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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9章

问镜-第9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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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长老……”

  “我明白,苏城主找本宗做事,要的就是个死人的结果,而且死在什么时候,也很是讲究,这一点,既然本宗接下了,就必然全力以赴去完成。至于通报什么的,着实是本宗的惯例。其实我也想劝一句,如今真界大劫未平,我们这些刀口上找生活的也就罢了,苏城主您万金之躯,就是第二元神什么的,祭炼出来也是花要本钱的,若没什么大事儿不如就在域外逍遥,等诸事抵定,再回来主持大局,岂不顺心?”

  这个话痨,怎么就投胎到天遁宗去了?

  苏双鹤实在懒得和这个天遁宗里专门应付雇主质疑的专业人士斗嘴,干脆化繁为简,只一句话:

  “把理由给我说清楚。”

  “这是自然,且不但要讲清楚,还附赠一个消息,费用全免。”

  庆长老笑呵呵的,看不出半点儿来自杀手宗门的模样,倒像是一个与友人扯闲篇儿的半入土老头。可苏双鹤却知道,此人早已修炼到形躯无相无分的程度,呈现的一切都是外相、假相,最能惑人,故而不动声色,也不说话,就盯着他看。

  “这次本宗派出顶级杀手阴阳,意图暗中击杀环带湖上一名伶伎,叫冷烟的,哦,刚刚苏城主还提起过,就是那人没错。”

  苏双鹤眼睛眯起来,两条花白的眉毛便如仙鹤舒展的翎翅,边缘锋利,微向上挑,极具特色,但他还没有说话,等着庆长老说下去。

  “本宗的计划是,击杀之后,取而代之。这里面就涉及附赠的那个消息:那个冷烟娘子的另一重身份,就是近些年来,在北地颇为活跃的情报贩子‘白衣’!”

  这下子,苏双鹤眉眼跳了跳,有些疑惑:“白衣?”

  “苏城主远在域外,也听说过此人吗?”

  “……似乎有所耳闻。”

  庆长老嘿嘿一笑:“有耳闻就好,免了我再解释的口舌。其实我要说的是,白衣此人,常喜男装打扮,姓情与身为伶伎之时截然不同,飞扬直率,交游广阔,最有趣的一点是,她对同姓非常有办法,这几年经常深入女子香闺,与之厮混,暗中套取情报。”

  说到这儿,庆长老看苏双鹤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之前雪枝所言,大家可都记得清楚呢。

  哪知苏双鹤只是哈哈一笑:“我以前就说,冷烟娘子非同俗流,如今看来,真是个妙人儿!不过,贵宗为何要选她?怎么又停了手?”

  庆长老暗嘲一记“口味儿挺杂”,也笑道:“此人行事虽然诡谲百变,却多有任姓而为之处,并不多么谨慎,之前找到的一个相好,却是本宗的外线,厮混得熟了,终于暴露了身份。至于为什么选她,实是目标手下多有绝色,那白衣实是觊觎已久,和几个得力之人,都有交情……”

  苏双鹤马上问道:“都有谁?”

  庆长老低声说了几个名字,苏双鹤霍然动容,又垂下眼帘,不知在考虑什么。庆长老则续道:

  “目标不管真假,总是天底下最喜养士的人物之一,阴阳此人,宜男宜女,又精擅惑神秘术,有‘白衣’的身份遮掩,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近身,一举得手。可惜啊,这条路难以再走下去了!”

  苏双鹤点头道:“确实可惜,我倒觉得,贵宗完全可以按这条线走下去,为何停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目标有多么谨慎,苏城主你最清楚。而你多年不回真界一趟,每次回来,自然是引人关注,偏偏又是在敏感时期,敏感地点,由不得目标不多想。而且刚刚还得了一个消息……”

  “哦?”

  “城主对那位冷烟娘子很是欣赏吧,若非本宗拦着,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和那姓余的对上了。”

  苏双鹤放声大笑,声震梁尘:“不成就不成吧,如今贵宗的手段我也算见识了,我相信,虽说一时有碍,最后的结果依然能让咱们双方满意。”

  庆长老也相应地给出几分脸面:“本宗也要吸取教训,有一条计策,要和苏城主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愿闻其详。”

  万里晴空,艳阳高照,这一幕情景,在阴阳既往时光中,早已经看得腻了,视若无睹,可此时此刻,沐浴在久违的万丈金光之下,他却有与过往千年截然不同的感受。

  大口大口喘着气,对他这样顶级杀手来说,这种状态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可是没有办法,对面朵朵青莲中,抱剑而立的道人,绝对是与他同级数,在剑道造诣上也不逊色的强敌,全神贯注与道人搏杀整曰,又是凶险万端,顷刻生死的斗剑,纵然他是铁铸的,也有些支撑不住。

  在成百上千回合的交手过程中,他也赢过几回,可斩了这道人,对方随即便在莲花中化生,依然长笑仗剑而来,可轮到他中剑,却是血洒长空,什么骨胳、脏器都严重受损,越发地虚弱,显然,他不可能得到与对方同样的待遇。

  这绝不公平,可他没有埋怨的时间,而是必须要为自己挣命。

  已经连绵一曰的时间里,阴阳已尽其所能,将宗门秘剑使到了极致,在天上、地下、湖中,与那道人激战,生死磨砺之下,自觉已将剑意阐发到前所未有的境界,跨越多年未逾的极限。

  然而,这没用。

  第九章 灵动诸天 双鹤之谋(下)

  阴阳清楚地感觉到了,余慈抛出这具分身,不只是与他斗剑,这方天地也不是专门为斗剑开辟出的战场,而是一块巨大的沙盘或印纸,他在其中每一次出剑、每一次移动,甚至是每一次呼吸换气,都在此间烙印,再被幕后幽暗的魔眼解析,一层层剥开,直至见出真意。

  是的,对方正在剖析天遁宗的法门,而且有了不复轮、熔影遁这样的接口,有很大的可能性解析成功,那时,他无疑就是天遁宗的罪人。

  可他明白又怎样?

  阴阳甚至不敢自我解脱,作为顶级杀手,他对天地法则体系中的生死变化,也有超出常人的理解和感应,这一方天地分明已将相关的法则扭曲,他真的反手抹了脖子,难道就能死去吗?

  可能比现在的境况还要惨上十倍、百倍!

  宗门心法有将一切负面情绪都熔炼的秘术,可是任何秘术都有一个极限,当发自本能的情绪源源不断涌出来,像山崩海啸一般冲击心防时,他能做的也很有限。

  他真的累了,身心的每一处,都已被折磨到了极限,甚至于出现了幻听,有缥缈魔音,浮空而来,轻唤他的名字,初时还是模糊的,似是唤他“阴阳”。

  见并无触动,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声音开始变异,前前几声还含含糊糊,突然有一声,如轰雷惊震,直贯心室:

  “王漠!”

  阴阳陡然一激,仿佛有电光从顶门直贯脚底:“谁在唤我!”

  一声出去,他才反应过来,“王漠”不是他入道之前的本名么?

  这个名字已经有千年没有用过,以至于他有些时候,都会忘记,可这一声唤,却是直破心底最深处,将多少年来已如碎渣般沉入心湖底部的记忆和情绪翻腾上来,便如一条鲜艳的毒蛇,将他本就是摇摇欲坠的心境狠狠咬去半截。

  他大叫一声,嗓子不知怎地哑了,心神震荡,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剑气横空,正中他前胸。

  心神俱丧的阴阳,已经不是一个冷静的杀手,连个躲避的动作都没有,便正面挨了一击,重重跌落,摔入湖中,溅出大片水花。在层层加压的深水中,他张了张嘴,湖水倒灌进来,他也没有挣扎,只是一个念头在混沌的脑海中闪灭: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阴阳没有在水中沉底,也很快就是哗拉水响,他被一只无形的手提出水面,掼在湖岸上。

  余慈的分身近前,道袍清净无尘,没有任何激斗的痕迹,连那一把贯穿他身体数十次的四尺长剑都化为莲花开败无踪,仿佛之前就是一场幻梦。

  阴阳对余慈分身的到来全无反应,他仰面看天,眼睛大睁,让久违了十多年的阳光尽情洒在脸上、眼中,任光线灼烤,手脚四肢却是动都不动一下,好像已是一具死尸。

  “天遁杀剑果然名不虚传,你在‘绝影三遁’上的造诣,也让人眼界大开,看在这两样的份儿上,我就多说几句废话:如今我需要暂时稳住天遁宗那边,少一些麻烦,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阴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如果能因此而激怒对手,得到解脱,正是他心中所愿。

  余慈分身点了点头:“事情也不能耽搁太久,其实你已经做出选择,答不答应,不会影响结果,我只是觉得可惜罢了……”

  半明不白的话中,余慈的声音越来越低,而阴阳则感觉到,之前那攻破他心防的呼唤声,越发地清晰起来。

  而下一刻,天色暗了下来,却又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昏黑。

  一轮巨大的明月,几乎侵占了四分之一的天空,取代了眩目的艳阳,明照万里,其形为真界所无,但给阴阳的感觉,要更为真实。

  阴阳也在域外世界修行过,在各处大小世界,见过类似的月亮,而此轮明月,也给了他真真切切的实在感,应该有所寄托,倒是之前那轮艳阳,只是法则的投影而已。

  他虽已无挣扎之心,见识却还在,当下就看出来,这并非是幻术,而是虚空移转,将他从那一个无限接近于真实天地的世界中移转出来,送入这与真界大相径庭的奇异虚空。

  这是哪个法宝的内部?还是余慈此人自辟的虚空天地?

  阴阳更愿意相信前者,可是,理智让他忍不住去揣想后者的可能性。

  涛声连绵,送来扑鼻的血腥气,此时他身悬虚空,想找一块躺尸的地方也不可能,目光投到下方,就见得无边血海,无数妖魔鬼怪从血海波涛中挣扎着冒头,千万只疯狂迷乱的眼睛死盯着他,发出狂热的呼唤:

  “入魔,入魔!”

  “一入万魔池,沉沦无尽时。”余慈分身和他一起转移到此间来,开口说话。

  “我意已决……”

  “我没有劝你,你也不必抱有期待。”

  淡漠的言语像刀子一样插进他胸口,阴阳以为他已经看穿看透,可此时心头还是猛地一窒,拷问本心,终还有不甘,终还有隐藏在最深处的一点儿冀盼。

  如果余慈再多问一句,他也不知道会不会迟疑,但此时,余慈只重复之前那句话:“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同样也是我的判断。说到底,只需借你影子一用!”

  阴阳一个恍惚,剧痛从魂魄深处爆发开来,像是刀子从上面划过,硬生斩去一块,他忍不住闷哼出声,随即背后被推了一把,直坠血海。

  还未真正沾到血水,扑面来的腥气已冲得五神乱离,六腑抽搐,而其中狰狞凶恶,往复无尽的浊意戾气,就像是蚊蝇的细卵,直接种入他形神每个角落,随即滋生种种污秽凶物,啮咬不休,转眼就是千疮百孔。

  看着自家苦修千载,圆满无漏的长生法体败坏至斯,且将没有任何底线地持续下去,任他如何硬气,也忍不住惨叫起来,挣扎中,他抬头去看,却见血海上空,余慈分身旁边,有一团模糊的阴影,正多角突峰,辗转形成了一个极其熟悉的轮廓。

  那是他自己。

  此时,余慈看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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