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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鲁迅-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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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剧;如果显得觳觫⑾,他们就看了滑稽剧。
北京的羊肉铺前常有几个人张着嘴看
剥羊,仿佛颇愉快,人的牺牲能给与他们的益处,也不过如此。
而况事后走不几步,
他们并这一点愉快也就忘却了。

  对于这样的群众没有法,只好使他们无戏可看倒是疗救,正无需乎震骇一时的
牺牲,不如深沉的韧性的战斗。

  可惜中国太难改变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血;而且
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动,能改装。
不是很大的鞭子打在背上,中国自己是
不肯动弹的。
我想这鞭子总要来,好坏是别一问题,然而总要打到的。
但是从那里
来,怎么地来,我也是不能确切地知道。

  我这讲演也就此完结了。


  ①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四年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文艺会刊》第六期。

同年八月一日上海《妇女杂志》第十卷第八号转载时,篇末有该杂志的编者附记:
“这篇是鲁迅先生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的讲演稿,曾经刊载该校出版《文艺会
刊》的第六期。
新近因为我们向先生讨文章,承他把原文重加订正,给本志发表。


  ② 伊孛生 通译易卜生。
参看本卷第60页注(35)。

  ③ 人形 日语,即人形的玩具。

  ④ 李贺(790—816) 字长吉,昌谷(今河南宜阳)人,唐代诗人。
一生官
职卑微,郁郁不得志。
著有《李长吉歌诗》四卷。
关于他“玉楼赴召”的故事,唐
代诗人李商隐《李贺小传》说:“长吉将死时,忽昼见一绯衣人,驾赤虬,持一版,
书若太古篆或霹雳石文者,云:‘当召长吉。
’长吉了不能读,'焱欠'下榻叩头言:
‘阿弥女老且病,贺不愿去。
’绯衣人笑曰:‘帝成白玉楼,立召君为记,天上差
乐不苦也。
’长吉独泣,边人尽见之。
少之,长吉气绝。

  ⑤ 阿尔志跋绥夫(1878—1927) 俄国小说家。
他的作品主要描写精神颓废
者的生活,有些也反映了沙皇统治的黑暗。
十月革命后逃亡国外,死于华沙。
下文
所述是他的小说《工人绥惠略夫》中绥惠略夫对亚拉借夫所说的话,见该书第九章。


  ⑥ 这是借用关于释迦牟尼的传说。
相传佛教始祖释迦牟尼(约前565—前486)
有感于人生的生老病死等苦恼,在二十九岁时立志出家修行,遍历各地,苦行六年,
仍未能悟道,后坐在菩提树下发誓说:“若不成正觉,虽骨碎肉腐,亦不起此座。

静思七日,就克服了各种烦恼,顿成“正觉”。

  ⑦ Note-book 英语:笔记簿。

  ⑧ 拳匪 一九○○年(庚子)爆发了义和团反对帝国主义的武装斗争,参加
这次斗争的有中国北部的农民、手工业者、水陆运输工人、士兵等广大群众。
他们
采取了落后迷信的组织方式和斗争方式,设立拳会,练习拳棒,因而被称为“拳民”,
当时统治阶级和帝国主义者则诬蔑他们为“拳匪”。
  ⑨ “涸辙之鲋” 战国
时庄周的一个寓言,见《庄子·外物》:“庄周家贫,故往贷粟于监河侯。
监河侯
曰:‘诺,我将得邑金,将贷子三百金,可乎?’庄周忿然作色曰:‘周昨来,有
中道而呼者,周顾视车辙中,有鲋鱼焉。
周问之曰:“鲋鱼来,子何为者邪?”对
曰:“我东海之波臣也,君岂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周曰:“诺,我且南游吴越
之王,激西江之水而迎子,可乎?”鲋鱼忿然作色曰:“吾失我常,与我无所处,
吾得斗升之水然活耳,君乃言此,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
”’”  ⑩ Ahas
var 阿哈斯瓦尔,欧洲传说中的一个补鞋匠,被称为“流浪的犹太人”。
  ⑾ 
觳觫,恐惧颤抖的样子。
《孟子·梁惠王》:“吾不忍其觳觫”。




                                说胡须①

  今年夏天游了一回长安②,一个多月之后,胡里胡涂的回来了。
知道的朋友便
问我:“你以为那边怎样?”我这才栗然地回想长安,记得看见很多的白杨,很大
的石榴树,道中喝了不少的黄河水。
然而这些又有什么可谈呢?我于是说:“没有
什么怎样。
”他于是废然而去了,我仍旧废然而住,自愧无以对“不耻下问”③的
朋友们。

  今天喝茶之后,便看书,书上沾了一点水,我知道上唇的胡须又长起来了。

如翻一翻《康熙字典》,上唇的,下唇的,颊旁的,下巴上的各种胡须,大约都有
特别的名号谥法的罢,④然而我没有这样闲情别致。
总之是这胡子又长起来了,我
又要照例的剪短他,先免得沾汤带水。
于是寻出镜子,剪刀,动手就剪,其目的是
在使他和上唇的上缘平齐,成一个隶书的一字。

  我一面剪,一面却忽而记起长安,记起我的青年时代,发出连绵不断的感慨来。

长安的事,已经不很记得清楚了,大约确乎是游历孔庙的时候,其中有一间房子,
挂着许多印画,有李二曲⑤像,有历代帝王像,其中有一张是宋太祖或是什么宗,
我也记不清楚了,总之是穿一件长袍,而胡子向上翘起的。
于是一位名士就毅然决
然地说:“这都是日本人假造的,你看这胡子就是日本式的胡子。

  诚然,他们的胡子确乎如此翘上,他们也未必不假造宋太祖或什么宗的画像,
但假造中国皇帝的肖像而必须对了镜子,以自己的胡子为法式,则其手段和思想之
离奇,真可谓“出乎意表之外”⑥了。
清乾隆中,黄易掘出汉武梁祠石刻画像来⑦,
男子的胡须多翘上;我们现在所见北魏至唐的佛教造像中的信士像⑧,凡有胡子的
也多翘上,直到元明的画像,则胡子大抵受了地心的吸力作用,向下面拖下去了。

日本人何其不惮烦,孳孳汲汲地造了这许多从汉到唐的假古董,来埋在中国的齐鲁
燕晋秦陇巴蜀的深山邃谷废墟荒地里?
  我以为拖下的胡子倒是蒙古式,是蒙古人带来的,然而我们的聪明的名士却当
作国粹了。
留学日本的学生因为恨日本,便神往于大元,说道“那时倘非天幸,这
岛国早被我们灭掉了!”⑨则认拖下的胡子为国粹亦无不可。
然而又何以是黄帝的
子孙?又何以说台湾人在福建打中国人⑩是奴隶根性?
  我当时就想争辩,但我即刻又不想争辩了。
留学德国的爱国者X君,——因为我
忘记了他的名字,姑且以X代之,——不是说我的毁谤中国,是因为娶了日本女人,
所以替他们宣传本国的坏处么?我先前不过单举几样中国的缺点,尚且要带累“贱
内”改了国籍,何况现在是有关日本的问题?好在即使宋太祖或什么宗的胡子蒙些
不白之冤,也不至于就有洪水,就有地震,有什么大相干。
我于是连连点头,说道:
“嗡,嗡,对啦。
”因为我实在比先前似乎油滑得多了,——好了。

  我剪下自己的胡子的左尖端毕,想,陕西人费心劳力,备饭化钱,用汽车⑾载,
用船装,用骡车拉,用自动车装,请到长安去讲演,大约万料不到我是一个虽对于
决无杀身之祸的小事情,也不肯直抒自己的意见,只会“嗡,嗡,对啦”的罢。

们简直是受了骗了。

  我再向着镜中的自己的脸,看定右嘴角,剪下胡子的右尖端,撒在地上,想起
我的青年时代来——
  那已经是老话,约有十六七年了罢。

  我就从日本回到故乡来,嘴上就留着宋太祖或什么宗似的向上翘起的胡子,坐
在小船里,和船夫谈天。

  “先生,你的中国话说得真好。
”后来,他说。

  “我是中国人,而且和你是同乡,怎么会……”
  “哈哈哈,你这位先生还会说笑话。

  记得我那时的没奈何,确乎比看见X君的通信要超过十倍。
我那时随身并没有带
着家谱,确乎不能证明我是中国人。
即使带着家谱,而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并无画
像,也不能证明这名字就是我。
即使有画像,日本人会假造从汉到唐的石刻,宋太
祖或什么宗的画像,难道偏不会假造一部木版的家谱么?




  凡对于以真话为笑话的,以笑话为真话的,以笑话为笑话的,只有一个方法:
就是不说话。

  于是我从此不说话。

  然而,倘使在现在,我大约还要说:“嗡,嗡,……今天天气多么好呀?……
那边的村子叫什么名字?……”因为我实在比先前似乎油滑得多了,——好了。

  现在我想,船夫的改变我的国籍,大概和X君的高见不同。
其原因只在于胡子罢,
因为我从此常常为胡子受苦。

  国度会亡,国粹家是不会少的,而只要国粹家不少,这国度就不算亡。
国粹家
者,保存国粹者也;而国粹者,我的胡子是也。
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逻辑”法,
但当时的实情确是如此的。

  “你怎么学日本人的样子,身体既矮小,胡子又这样,……”一位国粹家兼爱
国者发过一篇崇论宏议之后,就达到这一个结论。

  可惜我那时还是一个不识世故的少年,所以就愤愤地争辩。
第一,我的身体是
本来只有这样高,并非故意设法用什么洋鬼子的机器压缩,使他变成矮小,希图冒
充。
第二,我的胡子,诚然和许多日本人的相同,然而我虽然没有研究过他们的胡
须样式变迁史,但曾经见过几幅古人的画像,都不向上,只是向外,向下,和我们
的国粹差不多。
维新以后,可是翘起来了,那大约是学了德国式。
你看威廉皇帝的
胡须,不是上指眼梢,和鼻梁正作平行么?虽然他后来因为吸烟烧了一边,只好将
两边都剪平了。
但在日本明治维新⒄的时候,他这一边还没有失火……。

  这一场辩解大约要两分钟,可是总不能解国粹家之怒,因为德国也是洋鬼子,
而况我的身体又矮小乎。
而况国粹家很不少,意见又很统一,因此我的辩解也就很
频繁,然而总无效,一回,两回,以至十回,十几回,连我自己也觉得无聊而且麻
烦起来了。
罢了,况且修饰胡须用的胶油在中国也难得,我便从此听其自然了。

  听其自然之后,胡子的两端就显出毗心现象⒀来,于是也就和地面成为九十度
的直角。
国粹家果然也不再说话,或者中国已经得救了罢。

  然而接着就招了改革家的反感,这也是应该的。
我于是又分疏,一回,两回,
以至许多回,连我自己也觉得无聊而且麻烦起来了。

  大约在四五年或七八年前罢,我独坐在会馆里,窃悲我的胡须的不幸的境遇,
研究他所以得谤的原因,忽而恍然大悟,知道那祸根全在两边的尖端上。
于是取出
镜子,剪刀,即刻剪成一平,使他既不上翘,也难拖下,如一个隶书的一字。

  “阿,你的胡子这样了?”当初也曾有人这样问。

  “唔唔,我的胡子这样了。

  他可是没有话。
我不知道是否因为寻不着两个尖端,所以失了立论的根据,还
是我的胡子“这样”之后,就不负中国存亡的责任了。
总之我从此太平无事的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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