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与火的缠绵-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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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勇显然没有回父母家睡觉。高兰家没有地方可供他睡觉。高勇在哪里睡觉呢?连续两个晚上,高勇睡在一张什么样的床上?谁的床?
第二天,曾芒芒去了汉口的五芳斋甜食馆。高兰在煮汤圆。曾芒芒买的是面条。当面条煮好了,从里面的窗口递出来的时候,曾芒芒面对的是一张熟悉的脸。椭圆形的少妇的脸。那婚礼上被高勇暗中捏了捏手的少妇。今天的少妇满面春色,曾芒芒定睛注视她,直到少妇忽然意识到曾芒芒是谁。面条的汤,忽然泼洒出来了,少妇的手发抖了。少妇惊惶失措,嘴唇突然张开。
高兰出来了,亲亲热热,大惊小怪。'芒芒!你怎么来了?怎么今天没有上班?'曾芒芒看了看高兰,不说话。高兰坐在了曾芒芒的对面,高兰说:'高勇还好吧?哦,前天他来了。在我这里,帮我和肖克交涉。谈好了。离婚。他给我15000元的赔偿。芒芒。你今天来,是不是想问高勇前天晚上没有回家,住在哪里?我告诉你,他回父母家了。'曾芒芒说:'大姐,我没有问你什么事情。我只是来吃碗面条的。'高兰用鼻子笑了笑,用抹布擦桌子,反复擦一块干净的地方。曾芒芒说:'那个煮面条的女人就是陪你参加我们婚礼的女人吧?怎么不出来打个招呼?'高兰说:'她上厕所去了。'曾芒芒说:'那我等她。'高兰说:'芒芒,你该回去了。怀孕的人,心态要平和,要多休息。'
高兰站了起来,说她得工作去了。曾芒芒站了起来,走路有一点摇晃。高兰赶上来,从后面扶住了曾芒芒。曾芒芒不再有力量甩开高兰的搀扶。'芒芒,你是个好女人,我只是希望你对高勇好一点儿,不要太苛刻。高勇是非常非常爱你的。我们都要学会承认事实,尊重事实。你说呢?回家吧,不要再做傻事了!'曾芒芒哭了。抹泪了。被高兰搀扶着。笨拙地躲闪车辆,穿过马路,时时处处都身不由己。
曾分田爷爷的新居是一栋二层楼的房子,有小花园,有小保姆。爷爷和红奶奶都热烈欢迎曾芒芒到他们家去坐月子。
高德静不准备让曾芒芒回婆家坐月子。尽管她日夜盼着看见自己的孙子,但是她血压高,怕吵闹,小孩子哭起来,恐怕自己身体受不了。高勇说:'我们哪里都不去,我们就在自己家里坐月子,你说呢?'曾芒芒同意。曾芒芒愿意在任何时候支持高勇。他们家是狭小的,条件是艰苦的,但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家。
曾芒芒的预产期到了,没有一点动静。高勇却要跟厂长去广州评估一台进口电器设备。高勇犹豫不决,反复征求曾芒芒的意见:'你说我去吗?'曾芒芒说:'你去吧。'高勇说:'那你要答应我,让声远和林晓玲照顾你。你要答应我,随时随地给他们打电话。'曾芒芒说:'好的,我答应你。'高勇多像一个男孩子啊!像那种毛头少年,挡不住诱惑,跃跃欲试,稍获领导青睐就激动不安,无法权衡事物的真正分量。预产期都过了,分娩是随时随地的事情。谁都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就在高勇出差的当天晚上,曾芒芒忽然就来了宫缩。曾芒芒警惕地坐在床沿上,看着手表,静静地等待下一次宫缩的到来并计算间隔时间。下一次宫缩来了,很厉害,痛得芒芒抱着肚子倒在床上。宫缩的间隔越来越短了,是要分娩了。曾芒芒在疼痛的间隙,利索地背上了大包小包。这是她事先都预备好了的,婴儿服装自己的内衣尿布襁褓,红糖鸡蛋挂面草纸证件钞票,样样俱全。曾芒芒锁好房门,下楼去乘坐公共汽车。途中,宫缩来了,就蹲在路边哈气。宫缩过去,赶紧起来往车站跑。
晚上10点了,这是15路公共汽车今天的最后一班车了。驾驶室里是一个美人司机。曾芒芒走过去,挡在了车头的正中央。美人急刹车,探出头,怒目圆睁,吼叫道:'半夜三更的,找死啊!'又一阵疼痛袭来,曾芒芒弯下腰,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美人说:'妈呀!该不是要生了!'美人连忙跳出驾驶室,与售票员一道,把曾芒芒架上了车。美人斥责曾芒芒:你怎么不早说啊!你家男人呢?出差了。这狗杂种!美人把别的乘客都赶下了车:这个女人要生孩子了,我得赶紧送她去医院!
美人一直搀扶着曾芒芒,为她办理了入院手续。两个女人紧紧握手了。我叫曾芒芒。我叫胡翠芳。胡翠芳说:'你会做得很好。'
孩子出生了,带着快乐的健康的呼喊,护士说:'嗨嗨,睁眼看看,你的孩子!看看,男孩子啊!'
曾芒芒羞涩地笑了,幸福地笑了。真的,这是一种特别的幸福!
曾芒芒没有给常声远打电话。常声远已经结婚了,深更半夜,他们夫妻好好地睡在一起。林晓玲会生气的。她会的。嘴里不说,心里也会的。
天亮了。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赶来了,个个都惊异万分。襁褓里的新生儿,像一枚硕果,被大家兴奋而珍视地传递着。
美人来了。常声远林晓玲来了。曾芒芒把林晓玲羡慕死了。
下午,常声远又来了。他带来了鲜鱼和砂锅。向医院交纳5毛钱,就可以在专门为产妇准备的炉子上炖汤。常声远把炖好的鱼汤送到了曾芒芒的手里。
你呀,芒芒!常声远还是这么感叹。他们不怎么斗嘴了,他们都在收敛自己。他们已经明白他们得拉开并保持距离。友谊,只有友谊是地久天长的。他们都想地久天长。
高天意是高勇和曾芒芒的儿子。儿子的名字是曾芒芒取的。在这一点上,曾芒芒固执地坚持了她的权利。曾芒芒的怀孕是一种天意。发作和分娩也是一种天意。因此,芒芒希望他们的儿子名叫天意。高勇没有不同意的理由。何况高勇是有负疚感的。婴儿与母亲,是一对天生的密友。他们在一段时间里,互为全世界。婴儿不会说话,母亲却觉得他会说话,并且只对她一个人说话。看看,笑了,他笑了!高勇高勇,快来看,你儿子会笑了!
晚饭之后,高天意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外出散步,步态蹒跚却充满朝气。不喜欢散步的高勇没有办法,只能迁就儿子。曾芒芒本来就喜欢散步。儿子在完成她的喜欢。儿子原来就是曾芒芒自己啊!另一个自己。神秘的自己。藏在某个地方,现在跑出来了。曾芒芒体会到了造物主的神秘力量。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善于克制的人,谦卑多于骄傲。她从怀孕初期开始,就向往自己的孩子是一个旷达的人,热情奔放的人,敢说敢为,大大咧咧,人们与他一接触,就能够感到他的不可欺辱。结果天意正是这样的一个孩子!
…………第7章
儿子让曾芒芒发现了自己。芒芒她们厂的轧钢线是德国进口的,在德国专家休假的日子里,发生了问题只有去请外事局的翻译帮忙。某个翻译的要价之高和态度之傲慢,已经臭名昭著。终于有一天,曾芒芒拿着他翻译错误的技术资料,走进了厂长办公室。曾芒芒的德语已经学得很好了,但是她从来没有在厂里的公众场合开过口。这一天,芒芒忽然开口了。开头一两句还结结巴巴的。紧接着,她就非常流利了。'这里错了!'曾芒芒告诉厂长,'他的翻译是错误的!他不懂液压,还骄横跋扈。'芒芒你在讲德语吗?你行吗?曾芒芒告诉厂长:我当然行。至少比他行。你可以找专家考考我。接着,曾芒芒成了他们厂冉冉升起的一颗明星。
他们家有电视机了。是一台9英寸黑白小电视,玩具一样。是曾分田爷爷给他们的。曾分田爷爷说他们要趁搬到武汉的机会,清理掉大量无用的杂物。燕子祝贺父母乔迁,送了他们一台12英寸的彩色电视。
'那么,高勇啊,'曾分田爷爷说,'你能不能够替爷爷减轻一点负担,把这个小黑白电视拿走?'
高勇再清高,也不得不同意。曾分田爷爷做事情总是这么漂亮。这台小电视,在高勇和曾芒芒的狭小的家里,还正好合适。
燕子从深圳回来了,曾芒芒必须去参加燕子的一个饭局。
饭局是燕子的工作方式和社交语言。今天晚上,曾芒芒必须去帮助燕子料理饭局,同时认识认识燕子的朋友。在这个饭局上,曾芒芒遇上了邝园。
燕子诡秘又开心地笑了。邝园现在是燕子的朋友了。什么朋友啊?原来他们就是今天认识的。他们同时乘坐从深圳飞往武汉的一趟航班。燕子与邝园攀谈上了。
他们互相赠送了名片。原来燕子在深圳做贸易,邝园在深圳开美容美发店。邝园的美容美发店叫做'金剪子'。哎呀,燕子说你就是'金剪子'的老板啊!'金剪子'在深圳名气不小,分店好几家,燕子就是在其中的一家分店打理头发和做美容的。于是他们聊得更加深入起来。这么一聊,嘿,发现世界真小!他们都认识曾芒芒。燕子是曾芒芒的姑姑,而邝园,是曾芒芒的初恋情人。
'初恋情人'是燕子的说法。燕子嘴快,无遮无挡,邝园笑了。邝园说:哪里哪里。
曾芒芒和邝园突然见面了。两个人都是那么诧异。随即都大方地微笑了。邝园首先伸出了他有力的手掌,说:'芒芒你好!'曾芒芒也送过去了自己的手:'邝园你好!'客人还没有到齐。邝园请曾芒芒坐在沙发上,他们喝茶,说话。邝园的变化太大了。邝园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了,面部有了雕塑感,西装穿得很气派,皮鞋很亮,领带也很亮,有缎子的质感,说南腔北调的普通话了,说话充满决定权。锅炉工邝园彻底地消失了!
相比之下,曾芒芒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个年轻姑娘。不不,有变化的,邝园又说。还是有变化的。曾芒芒的神态与过去很不一样了,成熟多了。'是吗?'曾芒芒微笑,并不继续往下追问。往事如烟啊!邝园现在要正式给曾芒芒道个歉了。还记得邝园故意找高勇下棋吗?把曾芒芒吓坏了吧?是的,确实受了惊吓。以为邝园要使坏对吗?是的。邝园没有。当然,曾芒芒早就知道邝园没有。只是邝园太鬼精了,喜欢捉弄人。
黄汉香好吗?曾芒芒问。邝园自嘲地一笑:我们已经离婚了。刚离不久,她已经回武汉了,据说也开了一家发廊。儿子跟我,在深圳念书。离婚了?芒芒的眉毛扬起来了:离婚?当然,离婚也是很正常的。芒芒把自己的眉毛悄然地放平了。燕子跑过来,要求他们上桌子。燕子说:'到底是初恋情人,见面就没完没了。'曾芒芒无奈地笑了。邝园威胁燕子:'燕子啊,再胡说的话,你就不是金剪子的金卡贵宾了。'燕子哈哈大笑。吃饭。喝酒。说话。碰杯。朋友们诸事多关照。
是邝园为曾芒芒拉开的靠背椅。邝园为曾芒芒点了饮料。邝园为曾芒芒布菜。过去就是他照顾姑娘们。只是现在的照顾更周到,更有绅士风度了。他们碰杯了。最后,邝园坦然地说:他为他们的重逢由衷地高兴!他看见曾芒芒还是这么年轻,这么清纯,家庭和睦,儿子健康又可爱,父母双亲都健在,他打心里感到踏实和愉快!真的,芒芒!邝园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金剪子武汉分店的开张。芒芒,到金剪子来吧,照顾照顾老朋友的生意嘛。反正头发总得要打理的嘛。好的。再见!
武汉街头发生了一起殴打警察事件。高勇被热电厂保卫科的人带走了。他成了嫌疑人。高勇被带走的时候,曾芒芒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