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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燃犀奇谈-第19章

小说: 燃犀奇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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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我会在关键的那一刻醒过来吧;或者这就是真实呢?我将坠向何处,也许回不来了吧,掉进井里的东西是井龙王的贡品,无论是冰冷的物品,还是鲜活的生命……

突然间,坠落的趋势猛然停止了——有人抓住了我的手!那是再真实不过的触感。

沿着手臂向上看去,是过于苍白的手指,还有就是几乎遮住了眼睛的长长的额发,以及隐约闪烁在那近乎妩媚的杏眼深处的金青色魔性微光。已经长到和我差不多的年纪了吗?和晓过招的时候,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啊——本来应该从未曾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的脸庞,为什么,竟有类似春去秋来的自然和熟稔?

“红叶……”我轻轻的喊着这个名字。一瞬间,井的幻觉消失了,脚下再度感受到土地的坚实。头顶上方绵密的轻响,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枇杷树叶发出的温柔的沙沙声,被岁月打磨得那么光亮的井栏就在我的身边,而井的那一边,是那交织着矛盾的熟悉和陌生感的修长身影。

“红叶!你就是那个红叶吧!”我再次呼喊,用变了调的声音。可是他浑然不觉的背向这边,仿佛我呼唤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名字。深深的吸了口气,我用力地摇了摇头:“请放过晓吧,红叶!其实你根本不存在对不对,你只是他幻想出来的影像!可是晓已经被迷住了,只有你才能让他认清真相啊!”

不易觉察的震动像微风抚动花萼一般传过红叶的身体。长长的额发荡动着,他转过了那优美的眼睛。溢满金青色薄光的魔性之瞳里为什么是冰冻一般的眼神呢?就好像,指责我在说谎一样……

不错,我的确在说谎——被困在记忆的迷宫里不能解脱的何止是晓,背着假想出来的幻影迷住的何止是晓,明明,还有我啊……

“你还是比不上晓。”我第一次听见长大后的红叶的声音,五年后他的声音已经褪去了童年时代的稚嫩,虽然并不宽厚,但意外的低沉清澈,“你的眼睛看不见真相。”

我有着可以看透彼岸世界的眼睛,它们可以辨识游荡的魂魄,剥去妖物的伪装,可是红叶却说我……看不清真相!

“求求你……红叶!”靠着枇杷树干跌坐下来,我抱紧了膝头,掩饰再也无法控制的表情,“你究竟是谁……”

风掠过红叶的头发,像无形的爱抚与叮咛。隔着井栏,冰霜般的少年无言地注视着我,慢慢的,慢慢的举起手臂。那细长的手指已然是男子的坚定有力了,散漫的划过近乎忧郁的弧线之后,它毫不动摇的定格在一个方向——在闪烁着和红叶眼瞳一样的金青色微光之处,是永远不会与我家庭院协调的,那棵细弱的枫树!

“都是冰鳍不好,你拿门闩打倒她的头啦!”“也不想想这都是谁造成的!”混杂着越来越凄厉的猫叫,焦急的语声真切的传入我不太分明的意识中。眼睛再次捕捉到真实世界的影像——冰鳍和晓慌乱的围着我,手足无措。

“我知道……真相了……”慢慢的站起身来,我推开身边的冰鳍和晓,走入盛夏午后声嘶力竭的蝉声般的猫的悲鸣里。在已经被温柔的晨光照亮的庭院深处,那个艳阳永远不会光顾的角落里,是红叶所指的目标——那棵,枫树……

“想知道红叶是谁吗?”不顾泥土嵌进指缝里,我开始挖掘那潮湿的土层。此刻自嘲的微笑和怪异的举动,也许就像正灌满庭院的猫叫那样疯狂吧……因为红叶就在这里,就在这薄薄的泥土下,他寂静的沉眠着……

这时,被我突如其来的行为惊呆的冰鳍和晓回过神来,疾步穿过庭院,试图拉开我的手臂,却在看见枫树下掩埋之物的瞬间失去了表情——那是褪色的浓红锦袋,从朽烂之处,依稀的露出细小散碎的石灰样硬块,那是死寂的骸骨,寥落的反射着炽烈的天光。

“难怪我叫他红叶他不答应……因为红叶根本就不是他的名字。”我俯身轻触着那掩在黯淡的红色锦囊中的尸骸,“怎么会忘记它的呢,它死的时候我明明那么伤心啊;还后悔为什么不对它再好一点,为什么没能像晓那样,给它取个比红叶更好听的名字……”

“这是……红叶?”晓的声音里有无法掩饰的颤抖,“你说……红叶死了?别开玩笑了,他是个男孩子啊,这哪里像人的尸骨!”

没错的,这就是晓所谓的“红叶”,只不过那是晓一相情愿给他取的名字——不像同类会避开这魍魉出没的老宅,当时的它那么高傲的出现在庭院的蔷薇架下,纯粹的漆黑身影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尊严,金青眼瞳深处却又藏着无法言喻的寂寞;无论相处多久都保持着疏离的戒心,唯独会温顺却不失小心翼翼地栖息在我的膝头。我怎么能忘记它呢——五年前突然出现的迷路猫,想要接近人类,却又怀着无奈的怀疑和顾忌的迷路猫!

冰鳍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轻轻的拉扯着额前的头发,揭开真相的禁忌给我带来的痛苦似乎正无差别的降临在他身上:“奇怪……怎么会忘的一干二净的?不就是它嘛,火翼养的小猫!那天不知怎么就掉进井里淹死了,还是我们几个一起把它埋在这里的,那是……那是五年前晓临走那一天的事情吧!就像今天一样,我还和他还大吵了一架……”

宛如脱开缰绳的马,记忆就这样风驰电掣般疾驶过五年的时间——围满人群的井床,哭泣的我,拉着晓湿透的衣襟不停争吵的冰鳍,还有被人丢在一边的小小的尸体……

濡湿的黑色短毛,失去了幽深火焰的金青色双眼,在也无法回应我呼唤的冰冷身体……

总是那么草率的叫着“过来”,从来没想过给它取个像样的名字;吃饭时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宠溺的把食物省给它;却又捉弄它,到头来只是把它当成珍贵的玩具,这就是我眼中的红叶,这就是红叶眼中的我……

——怎么会忘记呢?这并不算太久远的悲伤回忆,就像被偷走却又意外的归来一样,如今全部清晰地在我脑海中复苏!

可是晓依旧无法接受冰鳍的说辞,他狂暴的拉起对方的前襟:“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什么猫!红叶他是人啊!他是人!”

冰鳍注视着晓的眼睛,冷冷的掰开他的手指:“那么你还记得你临走的那一天,我们为什么要吵架吗?你还记得火翼当时为什么要哭吗?”

晓的瞳孔瞬间收缩,他惶惑而无所适从的注视空出来的双手。冰鳍从容的整理着乱掉的衣襟,声音里有不着痕迹的尖锐:“因为那一天,浑身湿透的你和猫的尸体一起被人从井里捞上来!一定是你乱爬那颗枇杷树,失足跌进井里,害得树上的猫也掉下去送了命!”

“不是的!”晓激烈的摇动他硬质的红发,大声否认着。就因为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害死那无辜的猫咪,所以他才会在潜意识里把猫偷换成人的形象吧。无视晓的痛苦,冰鳍上前一步:“那么你说真相是什么?你说啊!”

“红叶他是人!”晓爆发似的大喊着,依然在固执的坚持。他丢开冰鳍冷冽的目光,俯身抓起盛放骨殖的腐朽锦袋,“你们休想骗我……这个……这个怎么可能是红叶!”

从残丝的缝隙里,惨白的尸骨纷乱的坠落下来,却曳起了一道金青色的光芒。我和冰鳍的动作在一时间停住——怎么可能呢,那明明是晓假想的形象啊!交错的光影里,为什么会再一次出现那站姿冷傲的修长身影,还有那闪耀着金青色薄光的妖瞳……

从冰鳍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他也那么矛盾地感觉到这陌生少年的容颜竟似曾相识。然而紧紧握着锦袋的晓却似乎不能明了我们态度变化的原因,只是一味的大喊:“怎么了!说话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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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晓已经看不见那个人了……

“虽然乱爬那棵树掉进井里是他自找的,但这样的结果却是我自愿的。”此刻,化作幻影的猫少年“红叶”用那并不宽厚却很低沉的声音缓缓诉说着,“因为掉进井里的东西就是龙神的祭品,他必须得到一件祭品——只要一条命就可以了,不管那是晓,还是我。”

巷口的古井,传说深达千寻,决不能往井里投掷不洁之物,掉进井里的东西也绝对不可以再取出来,因为这些无一例外的会作为祭品落进龙神的领域。冰冷的物体也好,鲜活的生命也好,龙神只要他的祭品……

“为什么……”我注视着红叶那坦然的冷漠脸庞,“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你为了晓能做到这种程度!”

“因为没有人看见真正的我。”猫少年缓缓的却那么高傲的低下头,“在一片黑暗中只有你们特别明亮,我一下子就发现了你们,但连你们也没有看清真正的我,除了……晓。”

红叶会在五年前来到我家的蔷薇架下,是因为他在寻找到可以看见真正自己的人!燃犀的光芒点亮了这小小黑猫的希望,却又将他推入漫长而不确定的等待。所以那时的他总是抱着戒备接近我,用冷漠的表情诉说自己的疏离,因为徒然拥有联系着彼岸世界能力的我和冰鳍,还比不上直视真相的晓那单纯的直觉!

不想让唯一一个了解真正自己的人死去,这就是那个高傲的妖灵少年最彻底最纯粹的念头!

可是现在他用生命换回来的那个人已经看不见他了!晓焦躁的呼喊着我和冰鳍的名字,不明白我们在与谁交谈,又为何瞬间沉默——他果然没有可以看见早已不属于这世界的人的眼睛……

“我把自己献给龙神了,加上你们和我在一起的记忆作为代价。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还是记得我。”猫少年缓缓的摇着头,额前荡动着丝丝的黑发,“不过不明白也没有办法了——封印……已经解开了……”

他伸出手慢慢摊开指尖,夺目的鲜红霎时燃烧在白皙的掌心。我和冰鳍不由得难以置信的面面相觑,这件东西出现在此时此地,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吧——红叶手中的那抹绯赤正是那缕一再辗转出现的断丝绦!

说起来祖母信手染制的丝线不知有多少,这缕红线便是其中之一,除了颜色是偶然得到的酷似赤寺山茶的孤品外再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从去年秋天的无量宫开始,这红线就不断出现在我和冰鳍面前,直到最近紫儿和白四拿着它要我回忆什么毫无印象的约定。记得当时一头雾水的我随手将这红线塞进口袋里,然后却再也找不到了,没想到此刻它居然又出现在猫少年的手中!

“我不能继续留在龙神的领域里,所以才抢了那两家的地盘。而且他们不像我,没有被禁止来见你们……”红叶淡淡地笑了笑,我说呢,原来他就是霸占紫儿和白四家地盘的“龙神的家丁”啊!难怪他们两家宁可迁走都不愿和他同住,因为蛇和鼠怎样也不可能和猫一起生活啊!

可是为什么不能继续留在龙神的领域了呢?蛇鼠两家拿着丝绦要我回忆约定,也是红叶的授意吗,他又要我们记起什么呢?疑问哽在我喉间,冰鳍的嘴唇也缓缓翕动着,似乎一瞬间无法顺利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似乎看出了我们的畏缩,猫少年缓缓垂下头,额发拂过那沉静的眼睑,他握紧红线,声音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动摇:“还是想不起来吗?因为人类的失信,龙神就快要……”

如泣如诉的猫叫在少年语声的间歇里,突然流泻出来,像急切的弦声那样责备和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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