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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燃犀奇谈-第134章

小说: 燃犀奇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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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想寺的方丈僧能寂大师之所以隔这么久才收服牡丹,真是因为气息太弱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处吗?

“下一回……要过一个更幸福的人生啊!”看着融入白雪的灰烬,又抬头注视着萤火消失的天空深处,冰鳍很难得的微笑起来,缓缓地说。

渐渐稀疏的雪花降落在恢复原状的这条名叫“十八家”的青石板小巷中,这里虽然曾埋葬着劫后余生者的记忆与罪孽,但此刻,炊烟安详的缭绕着,每家每户的厨房里传出温馨而欢快的锅碗瓢盆之声——牡丹说得没错啊,也许我和冰鳍,也许这个城市的每一个人的身体里都流着鸠槃荼的血,那是无法消除的罪业,但那不重要!只要拥有温柔包容的心,世界是这么辽阔!

我突然笑了起来:“对了,一年四季,哪个最强大呢?”牡丹曾经问我一年四季中最强大的季节是哪一个!当时恐惧万分的我错误的回答了“冬天”……现在,我知道正确的答案了!

“当然是春天啊!”虽然不理解我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不相干的问题,冰鳍和醍醐还是异口同声地回答,话音一落他们就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真没办法,就算为了一时利益走到一起,但不和就是不和,对头就是对头!

不过他们还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正确答案呢,四季里最强的就是春天——冬天拥有强大而锋利的爪牙,但春天却能用那小小的獠牙,一口一口的把它吃掉,所以,很厉害呢……

残冬的阴云很快就要散去了,会随着这场明净春雪降临吧——那强大而温柔的春天!

雪神婚

那一年冬天接到了很久没来往的本家正房的邀请,让我和堂弟冰鳍去那边过正月十五上元节。似乎所有同宗的少年都在邀请之列,说是时日无多的正房老奶奶说什么也要看看小一辈。我和冰鳍倒是蛮期待的,因为不仅可以亲身体验那里古老的走桥风俗,还可以交上许多新朋友,说不定还能碰上夏天认识的狮子村少年——时虎。

本家正房所在的药神村在邻省的山里,据说因为世代种植草药的缘故,整个村子都非常富庶,而本家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那里最大的药草商。坐落在山谷里的药神村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非常美的,村庄凭河而建,古老的宅院披着白雪,被风格各异的小桥连在一起,像楼船一样浮在水面上,亭台楼阁映衬着上元节红灯笼,一瞬间会让人觉得恍若年光倒流。可我们一下车就被浓郁的药味包围了,全村像浸在一个巨大的药罐子里。虽说开春了,可每家的屋顶上积着的白雪依然很厚,长而沉重的冰凌从屋檐上垂挂下来,像透明刀剑编成的篱笆。这里完全不像南方的山区,简直像遥远的雪国。

“讨厌……”走在我身边的冰鳍忽然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声音。我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情绪跌落——一进村我就有这样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味太重的缘故,虽然天很冷,村里的空气却让人感到又沉重又混浊,简直像盛夏雷雨来临之前一样。被冰鳍感染,我也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好在看见了时虎,因为狮子村和药神村靠的比较近,时虎和本家也挺熟的,很早就来帮忙了。此时他正和几个少年一起修整正屋前的矮墙,戴着厚厚雪冠的浓绿古藤攀在墙上,蜿蜒的爬满整个宅院,附着银色茸毛的深碧叶片因为天冷而卷曲着,黑色的果实倒是饱满而晶莹。那是名叫金银花的巨大忍冬科植物,它看起来无比沉重,几乎要把墙都压塌了。

“时虎!”我大声招呼,有着沉着的细长黑眼睛的时虎一看见我和冰鳍就微笑起来,向我们点头回礼。冰鳍好奇的凑了过去,问他在干什么;时虎正准备回答,这时有人插了进来:“修围墙是男生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香川城来的冰鳍妹妹!”

不光冰鳍,连我的脸色都变了,我们居然忘了这个家伙——本家正房的嫡孙——晓。这个家伙一直和父母一起住在城里,现在完全是一副很会玩的样子。小的时候他曾到我们家来过几次,因为那时我和冰鳍遵照祖父的规矩作一样的打扮,并以乳名相称,所以晓知道冰鳍和我其实是姐弟的时候非常吃惊,一开始总和我过不去的他也转而欺负冰鳍了。

冰鳍不理他,指着苍翠的藤条对时虎说:“都是这种藤积了雪太重,砍了不就行了?”

时虎还没开口,晓就扬起很自大的武士眉:“这是棵忍冬啊,忍冬代表命运之线嘛!怎么能斩断呢?”我勉强的朝他笑了笑,靠近时虎耳边低声说:“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些什么啊……”

时虎摇了摇头:“我感觉不到那个人以外的东西。”他指的是他家乡狮子村的守护灵——天狮子。然而晓的耳朵异乎寻常的好,他已经听见我的话了:“火翼讲的一点也没错呢,这里的确有什么呢!你们有没有听过这里的传说——神婚!”

我们都有了些兴趣,一起看着晓,他立刻得意起来:“说的是很久以前这个村里某个望族的大家长非常宠爱他的独生女,可她得了绝症。这大家长便许愿:人类也好,异类也好,无论是谁,只要能让他的女儿痊愈,他就把女儿嫁给谁!”

“我已经知道了。”我打断晓的话,这种故事在祖父留下的笔记里比比皆是,“后来肯定是某个异类治好了那女儿的病,可这位大家长却违背了诺言,不肯把女儿嫁给那种东西,大家长遭了报应死了;过路的英雄扮成那女儿的样子打退了异类,后来和她结了婚过着幸福的生活。”

晓得意洋洋的摇了摇头:“差多了!救了女儿的不是那种东西,而是神!雪神!”

“雪神?”冰鳍迷惑的看着晓,“为什么是雪神?这里应当山神或农神的传说比较多吧。”

“因为奶奶说在我们这里,雪神最强大但也最仁慈。”晓一副很懂行的样子。

“不对吧……”时虎沉稳的转动细长的凤眼,看了看积雪的忍冬藤,“今年开春很早,明天都是上元了,这里的雪还这么厚,冷得不像话,雪神果真仁慈的话,那就肯定是在人们在新娘身上玩了花样,惹火他了!”我和冰鳍对看了一眼,时虎说得不错,虽然不像我们有研究民俗学的祖父,但时虎在经验上却绝对是这方面的权威——亲身见证着自然的仪式和禁忌,他就是活生生的神迹!

“怎么可能!”晓大喊起来,“那女儿早就嫁过去了——就在上元节那天,她独自穿越了村中的七座桥,完成了神婚!那女儿知道自己从此不再是人类了,便许下愿望——从此以后女孩子只要像她一样在上元节这天走过七座桥,就能获得幸福。”

“走桥祈福的风俗我们那里也有,过三座就行了。可她这愿望是什么意思?”我问,“是那家女儿想把自己的幸福分给其他人呢,还是她其实不愿意嫁给雪神,所以祈愿别人能获得幸福?”

晓似乎被我们接二连三的问题逼急了,态度顿时恶劣起来:“传说的东西你们当真啊!反正明天上元节女眷都要提着花灯去走桥祈福!火翼你扮女装只怕会被识破吧,还是让你妹妹去比较保险!”

我还没来得及开骂,冰鳍的拳头就已经举起来了,这小子话不多,手却很快。幸亏时虎及时从后面抱住,冰鳍的拳头就停在晓的眼前,这个多嘴的家伙连冷汗都下来了。

“这边来,香川来的两位!”正房那边传来了本家叔叔的声音。冰鳍心有不甘的收回手,头也不回的走开了。我向时虎和晓点头致意之后追着冰鳍跑了过去。本家叔叔告诉我们本家奶奶因为身体的关系已经躺下了,不只是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没几个小辈能见到她。

本家正房的规矩果然很大。男客和女客是分开招待的,女客在本家奶奶住正屋东院,而男客则住西边的院子,晚饭时几十个人才一起聚到大厅里;我和刚成为朋友的女孩子们坐在一桌,和冰鳍、时虎还有晓的那桌隔了很远。没记性的晓一直拿冰鳍寻开心,完全看不出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可忙坏了作和事老的时虎。我有些担心的看着那边,因为院门一锁,不到第二天我和冰鳍是见不了面的了。

入夜,雪纷纷扬扬的降下来,绵密而温柔,连药草的气息都被它稀释了。我站在碎冰格的窗边,看着天井上方深青的天空,看着檐头悬挂的红灯笼将雪照成了落樱一样的颜色,如果不是那么冷的话,这里的夜就该有春光一般的旖旎了吧。院门关阖的沉重声音从黑暗的那头传来,看来山村的一天已经宣告结束了。我正准备关窗睡觉,可迎面吹来卷着雪片的风刹那间迷住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识的缩起肩膀,落在脸上的雪就像细小的尖针一样,而我扶着窗棂的手感到了比雪更冷的触摸……

一下子抽回手,我搜索被风雪模糊的视野——窗台下面,有人抬头看着我,他有着漆黑的头发和深邃的眼睛。手那么冷,看来他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很久,雪反复的落在他肩上,然后消失……

灯笼昏暗的光照在他线条柔和的脸上,让他的皮肤看起来白得透明,他好像害羞似的微笑了起来:“对不起,我太冒失啦!你可别见怪!”一瞬间我竟忘记了言语: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沉静,而笑起来却意外的温暖纯真,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让人很难产生戒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我有些担心地说,“院门关了,男客该去西院呢!”

他腼腆的垂下头,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睛上:“所以说很伤脑筋嘛,我要找人呢……”

可能客人太多,他和同来的人分开后想起有什么话要交待吧,我朝窗外俯下身体:“有什么事情我替你转告吧,你可不能一直留在这儿!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听见我的话,他有些吃惊的抬起眼睛,随即,笑容浮现在他秀气的眼角:“那就拜托你了。我要找的人她叫冬莳。请你帮我说:我想见她。”优雅的点头之后,他穿过垂挂着忍冬藤的的葫芦门,颀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要从东院那么多的女孩子里找出一个人来,说上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我居然自找麻烦答应他这种事,而且还忘了问他的名字。披上棉袍,我不情愿的推开了房门。

站在檐下抬头看过去,大雪里东院南首那座小楼的各扇房门紧闭着,透出温暖的光线和女孩子娇柔的笑语。她们两三个人住一间,就像冬令营一样,我却因为来的最晚,只能一个人住在暖阁的偏房。

一边呵着手一边走过暖阁前的檐廊,我忽然听见有人用苍老的声音轻咳着,回过头——灯笼下面,一位梳了旧式发髻的老妇人抬手召唤我:“你是香川那家来的孩子吧?这边来!”老妇人的动作带着沉甸甸的优雅,说不出的端庄雍容。我家暖阁是祖母住的地方,看来这位应当是本家正房老奶奶吧。

我连忙走到她面前:“我是香川来的。您是本家奶奶?”

“别那么客气!”本家奶奶笑了起来,以旧时的习惯掩住嘴角,“你来得正好,进屋陪我聊天!”她很爽快的拉住我的手,真让人意外——身为大家长的本家奶奶私底下还这么有趣。

一进暖阁我就看见靠窗的桌上放着一盏精致的宫灯。本家奶奶让我坐到桌边,自己去打开衣柜,好像在寻找什么,满柜的衣物在昏暗的灯下闪着奢华的光芒。背对着我,本家奶奶提起一件件柔软的织物:“香川来的,你现在倒是挺听话的,晚饭前我送你东西怎么不收啊?”

晚饭前……我并没有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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