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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山海别经-第49章

小说: 山海别经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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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节比较短促,犹如在模仿一个个细碎而迅急的鼓点,好象也跟医生所说的蚩尤话,也大相径庭。

  这时的爰慧,更象一个孩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脑袋随着人家的起伏,一颠一仰,倘若不是伤痛在身,只怕也会跟上去模仿几下。再看周围,别人似乎对那个老头的怪异举止,早已司空见惯,根本没人象我的替身一般驻足关注。

  不一会功夫,老人已经跟我的替身擦肩而过,只见人家满头满脸的汗水,涔涔而下,却好象自己一点也不知觉,任由流淌。尽管他的举动,颇象一个脑子出了问题的疯子,那一份虔诚的劲儿,却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

  亦步亦趋,情不自禁地跟在后面。一时之间,甚至想去劝阻一下。可他喂了几声,老人根本不予理睬,相反人家蠕动得更快了,仿佛后面有人撵着似的。

  我的替身不禁有一点内疚了,只以为是自己的缘故,不敢再唤,只是遥遥地跟着。数十丈外,便是一个突兀而起的草坡,心想,到了那儿,该是尽头了吧?同时转头四觅,希望这时候能有一个医生护士出现,前来阻止,应该比自己合适。可望了半天,连推轮椅的那个护士也找不见了。

  好在爰慧的揣度不错,人家到了前面的坡下,就自动停止了,只见老人屈膝蹲坐,双目紧闭,口中依然念念有词。这时,我忽然明白了,老人可能是斋教中人,据说他们一天要拜好几回,刚才的那些,正是一套完整的拜礼动作。当年进修地球文化的时候,了解过一些斋教的礼仪。据说斋教源出阿垃星球,现在为凤聚两洲的主要宗教。我见我的替身有点跃跃欲试,便把我所知道的一切,择了一些要点,告诉了他。

  “见草木之偃仰?”

  据说人家自有一套切口一般的问安辞,足以很快沟通。现买现卖,爰慧紧赶几步,撵了上去。

  “而知有风。”

  一开始,那老人似乎没有完全听懂,抬起头来,疑惑地扫了一眼,我的替身紧接着又重复了一遍,老人方才沉凝地接口。

  “见绿翠之萌动?”

  “而知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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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己身之灵明?”

  “而知有性。”

  “参天地之造化?”

  “而知有主!”

  “工艺必有匠。”

  “大造必有主。”

  “愿独一至尊的主赐福于你……”

  “也愿独一至尊的主赐福于你……”

  对罢,老人起身,紧紧拥抱了一下我的替身,算是见过礼了。随后互相谦让着,双方重新席地而坐。

  “中洲人?”

  “中洲东南,艮山人氏,不才爰慧这厢有礼了……”

  又要起来打躬作揖,却叫老人一把拽住了。

  “哈里,来自风麟亚伦,你幸亏是遇上了我,换个根本不懂中洲语言的风麟人,只怕都不知道你是想干什么呢。哈哈,既然公子来自中洲,如何知晓本教的问候密语?莫非也是信士?抑或与本教中人早有交往?”

  “不不,略知一点皮毛而已。我见您老身在异邦,心系本土,如此虔敬虔诚,实在令人感动……”

  “本要谨防,只是实在念主心切,又当斋期,不敢过分疏懒……”

  “谨防?”

  “那是本教特例,倘若客观条件不许,可以免除每日必须的礼拜,只在心中默念我独一至尊的主……”

  “哦!真是。风聚两洲,不是正在与蚩尤辖下的诸洲激烈交战,您老来此求医问药,倒也没有麻烦?”

  “哪里哪里,老朽本是他们的俘虏,年迈多病,想来他们还不愿老朽速死,故此转来这里拘养……”

  “那您一定是风麟洲的重要人物喽?他们兴许觉得你有用着呢……”

  “嘿嘿嘿嘿……”

  老人轻笑两声,立刻转开了话题。

  “公子何缘来到此地?该不也是来直接求医?”

  “不是……”

  “出使为宾?客途抱恙?”

  “怎么说呢?”

  爰慧笑了一下,不无自嘲地说。

  “至少目前的我,还不算是一个人家的正式俘虏吧,至于以后,那就不好说了。反正说来话长,不说也罢。哈里先生,您今年高寿多少了?”

  “高寿实在愧不敢当,蒙独一至尊的主赐福,八十有五,昏庸老迈,羸弱不堪,惭愧惭愧……”

  “您一大把年纪了,每天这么礼拜,不辞辛劳,身体倒还挺得住?”



  “独一至尊的主赐福于众生,那是何等慷慨,一点微敬,岂足道哉……”

  就这样,一老一少竟也成了忘年之交,除了对各自的身世讳莫如深,倒也算是唧唧呱呱的聊友。每天做完治疗以后,我的替身就早早到这里来等着。老人有时行礼,有时就直接来了。均是席地而坐,晒晒太阳,海阔天空,无所不谈。难耐的时光,就在这样的不知不觉中打发了。

  无意之中,也多少了解了一点诸洲之间的战事。当初瀛洲他们入侵,是从风麟洲的东海岸一线首先发难,那里与瀛洲仅是一个西海相隔。几年下来,已经攻占了凤麟洲的大部,以及聚窟洲的沿海一带,倘若没有外援,风聚两洲已经支持不了多久。派往阿拉星球的求援使者,迄今还没有见到任何音讯。倘若不是死灰复燃,风起云涌的敌后游击战,只怕现在已经全部覆灭。老人自称只是一个无辜平民,瀛洲人在搜捕抵抗战士的时候,把他也抓了,还误认为是一个抵抗组织的首领。

  “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人家抵抗组织怎么会稀罕我呢?除非抵抗组织也兼具一个慈善机构的功能,专门收罗鳏寡老人,要不干脆就是一个医学研究机构,这百病缠身的样子,倒也不失为一个难得的人体标本,不妨就捐给人家吧。呵呵……”

  老人经常这样自嘲,我自然也不会过于轻信。爰慧同样也是,还不时暗示一下,自己跟蚩尤人毫无瓜葛,更不可能是人家的奸细,不过是想找一个聊天解闷的伴儿,大可不必疑虑重重。

  尽管如此,老人始终还是不肯暴露半点自己的身世,七转八弯,始终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毋容置疑,老人对不期而至的爰慧,就象我的替身对人家一般,始终抱有一定的戒备心理。

  有一点却让我如获至宝,形天的话,无疑在老人这里也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印证。轩辕人的后裔,确实控制着中洲一地。我们的人与蚩尤人,也确实发生过擦枪走火的事,具体的情况,老人也不清楚。要说也是势均力敌,可能正是蚩尤他们对中洲一地,只敢觊觎,迟迟不敢动手的缘故所在。

  蚩尤人袭击我们的地球特遣队,那是在十六年前,蚩尤统领诸洲跟阿拉人的风聚两洲开战,迄今只有几个年头。蚩尤人之所以不敢继续进犯中洲大地,只缘中洲到了援军,这一支令人生畏的生力军,就应该是我们特遣队的余部了呀。

  说不定相柳还活着,她正盼着我的归队呢。共工那个家伙,不知现在如何,趁我不在的空档,该不会已经博得了相柳的欢心?依我目前的状况,可是再也没有条件去跟人家竞争喽。还有我的父君,我的家人,他们现在不知怎么样了?听说出发的时候,我的预备役庶母——望沐女士已经有孕在身,整整十六年过去了,又该为特遣队增添一个新队员,为我增添一个小弟弟了吧?

  我最关心的还是冉遗,我的顶头上司,在招募阶段,他专门负责具体的甄别工作。据说还有好几个人与我竞争,他们的条件,都比我优越,之所以选中我,倘若撇开我父君的背景因素,说是冉遗对我简历中的一项发生了浓厚的兴趣——直升飞机高级驾驶员,这是他一生之中唯一没有机会染指的行业,还说到达地球之后,一定要拜我为师。假公济私,竟是这么成全了我。

  自然还有我的生身母亲大妃附宝,她的身体一直欠安。紧急迫降的那番折腾,不知她熬过来没有?

  尽管现在还算身陷囹圄,我仿佛已经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只是联想到他们将会如何处置我的替身,不禁有点黯然。尽管在这一段时间里,爰慧确实有点将我萝卜不当青菜,动辄迁怒,怨毒有加,可一想到他将来十分悲惨的结局,总是有一点与心不忍。我自然是不必亲自动手杀人,可他毕竟是因我而死,常言道血浓于水,到时候,我怎么能够坐视无睹,毫无心肝呢?

  对我的种种异样,爰慧当然无从察觉。可我这几天沉默寡言,却叫他多少感到了一点不安。只以为我还在生气,随时都有可能不辞而别。故而在僻静的时候,他时常找些话来跟我说。

  对于风聚两洲的战事,我的替身也是颇有感慨,只是无法料及这其中的奥妙,更多是为证实了我的战友的存在而感到高兴。在他的脑子里,始终抱着我所赋予给他的幻想:尽快找到我的战友,取出蚩尤人在他身上的植入,重还一个自由之身。如此巨大的反差,更是叫我萌生出一种罪恶感。

  在此期间,我替身的身上又发生了一点变化。不仅伤愈迅速,浑身上下的力量,也是与日倍增。那一天,哈里老人在做礼拜,一个起身,忽然发生晕眩,直挺挺地径往地上栽。我的替身见了,当然去抢。说时迟,那时快,两三丈的距离,居然让他在一霎那间抢了一个正着。开始我们还不以为然,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重复了两遍,竟然更胜从前。不仅力量大增,连速度也变得十分骇人。

  自然惊诧不已,却又不敢声张。回到自己的病房,又忍不住试了一下。沉重的病床,居然能够一只手举起来,就象平素拿一只杯子一样,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一拍墙壁,也叫他轻轻松松地拍下厚厚的一块灰泥来。

  再试速度,愈发惊人,整个病房的方圆进深,约摸三丈有余,步子还是原来的步子,走起来却象一阵风一样一掠而过。一口气还没有喘定,已经两三个来回过去了。如魅随影,简直连滑雪的速度,也无法与之媲美,连自己看着也觉得眼花缭乱。

  “怎么会是这样?我怎么会是这样?”

  与其说惊喜,倒不如说恐慌。他几乎要哭了,声音里已经有了哽咽。

  “也许他们蚩尤人这一次真是动用了基因技术……”

  我凝重地说,只能这么猜测。假若换做一般的激素,绝不可能有如此巨大的效能。只有基因干预技术,方能调动人的各种潜能,据说采用一些动物的基因,便能把人的一些潜能超然激发出来,长于速度的动物,调动速度,长于力量的动物,调动力量。虎豹豺狼,猪狗牛羊,飞禽走兽,蛇虫蚊蝇,只有想不到,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了。

  “你先别着急,也许这并不是坏事。不过有一点足以肯定,人家可是成心安排这一次手术,因为他们需要这么一个过程,这么一点时间,以便能够从容地完成对你的改造……”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我无从回答,个中的原因,我们都猜测了几百遍,再炒几遍冷饭,也是无济于事。然而不管我如何劝解,都改善不了他的情绪。

  第二天,他都不想外出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这样更不好,我便劝他。说是哈里老人来这时间长了,不妨把你的异常告诉他,让他老人家帮着参详参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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