手,要不先写篇文章看看文采?如果胜任,先呆在办公室,边工作边听讲、备课,准备充分再上讲台岂不更好?

我想想也是,毕竟这么多年自己所从事过的职业与教书育人风马牛不相及,有个过渡阶段,能够顺利进入状态当然最好不过。亏得校长思虑周详,连细枝末节都替我考虑周全了,不由得怀着感恩戴德之心,冲校长点了点头。

校长随即命题,自己长满老茧的手提起笔杆子很生疏,待到文章完成,又过了十余日。洋洋数万言,校长只一句:“写得不少。”于是走马观花、一目十行地粗略翻过几页,就置于案头:“这样吧,你再等一段时间,咱们民办初中正在加紧施工,待学校建成,再行聘用。”

我听到“聘用”二字,立即头大如斗。我已经吃足“借调”的苦头,极重名分。“聘用”在一定意义上不是“借调”的同义词吗?我一再说明,人事局、教育局均同意,是“调动”而非“聘用”。但学校试行人事制度改革,连校长亦无能为力,爱莫能助。

事后,办事老到者给我点窍:“人家初步同意,你就要有所表示,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你的头脑太不开窍了。”

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人的一生总有几桩憾事。十年前,张先生在位时,邀请我加盟,我心高气傲,不愿意局限于学校这个狭小的圈子里而婉言谢绝,如今梦想破灭,穷途末路了,把脑袋削尖,使出浑身的解数又钻不进。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奶奶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到处不留爷,爷爷去卖肉。猛想起一则故事,寓意深刻,大意如下:一位穷人应聘微软的清洁工,试工后被录用。主考官要穷人留下E mail,以便于将用工通知书发送给他。然而穷人没有,主考官很不乐意:“作为微软的员工,怎么可以没有E mail呢?”于是穷人落聘了。从微软出来,穷人摸摸衣兜里仅有的十美元,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四十磅马铃薯,准备带回家临时充饥,先凑合一阵子再说。回家的路上却有人要买马铃薯,穷人从中受到启迪,开始上门配送服务。日积月累,几年之后,滚雪球似的,十美元滚成上百万美金,穷人思虑有钱了,应该给家人买份平安保险了。保险公司的业务员上门服务,惊奇地发现他竟然没有E mail。 “如果拥有E mail,您应该是千万富豪了。”保险业务员遗憾地断言。

“不,如果拥有E mail,我早就是微软的清洁工了。”百万富翁急忙纠正。

天无绝人之路,上天有好生之德。一日闲得无聊,在街头瞎逛,路遇几位老主顾,问及近况,我实话实说,据实以告。他们叹息之余调侃道:“你不卖肉,害得我们都没地方买放心肉了。”

言者无意,闻者有心。我杀猪卖肉两年,在环南路一带已经小有名气,何不利用现成的资源,重操屠刀,再作冯妇?于是经过充分筹划,2002年元旦前夕,我在韦曲南街重新高价转让来门店,简单地进行整修之后,肉店又开张了。

一般来讲,车碾旧辙,买主走熟路。专卖店轻易不能歇业,倘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顾客会认为不实在、靠不住,销量就要大打折扣。新店开张之初,因熟客稀少,税费增加,生意萧条,第一个月即赔本一千元。为了扭转不利局面,从第二个月开始,我利用与屠宰场熟悉的优势,将头、蹄、下水等批发进来,加工卤肉销售,以增加品种。

一般卤肉店,为降低经营成本,往往调味品少放,肉煮得生硬,我将之作为副业,正好相反。一位从青海省公安厅退休回乡的老者,第一次来我店里买猪肚,吃着舒心,第二天又来,将肠子、肚子全部买走,放在冰箱里慢慢享用。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许多老主顾又陆续找到小店。第二个月盈亏相抵,第三个月略有盈余。从此,生意一月赛过一月,至2003年“非典”时期达到峰巅。

有人也许奇怪,“非典”时期,人们畏SARS如蛇蝎猛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使迫不得已,也会戴上厚厚的防毒面具,缘何生意还会火暴?

刚开始,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静下心来,逐渐想通其中的道理:愈是非常时期,人们把生命愈看得贵重,即使是惜财如命的人。在屠宰场,按质论价,我看见歹货,就心慌意乱。只要货好,即使无人要,放在案头,也看着舒服,所以总是进购一流货,价格略高。一般居民不在乎两三毛钱,吃个放心,但有的食堂、餐厅、饭店计算成本,专拣便宜货。“非典”时期,饭店生意一落千丈,而我的客户散户居多,大多是附近的居民,因而异常火暴。

一些同行看着眼馋,以为我祖上烧了高香,选中了风水宝地,于是纷纷迁址,想方设法搬到我的附近。我刚开业时,韦曲环南路一带仅我一家肉店,短短两年,竟增加了二十余户,快变成“肉食一条街”了。

一天卖七八头肉,十分繁忙,卤肉早已顾不得做了。每日凌晨四五点就得起床,着手准备工作,妻子在一旁帮忙。刚开始很不适应繁忙的体力劳动,胳膊腿都肿胀了,一摁一个深坑,半天也不能复原,几次想找帮手,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后来随着技艺的日臻成熟,胳膊腿也练就了非凡的功夫,慢慢地就习以为常了。

较之长安,西安的大肉批发价格低。为了节省几个钱,到了冬季,我有时到朱雀路批发市场进货。

晚上关了店门,雇个汽油嘣嘣车,八时前后准时到达批发市场。批发市场是鬼市,价格不稳,忽高忽低。倘遇雨雪或者周末,市场的货少,价格看涨,这时不敢犹豫,抓紧时间赶快上货,最好找熟悉的批发商,照顾情绪,多少也得优惠点。否则,一转眼,价又涨了,甚至断了货源,第二天案头就得揭白板。当然也有“蹲死”的时候,一头头大肉挂过满满几十杆,少人问津。这时,你千万谁都甭搭理,躲得远远地,找个地方坐下,慢慢地喝酒抽烟,饭钱、烟酒钱不用操心,批发商会替你买单。你要是沉不住气,瞅上熟人一眼,他就会把你黏住,帮帮忙也得进他的货,他给你再优惠,最终发现还是价格太高了。

批发商精明得很,一看偌大的市场空空荡荡,就会猴急,狗急跳墙,担心批发不出去,臭在手里血本无归,“唉”的一声,赔本的买卖行家做,竞相跌价。这时再瞅准时机,适可而止,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能人心没底,一刀子就想将人家割死。否则,到了最后,价是很低,但也没有了好货,得不偿失。

装车之后拉到韦曲,又不敢贸然直接进店,必须先拉到食品公司和动检站的复检点,分别上完费,第二天方敢放心地出售。

嘣嘣车的载重有限,拉七八头肉,已累得气喘吁吁。一次,批发市场“踢死”,我进了十头肉。人自然无法坐,我步行一截路,刚坐上回韦曲的中巴车,手机响了,嘣嘣车的车胎爆裂在了批发市场的大门口。我赶紧下车往回赶,白白浪费了不少感情,还是借不来千斤顶,只好在马路边铺上塑料布,将大肉一头一头地卸下,一人看货,一人找地方补胎。

将车修好,我又去乘中巴时,已到了晚上十点,中巴车主趁火打劫,票价成倍地翻,一元变成了两元。没办法,总比出租车便宜,先坐上再说。将到韦曲,手机又响。车又坏在了三爻村立交桥下,气得我差点儿把手机摔了,想想摔了也是白摔,还得花钱另买,又没处报销。我又下车,急往回折,一摸口袋,已被中巴车打劫得一文不名。好在韦曲距离三爻村并不远,于是就发扬红军二万五的精神,步行过去。走到立交桥下,嘣嘣车踪影全无,照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打过去,对方是公用电话,说人八辈子前都走了,待要仔细询问,对方挂断了电话,再打,对方索性不接了。

嘣嘣车司机的小灵通既不灵,也不通,偏偏在这时,老天又故意与我作对,竟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我又冻又饿,久找不着嘣嘣车,以为车修好之后又开走了,就又返身往回赶,还未走到,电话又响,问我怎么还未到?我询问具体位置,才说在安泰酒店附近,离立交桥尚有一段距离。我的肺几乎被气炸:

“附近就是安泰酒店,那么大的标志性建筑,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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