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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照心-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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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主震怒,勿论各将如何辩解,全数打入死牢,公子斩立决!

仇恨的目光映入公子眼帘,公子这才惊觉,又错了。

原来字迹是可以模仿,书信是可以伪造的。

公子被拖了出去,胸口闷痛,悔恨交加。

他活下来,本因使得一手好刀

他活下来,本因时刻提防明箭

他明面射中那人一箭,洪阳城破

但他轻信于人,与那人道了心中道义

他轻信于人,改了心中信义

公子中了一记谋箭

公子这才知道

并不是所有话都是可以随便说于人听

也并不是所有人知晓之后不会施加暗算的

公子中了一记谋箭

天下已是大吕天下

公子中了一记谋箭

不时就要问斩

公子的怀里

还揣着那人的信牌

印有千相的信牌

公子 寒渊

公子放弃了挣扎,放弃了一切。

今日所蒙之冤屈,已是回天乏术。

今日公子便要少去一个大好头颅。

迷蒙间,公子回想起,在小镇的时候,他气冲颅顶,一剑之下削飞两个山贼头颅的情景,那两个头颅离开躯体的时候,还曾变幻出一丝疑惑。

或许,当人的头颅从躯体分离开去的那一瞬间,还是能够有知觉的。

那感觉一定同刀口伤痛一般,火辣辣的,由颈间传上,火辣辣的痛。

不久以后,他的大好头颅便要离开躯体,便如当日被他削飞的那两个头颅,咕噜咕噜地滚到邢台下面。

不久以后,他就要死了。

蒙受全军的唾弃,以内奸的身份屈辱的死去。

但公子没有恨那人。

他恨自己。

恨自己那一会,为何要丢掉手上的兵器。

但他又恨自己的这个想法。

他随军而来,是为了找寻答案,却被仇恨蒙蔽双眼,又轻信于人道了心中道义,做了个蒙冤的替死鬼。

若他一直坚持始终的信念,纵是战死沙场,总归也是死得其所。

公子觉得,站在那人的立场上,那人如此做也是无可厚非。

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废掉吕朝数名才气纵横的大将。

是公子给了那人这个机会。

公子无话可说,心灰意冷。

因为他太不小心,给了那人借刀杀人的把柄,给了那人机会。

公子丢失了心中的信义。

但在这将死前的一刻,他找到了人在岁月沉淀中,都必须坚持下去的道。

公子觉得,在少去自己这大好头颅之前,还能有如此明悟,也算不枉此生了。

他就如一条死狗一般,被押到刑场,那侩子手一脸鄙夷,对着旁边的空地呸了口唾沫,公子可以从他狰狞起来的面部,看出他打心底里涌现的愤怒。

斩下去吧,斩了这大好头颅。

公子趴在刑台上,双眼迷蒙,闭目等死。

那侩子手见公子动也不动,仿佛不能解恨一般,朝公子身上怒踹了一脚。

便听一声脆响,公子贴身放在怀中的信牌跌落在地上。

那侩子手捡起信牌摸了摸,摸出印着千相的那块镂域,他不识字,但那牌上分明漆着一个白字,这侩子手虽然不识字,但敌军的旗号总是认得的!

他愤怒地将信牌摔到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将那信牌踩地四分五裂,又似是不解恨一般,朝那信牌上吐了一大口浓痰。

侩子手口中喝骂道:“依你这班内贼,纵是万死也难赦罪!洪阳城死了多少兵士,我呸!就这么一刀下去,便宜了你了!”

公子听闻这声喝骂,心中涌起百般滋味,想要大声喊冤,又都压了下去。

战阵之上,哪有什么朋友,哪有什么道义。

错了,大错特错。

从浮云亭的时候,他就错了。

错了,只能是错了。

公子心中一阵苦楚。

为何人一定要等到将死未死之际,才能醒悟道理。

回天乏术,已是回天乏术!

公子听闻到,那侩子手愤怒挥刀,落下的破空声,他知道,他的大好头颅就要喀嚓一声,咕噜一下,掉到刑场之外。

他觉得自己的确该死。

死的好。

死的好。

如果他没有随军前去上京,没有射那人一箭,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死的好。

死的一了百了。

便在公子万年俱灰的这一刹那。

他听闻到,一丝细不可察的破空声,似是一柄剑。

但这兵器又绝对不是剑。

公子习剑多年,从未听闻过如此的破空声。

然后,一声金铁交鸣声,灌入他的双耳。

这一刹那,公子只觉天地间便只剩鸣音,而后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他茫然地抬起头,撑起身体,他望到那个人。

那个人手持玄盒,右手执剑。

执着剑柄,那剑,剑刃的部分,似是虚于空气之间,又依稀能够看到剑身。

那个人就那么立在那里,双目虚望着侩子手,也不说话。

侩子手楞了半晌,他的刀已被震飞,落了三丈之远。

他望了望眼前执剑而立的男子。

男子手持玄盒,挑捏剑柄,腰间挂着一个玄青色的酒壶。

这酒壶让侩子手想起了一个人。

扑通一声。

侩子手跪下了。

这时那人开口说话。

“他还有用。”

说罢,那个人将剑收回玄盒,解下腰间酒壶,丢于公子面前。

“饮。”

公子眼神沉静,如一潭死水,多少年后,他又见到这个人,只是,他不曾想到过,再次见面竟是以如此形式。

他颤抖着探出手,略显提防地将酒壶托起。

大难不死,不见得会有后福,但大难不死,终归是活着。'。电子书:。电子书'

但公子没有置疑过这个人丢下的酒壶。

因为公子知道,这人从未杀过人,也万万不会在酒中掺毒。

这人确实未曾杀过人。

刚才还拔剑救过自己。

但这十年间,多少人死了。

公子拔开壶塞,嗅了嗅,小心翼翼地。

他已许久没有饮酒,也不愿再去饮。

每当他饮酒的时候,总有兄弟去了。

他不愿再饮酒。

但如今,他已背负如此恶名,又有谁愿意认他做兄弟?

半年前,他还是一个豪气万丈的酒客。

半年后,当他再次面对一壶酒,却不敢去饮。

这事情是不是好古怪?

那人见他如此,也不动作,静静地立在那里,望着他。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公子盖上了壶塞,将酒甩到那人的跟前。

那个人似是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面上头一次显出情感。

那人望着他,竟笑了笑,也不理会酒壶,径直离开刑场。

公子这才望到,那抛落在地的酒壶上,印着两个深黑的字。

寒渊。

公子 生灭

公子感到

仿佛有无数事物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那是熊熊恨焰,仿似要将他烧为灰烬

仿似行在火中

火辣辣的

仿似置身熔炉

他恍若未觉

任由那飞射而来的事物盖满全身

他已不是公子

而是内贼

他的腰上挂着酒壶

内贼的腰上挂着酒壶

那壶上印着两个黑字

寒渊

如是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有一天

内贼醒了

仿佛经历亘古岁月

仿佛有什么经久沉淀后升华的事物

劈开那永无止境的混沌

内贼心头

似乎有什么

难以描绘的

不可捉摸的事物

在混浊的心间

荡起一丝涟漪

而后

那污浊、混沌一般的事物

便逐渐的

迅速的

消退了开去

再未能找到一丝踪影

内贼只觉得

此时

他的心中

仿似生出一面光洁无暇的镜子

这镜中

走马观花一般

览过内贼所经历过的一切

而止一刹

“刹那生灭。”

内贼终于开口说话。

他的声音略显滞涩

他已许久未曾说话

四面八方

又射来无以言喻的

那许多事物

内贼仿佛悟到了什么

又仿佛什么都未有过

不知什么时候

内贼的唇角

扬起一丝微笑

他在仿似要将他烧为灰烬

熊熊燃烧着的恨焰中

微笑着

行在火中

他的眼神沉静

腰间挂着一个玄青色的酒壶

内里的酒

他从未曾去饮过

他带着微笑

行在火中

公子 寻

万千浓痰落雨般

披头盖下

盖满他周身

那恨焰煎熬他躯体

他在火中

面上带着微笑

那痰盖满颜面

那骂声塞斥双耳

心间万念心念

都被明镜照寻

这意那思无所遁形

他寻这念那意

行在火中

心如明镜

如是不知行了多少时候

内贼行至一户人家

炊烟袅袅

满是飘香

内贼觉得

竟似从未知觉过

那香气的扑鼻

不知觉间

停在那户人家门前

不觉间

眼神流露希翼

那户人家丁火兴旺

四五小孩在院嬉戏

那小孩眼神清澈

天真无邪

蹦着跳着来到内贼跟前

内贼满身污秽,身周飘臭

面上满是干涸迹痕

那小孩竟不为意

躬声问好

那小孩望望内贼

复又返回院去

从厨中

拿些残羹剩饭

捧在双手

眼神清澈

递到内贼跟前

内贼心间

似有什么难以寻觅的暖炙

流淌荡开

在熊熊烈焰中

辟出一带温意

他的眼神微微晃动

而那滔滔炙焰

竟也略渐减去

隔在那暖意之间

内贼微笑着

躬下身去

重重恩谢了

面上洋溢着无邪笑容的孩童

接过那残羹

他竟知觉到

世间竟有如此美味

如琼液仙羹

他抬起头去

望着那孩童

又躬下身去

便在此时

那户人家从屋内出来

望到内贼身影

急急行至门前

将那孩童紧紧抱在怀中

眼神警厉

随后那人似是想起什么难能忽略的事情

一把夺过他恭捧于双手的餐具

眼神中透出那许多事物

统统飞射到他的身周

于是那滔滔烈焰愈渐炙烈

内贼的眼神却望着那孩童

那孩童眼神清澈

乖巧地在那人怀中

也不挣扎

双眼望着内贼

那清澈中透出的事物

俱都融入到内贼心间

内贼望着孩童

似乎有什么若有若无的事物

在心间荡漾开去

他躬身向着那孩童

重重躬了下去

面带微笑

那抱着孩童的人家

望到内贼如此

眼神的森厉一顿

晃动开去

眉间透着困惑

困惑间

那人抱着孩童

竟对着内贼

躬下身来

内贼只觉

周身燃烧着的炙焰

又都消退了一些

他的唇角向上弯去

他的双眉舒展了开来

他就带着这笑容

对着那人微一躬身

继续前行

带着笑容

行在火中

斗霄 序

醒或醉,他们来仇视你;醒或醉,他们来逗弄你;

他们,如风;他们,醉在其中……

斗霄 无伤

“你不开心。”

“恩?你怎知我开不开心?”

那人转过身来,他的左手挖着鼻孔,用刚刚抠过臭脚的手,一把夺过

那声音主人的烤鸡

大块朵颐【。 ﹕。电子书】

那声音主人也不气恼,沉吟半晌,道

“看起来,不开心。”

那人听得此话,嚼了几嚼

用挖鼻孔的手将右手换下,抠他的臭脚,咽下食物,微抬头道

“为何,要

开心?”

“不开心

伤心。”

那声音主人说罢,探出手去

那人看着那声音主人探出的手

抠脚也停止动作

他望到

那声音主人

一把将他挖过鼻孔的

抓着半只烤鸡的手

掰开

将那半只烤鸡

一把夺过

大块朵颐!

那人

仿如定在那里

他一手仍旧悬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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