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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宫绝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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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他究竟身负着怎样的职责、又系着怎样的秘密?

心念兜转,想来永庆帝多疑,自会安插极信任的心腹之人混迹后宫,以护卫周全亦或别的名目,来暗中监视这一个个母家有着显赫地位的宫妃。既然安侍卫不愿多说,我也诚然没必要抓着那些疑问硬要问个究竟。

“原来如此。”须臾静默,我垂睫一笑,“谢过侍卫大哥了。不然这样的祸端,我还当真不知该做如何行事。”

清风拂面,繁琐心绪也于此刻变得阑珊许多。头顶这一大片昆仑夜色经了风的撩拨,重露出灿灿然星辉月影来。

溶溶光影交汇一处,剪破几缕清索,耀的安侍卫精致面孔愈显阴柔、甚至妖冶:“小主日后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便可在入夜后,来这玉华池等我。”桃眼薄唇显出朦胧美态,他握拳抵着挺拔玲珑的鼻翼顿了顿声,“我时常会来这里……巡,视。”

我不知道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当他尾音一落时,精致面靥分明起了一层明暗交叠。明的是双目;暗的,也是双目。

我微启汀口,一颗心登时卷起了汹涌波涛。唇瓣就这样一张一合,良久以持,总也被心下那通情绪搅扰的言不出一字。

“好。”又是良久,终于从唇齿间挤出这一个字,轻飘飘的,蚊语一般。

与此同时,远处几点烛火依稀游弋,在夜的经纬里分外显眼。那是守夜的小公公出班轮值,于秀女宫周围巡视一圈。

安侍卫追着我的目光也向那边看过去,很快又收回来:“夜深了,小主该回去了。”他顿声,“莫要……”颔首一默后,终又抬了眼睛,却低低的,“莫要,着了凉。”

他今日的话,诚然有些多了。我心底翻涌起来的个中情绪,也决计是有些多了。

可即便是饮鸩止渴,这样稀薄的温情在深宫里也委实是可贵的。

两片红云于不觉间飞了双颊,我颔首垂眸,终于不再踌躇,转身顺那一条小花径往秀女宫的方向走回去。

漫空尽是紫荆花混合着白玉兰的香气,幽芳如织里,始终只觉有一双脉脉含情的明眸在身后温存注视。

我出来的时候本就匆促,不曾提着宫灯,眼下夜色入的俨如潭水深沉,脚下的路竟有些看不真切了。

忽地一下,一道橘红火光自身后溶溶散出,将方寸视野映照出一片明媚鲜活。

我下意识回身,见安侍卫正站在我身后,与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一段距离。而他右手中,执着燃起的火折子。

“小主,夜色深了,路不好走。”他缓言,“我送你回去。”

心头微覆的春雪被暖阳渐次消融,暖软微光中,我有片刻的失神。旋即温柔一颔首,唇畔笑意浅浅。

他亦颔首,回之一笑后示意我继续往前走。

我没有迟疑,回转身子迈开足步继续前行。

火折子时明时灭的稀薄火焰照不亮所有的前路,但有他在身后,那些驱不散的阴霾与蛰伏四处的梦魇似乎都变得无处遁逃、没了往昔的跋扈与嚣张。

这一条不多时便会走完的路,若是没有尽头,该有多好……

我知道我开始贪恋了,贪恋此时相近咫尺,这种微微的、言不出道不明的瑟瑟痒痒的悸动……贪恋这深宫之中相互走完一段路途的,那些稀薄的暖。

在梦里,宫花别样红。所有的花卉草木,具已坦缓复苏……

' 卷二 ' 第二不识最好,免得情思萦绕。 第十六话 崇华行:化险为夷(1)

我重回秀女宫、绕过花厅回廊步入厢房之后,月华正大好着。

六月初,蝉虫还不十分多,但不知名的夜鸟鸣叫声却此起彼伏。合着弥漫在周围的甜甜腻腻的桂花香气,将一院好梦氤氲开来。

屋内熏香冉冉,缭绕飘渺的香雾烘托出兮云有些疲惫的颜。兮云还不曾将歇,就这么坐于香榻呆呆滞滞的想了大几个时辰,藕根玉指里擒着那断裂的玉镯。

门轴转动的声音唤回了她飘渺的思绪。隔一层昏惑烛影,我见她甫一抬眸,在看到是我之后,浅浅吁下一口徐气:“扶摇。”她唤我,边在这时起身迎了一迎。

我莲步碎碎的走过去,重与她落座,这才将眉目敛了一敛,心性收住。

方才一路回来,我宛如一个心悸浅尝的少女,满心满脑全部都是身后那个美轮美奂的人儿!

他有着润玉般的温存,又偏生带着似如冠玉玄冰的冷峻。他桃花迷离的眸子里盛满被晃碎的月光,犹如最干净明澈的水晶。而他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无双气韵,丝丝缕缕全部都是如此的神秘,又如此的深不可测、耐人寻味、偏生又欲生欲死欲罢不能……

我知道,我是对他有了贪念。我也知道这样的感情在幽幽深宫是不被允许的。

我为待选的秀女,无论最终是否被留用、无论最终是不是被选上;亦或说在后宫之中无论是正经的主子、还是卑贱的宫婢,只要还身处宫中那便是皇上的女人,是绝对不可以私自动情动意的!

可当爱的潮水翻涌席卷,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埋天葬地大势头……这种势头只会使我无措,我半点都控制不得!

“扶摇……扶摇?”

兮云软软的嗓音夹着几丝微急,我蓦一回神,侧身去顾她。

她因为多思而染了疲惫的面上,在这瞬息又添几许焦虑:“扶摇,你怎么了?神行这般恍惚的。”低低吐言。

我好似被人戳中了心坎、窥探到什么秘密一般,忙权作遮掩的一笑:“没事,兴许是庭院步月,有些倦了。”

兮云便默了声。

我借她一默的空隙,忙转了话锋岔开这话题:“这断镯一事……”眸光往她手里捏着的玉镯身上点点,“不知姐姐可有一个参详没有?”

烛影摇曳,兮云一张微倦的面孔间有思虑沉淀:“眼下这势头,只怕玉镯是修复不成了。”声色平板,却不见无奈之态。

我亦在言语时将思绪转了一转,薄唇轻抿:“妹妹这里倒是有一个主意。”抬眸对兮云如是说。

这一刻,我脑海里浮现连篇的是安侍卫给出的那个建议。

兮云抬首,于我投了一抹问询目光。

我抿抿薄唇,微颔首浅言:“不知云姐姐是否察觉,梅贵妃素性里的那抹清高跋扈?”不待她回答,我复又道,“她既然给了我们两日期限,一转脸又暗中吩咐杂役司的人不帮我们。明显是要我们难堪、她以此出气。”又一微停、语气沉下,“既然她这口气非得发出不可,我们若将修复好的玉镯重呈给她,岂不更使她添堵?不如不修,待期限一满,直接去向她告罪!”末尾一着重。

这通话虽是安侍卫的主意,但时不时在我脑海里一圈圈兜转,我也顿觉委实可行。虽然有不确定的因素,但梅贵妃的性子我是看在眼里的,更又况乎眼下这个情况,那玉镯怎么修得?谁人能修得?

除非我们身后有一棵大树可作倚靠,且这大树会使我们宫中岁月一时无忧。若不然,端得要明晃晃的去触梅妃的眉头、去将她不讨好果子吃的开罪!

“真真不愧是姊妹!”只听兮云吁一口长气,转目凝了华彩,“我忖想多时,也正是这个心思!”旋即又敛起眸色,徐徐絮絮的,“况且为今之计,予其胡乱奔忙,却还真不如这样一试。”

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我心下明白。

一阵夜风吹开窗子,将烛影带起飘曳势头,倏幽幽的乱了繁丝。我折步过去,把小木格子窗慢慢闭合。

几许月华扑了过来,那清寂寂的颜色刺痛了双眸,心底突然便升起了噬骨悲痛。

宫里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有尽头……

这样的生活不是我喜欢的。我不喜欢,太不喜欢!太不喜欢了……

一时却又逃不出、挣不掉!只得,这般继续熬着、耗着、不知会是个怎么样的结果。

奈若何、奈若何,几多奈若何……

' 卷二 ' 第二不识最好,免得情思萦绕。 第十六话 崇华行:化险为夷(2)

这个主意抱定在心里,也算是尘埃落定了一半事情。

次日,我与兮云依旧在秀女宫中学习礼仪、谈吐等,除此之外什么旁的事情都没有再做。

一直挨到暮晚天昏,斜阳尽落、月华浮上。我与兮云将宫装褶皱抚弄平整、又对着铜镜重梳了随云髻,便一齐同出秀女宫,往崇华宫的方向一路蜿蜒走去。

夜不算太深,加之又是六月初的时景,一切景致虽在夜色里失却了白日中明亮鲜活的一切韵致,但入在眼里却更添了一段别样清崎的好风骨。可这样的美景我已无力去欣赏,一路都在百般酝酿、忖度一会子见了梅贵妃该怎样措辞。

兮云亦不语不言、闷头走路。不消多话,她与我必然是一个心思。

崇华宫是除去皇后所居的长乐宫外,又一风水极好的宫妃居所。特别是主妃梅贵妃所居的倾瑞苑,又是“倾”又是“瑞”的,不仅名字取的吉祥,风水格局也多有一番心思凝结其间。

锦銮、箜玉、漱庆三宫围绕在崇华宫下首四周。而倾瑞苑虽是崇华宫主苑,却是处在崇华中间偏下的位置;依如此格局布列下来,正好成了四宫之中最为中心的地方。如此,居于其中的梅贵妃上官氏的地位,根本不消言语,只这种种迹象便是可想而知的了!

步入崇华之后,我与兮云对着执事女官行了个简单的敛襟礼。这执事女官本就是梅贵妃的人,见我们赶着前来,也对欲行何事知晓了一二。好在她并不曾为难我们,而是领走于前、顺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大路上了九曲回廊,将我们领到了倾瑞苑前,后自顾自进去禀明。

不消多时,便有着浅青宫装、梳双平髻的小宫娥出来对我们行了个礼儿,后将我们引入其中。

殿内熏着浅浅的桂荷香,是甜腻中渗透清凉的绝妙气息。

只是这样的香气不仅没能使我安神,反倒使我又多几丝慌乱。微敛神绪,我与兮云双双落身,对那高坐主位、一袭简约宽褶荷叶襦裙的梅贵妃叩首行礼。

梅贵妃似乎才刚沐浴完,连人带音儿都透着浅浅薄薄的慵懒:“起了吧。”她微抬手,敛了眸子淡淡一嗤,极闲然惬意,“怎么,这般踏着月的来本宫这里,可是修好了那断裂的镯子?”

她问的漫不经心,但这事却是我与兮云此时此刻最大一桩心结。

玉镯原是兮云不慎摔碎的,我被卷入其中只是因为帮腔而已。故眼下我不好接口,只偷偷转了眸波跟兮云一个示意。

兮云自然也是会意,微顿声色后,软着语气、怯着神情低低吐言:“沈氏今日前来,是特意来向贵妃娘娘请罪的。”于此又顿,将双手拘前、又是一叩首,“我们姐妹无能,不曾修好娘娘赏赐的玉镯。”

既是请罪,便须得做足了架势。兮云这番言语、音腔拿捏的十分得当,听来既没有半分矫情做作的刻意巴结、也没有强硬生涩不知圆润处。

那么接下来要赌的,便是梅贵妃的反应了……

梅妃并没有急于接口,而是缓然执起宫娥递来的热茶,凑于唇畔慢悠悠抿下一口。茶烟氤氲,将那含笑的眸子愈发带出戏谑之色。

她不开口,我与兮云便不能稳下一颗心。只好垂首默然的跪在地上,半天都不做反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贵妃指间那一盏清茶已没了氤氲雾霭。终于,她将茶盏重递于近前服侍的婢女,抬手支额、将身子软软儿斜侧,适才慢条斯理的扬唇启言:“罢了。本宫也不是个斤斤计较不饶人的主儿。”越往后那话音便越轻飘飘的。

这一言徐徐落耳,便仿如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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