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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问镜-第3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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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摊主确实感觉紧促,不是它没用,而是鬼修对气机的感机比寻常修士要敏感得多,它的修为充其量就是通神境界,阴气尚不算凝练,也就是前面三位将气机收敛,否则一个外烁,它就要魂飞魄散了。

  这种情况下,它说起来话都很艰难,吱吱唔唔半晌,也没说明白。

  余慈见这模样,摇了摇头。

  其实他并没有必得之心,换了平日,让了也就让了,说不能还能论论交情,交个朋友。可眼下的势头有些微妙,那横插一手的美人儿看起来是比较高傲而强势的,这种人只要争起来,往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若是让了,她说不定又看不起你,无论如何,朋友都没的做,实在是顶难相处的一类人。而此时,陆青在后,要是缩得太快,也不知她会是个什么想法。

  莫名地有了些患得患失之心,余慈愈发地困惑了。不过他也是习惯了凭感觉行事,就问那可怜的摊主:“我对此物也有兴趣,你不妨开个价?”

  说着,他和那女修的视线又对在一起,不管对方怎么想,他笑了一笑:“原来都对此物感兴趣,也是有缘,位道友请了,在下卢遁,这敢问如何称呼?”

  是的,余慈说了个假名字,这也是为了省事儿。

  如今追魂的外号暂时是不能用了,而“余慈”的原名,也因为剑园之事,颇有几分名气,说不定会惹来麻烦。所以干脆就再换个假名,这名字乃是“鲁钝”的谐音,与“在下”、“敝人”等自称合起来,颇有喜感,让人印象深刻,倒是个不错的掩护。

  果然,那女修微微一怔,便也是微笑,落落大方地道:“奴家姓游名蕊,拙夫姓夏。”

  竟是有夫家了!余慈有些意外,但礼数不缺,在四轮车上略一欠身:“哦,夏夫人。”

  这本该是极正常的称呼,哪知女修闻言就有不悦之色。余慈看得莫名其妙,你那种回应,不就是让人称呼你为“夏夫人”么?怎么别人这么说了,你还使脸色?

  余慈便感觉此女在高傲高调之外,还有些喜怒无常兼不可理喻。一时间印象转差,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又看向摊主。

  经过这些时间的缓冲,摊主总算回过劲儿来,尽力把鬼躯往后缩了缩,慢声细语地道:“这个,小的不要货币之类,只求换点儿东西。”

  它这么说,余慈和游蕊眼中便有深意。想来,这不是摊主原来的价钱吧。

  被两个还丹修士这么注视,鬼修差点儿就尿了——如果它还有类似功能的话。不过它也铁了心,明明是怕得要死,就是不改口,这也是典型的“北荒式”行事风格。

  两人都懒得和它计较,因为它连当对手的资格都没有。游蕊便先问它:“换什么?”

  这一句话,那鬼修便如奉纶音,大喜道:“有没有鬼道修行典籍?”

  显然这是它梦寐以求的东西,故而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闻言余慈摇头,显然他是没有的,也许影鬼手里有,但层次上肯定是超出太多,太不划算。

  游蕊见余慈的模样,便是微笑,随即取出一枚玉简,掷到鬼修面前:“这一部《无常法解》,虽是残篇,但也能让你修到‘承日见影’的地步,当然,能不能结丹,要看你的造化。”

  那鬼修一个激零,“承日见影”就是将阴气凝如实质,日照出影,这已经是鬼修结丹前巅峰。它如今修为勉强算是通神中阶,实际还要差些,有这法门,三十年内,是不用再为行修法门操心了!

  它激动得鬼躯都快维持不住了,哪还顾得上摊子,伸手要去抓,却有声音响在耳边:“阴火劫不除,再好的法门,又有什么用?”

  鬼修又是一个激零,傻在了当场。

  这一下,游蕊和余慈都是怔愣,随后扭头,去看刚刚开口的陆青。

  陆青首度开口,便一语击中鬼修最致命处:“你是在明窍境界,服了鬼狱散后,强行冲关的吧,后来又长年服用此药,在行将不治之前,自绝做了鬼修。是也不是?”

  也不用回应,只看它的表情,便知端倪。

  陆青又道:“鬼狱散确实可以刺激阴神,对鬼修也有好处,但那至少也该是通神中阶,阴神初成之后,才好使用。你早早服了,阴火堆积,损伤神魂,便是弃生做鬼,也摆脱不了。这段时间,是不是觉得阴火焚身,消蚀修为,阴身难定,有散溢之状?”

  至此鬼修哪还不明白,当即大叫一声“上仙慈悲”,就跪下磕头。

  游蕊看陆青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但陆青似乎全无所觉,平淡说话:“根子坏了,修炼已经来不及了。不如寻一些急就章的办法……”

  “是的,是的,是这个道理。”鬼修点头如啄米。

  陆青取出一个瓷瓶:“一颗阴罗丹如何,助你重塑鬼身,虽说修为要往下掉,但打牢基础,也是好的。”

  “阴罗丹!”

  鬼修当然听说过阴罗丹,知道这是鬼修塑形筑基的上品,只有那些真正财大势大的人物,才有可能在修行鬼道之前,用上一颗,日后受用无穷。这又哪是“急就章”的法子,分明就是一劳永逸!他自然是千肯万肯。

  游蕊皱眉,她也是行家,之前只是全没把摊主当回事儿,不免就失了先机,还丢了颜面。要说她也有一些东西,可助鬼修消除隐患,但价值并不相符。她是有心较劲儿没错,但理智从来都占着上风,可不是专门来做冤大头的。

  她又看陆青,心中奇怪,这个女人,衣着朴素,又在余慈身后,低眉垂目,看着倒似是位美婢,可如今一语切中关键,又身怀阴罗丹这种灵药,究竟是何方神圣?

  陆青将放着阴罗丹的瓷瓶扔过去,落在鬼修眼前。鬼修伸手去拿,但到半途,却又僵住。

  阴罗丹是救命的灵药,自然无比要紧,可是前面几十年辛苦,没有合适修行法门的日子,它也是受够了。就算是要了阴罗丹,没有修行法门,接下来的日子,还不是照样蝇营狗苟,憋屈难受?

  阴罗丹?《无常法解》?

  两样宝贝就在它前,小小的,却比山岳还重。

  鬼修难受得整个身子都要扭曲了,说它贪心不足也好,说它不知死活也罢,它真的就想着,能不能……能不能都给它?

  它的心思完全瞒不过人。游蕊冷然一笑,也觉得厌了,现在摊主是纠结得很,可她自有评判的标准,陆青一句话便将她打落下风,她再为这种小事死撑,没的失了身份。

  挥袖便要将《无常法解》收回,偏在此时,四轮车上,余慈轻咳一声:“这阴矿,我们不要了。”

  第五十九章

  人们都是讶然。这时,余慈对陆青点点头,招手取回丹瓶,摊主的表情就像是再死了一遍。

  看它失魂落魄的模样,余慈指了指那枚记载了《无常法解》的玉简:“长生之难,不在传法之前,而在传法之后,只是天下求道之士,十有八九,连‘传法’这一关都过不得,实在是可惜可叹……你能得此一法,便是十中无一的幸运。”

  “它也算‘求道之士’?”

  回话的竟然是游蕊,这个女人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将自己放到事件的中心,颇是不甘寂寞,不过必须要承认,她总能把话说到点子,犀利如刀。

  余慈瞥她一眼,微笑道:“这是一位长辈对我说过的话。”

  不错,除最后一句外,余慈都是复述当年于舟老道的言论。老道执掌止心观时,也正是按此法,为散修大开方便之门,余慈就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

  他也奇怪,不知怎么的,竟想起这段话来。本人都如此,其他人没法知道余慈说这些话的意思,不过却能体会其中一些意味儿,那个摊主便眼巴眼望地看他,似乎还有一些小小的冀望。那种贪念,或者说是向挣扎的欲望,时时刻刻都在燃烧。

  游蕊唇角微勾,说不出是理解还是嘲讽。余慈也不管她,又看了眼摆在摊的那枚阴矿,示意摊主道:“还不快与这位夫人结了帐?”

  那鬼修总算回神,它也是个所谓的“聪明鬼”,否则不至于临时提价,当下就以饿虎扑食的姿态,一把将玉简抢到手中,不管不顾,先收起来,又向明显厌憎它的游蕊跪下去:

  “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小的给您磕头了。”

  游蕊看都不看它一眼,不过那枚玉简,倒是没有收回,至于阴矿什么的,一时也懒得去拿,余慈是退让了没错,但莫名一段话,就站在了高处,让她有些不舒服。

  她倒要看看,余慈是另有盘算呢,还是轻轻巧巧空放嘴炮?

  生意做成了,但重点早不在这面。余慈点点头,下打量摊主几眼,道:“至于你那阴火劫什么的,应该就是一种病,是病,治就可以了。

  说得可真轻松啊。

  游蕊扫来一眼,还没开口,余慈就对摊主招了招手,那鬼修想到了某种可能,打着颤过去,正要开口,余慈袖子一摆,符法灵光一闪即隐,那鬼修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被收了进去。原本穿在身的衣甲,都落了地,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周围当即微有骚动,且有迅速扩大的趋势。

  以百川坊的人流密度,刚刚这里的变故,早就被一圈人所察知,很多人都在看热闹,这里面涉及的《无常法解》和阴罗丹等物,更是让很多人眼都红了。然而什么信息都比不过余慈突如其来的这一手。骚动中,有人大叫一声:

  “符修!”

  这一叫,骚动就有扩大的趋势。

  游蕊愣了愣,随后哑然失笑:“这人……”

  余慈这一手,触犯了三家坊不得在坊市中动手的规矩,但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华严城,是北荒两个鬼修最稠密的大城之一。

  鬼修在面对同阶修士时,往往由于阳气缺乏而落在下风,不过有一弊就有一利,对战之际,由于鬼身虚幻不实,寻常修士应付起来也很难受,一来一去,总还能勉强维持个均势。

  但这种脆弱的平衡,在精通符法的修士面前完全被打破。所谓“引气成符”,任何一个符箓都是直接引动、运化天地灵光,如此手段,鬼修就很难豁免,对战时往往落在下风,憋屈之至,堪称众鬼修的眼中钉,肉中刺。

  久而久之,华严城就形成了一种风气,对符修那是相当的排斥,当然,还有一些特殊情况……

  不管怎么说,余慈这一手做得唐突,要是事态扩大,可就叫犯众怒了。

  游蕊失笑之余,忽地想起,她还不知道余慈究竟想干什么呢。

  余慈也察觉周围气氛不对,身后陆青则倾下身子,在他耳边解释。

  只说了两句,余慈就恍然大悟:“出手草率了,不过也没什么。”

  陆青便是微笑,直起身子,脸容则渐渐转冷,很自然地环视一周,说也奇怪,那些感同身受或怒或惧的、并无是非只是来凑热闹的、推波助澜唯恐天下不乱的修士,吃这眼神一扫,心头就是猛窒,一时都开不得口,骚动便给暂时控制在周围十步之内,

  也就是众人一窒的空当,余慈又抖了抖袖子,刚刚被收进去的摊主化为一道清烟,莫名地又给送了回来。在地一滚,便穿起了衣甲,面怔怔的,犹未回过神来。

  游蕊也在奇怪,她投注目光,仔细观察,一望之下,就诧异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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