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传天下-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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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志成离开后,牛弼靠近李潜低声道:“他刚才吃惊的样子,分明是假的。他应该早就猜出了些什么。”
李潜点点头,低声道:“我问他认不认识我师父时,虽然他面色茫然,但眼神中有些慌乱。他分明就认识我师父。”
“你觉得他讲的事有几分是真的?”
李潜思忖片刻,道:“也许全是真的,也许只有最后那部分是假的。我记得师父告诉我以前的事情时,最后曾说他带着我独自离开西域到了小山谷隐居。可我不明白为什么牛大叔会带着你也到了那里。不过,既然牛大叔离开了西域,其他人也有可能离开了西域,只是牛大叔联系上了我师父,而另外那些离开的人,可能没联系上,各自回家了。谢志成就可能是这种情况。”
“会不会有危险?”牛弼望着李潜,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
李潜知道牛弼的想法,若是他认定谢志成对他们有威胁,牛弼一定会想办法将他除掉!
李潜摇摇头,“谁有可能在二十年前就安排好一切?除非他是神仙。反正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照顾老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牛弼恢复憨厚的人畜无害的样子,点点头。
两人刚说完话,就听到院外传来吵闹声。两人对视一眼,均猜测外面可能有麻烦。便向在外面值守的谢二狗等人说了一声,离开了值守房。
出了跨院,李潜就看到原本空旷的前院变的满满当当。二十多辆载满了货物的大车停在院子里,四五十人纷纷聚集在马廊外群情激奋的吵闹着。李潜仔细听了一会,才把事情明白。原来这些人和车不是一拨的,而是两拨。当值的驿丁没搞清楚,以为他们是一伙的,就把他们安排在一起,而他们的车和货物外观都差不多,结果搞混了。等两只商队的人发现后,分不清谁是谁的,于是就吵了起来。
两个面目凶恶,车夫打扮的壮汉正在谢志成面前大声嚷嚷,其中一个面色黧黑的壮汉嚷道:“是你们的人把我们两家的货搞混了,你们得给个说法。”
另外一个身材较高,面色稍白的壮汉连连点头,“就是,两家的货现在都分不清了,你让我们怎么办?想要分开得重新拆了货慢慢查,这耽误的功夫怎么算?”
谢志成连声辩解,“两位且消消火。你们两家接茬来,又不打旗帜,也不在车上做标志,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两家?”
面色黧黑的壮汉把眼一瞪,厉声道:“这算什么话?我们打不打旗帜,车上做不做标记关你什么事?是你们的人安排我们把货放在一起,这才把货搞混了,怎么反倒成了我们的不是?”
面色稍白的壮汉帮腔道:“就是,你们得给个说法,不然我们怎么向货主交待?”
谢志成一看情形,心知不妙,道:“你们想怎么办?”
面色黧黑的壮汉道:“赔钱。每家陪十贯当做我们重新清点货物的损失。”
面色稍白的壮汉迟疑了片刻,也点点头。
十贯钱不是个小数目,谢志成在驿站干一年,算上饷钱再加上额外收入每年也不过能得七八贯钱,这两人一张口就是每家十贯,存心是狮子大开口。
谢志成面色愁苦,道:“两位,你们这是存心不给我们活路啊。要我们每家赔十贯,就是我们所有人一年挣的钱加在一起也不够啊。难道你们要我们这些人和一家老小喝一年的西北风?”
面色黧黑的壮汉撇撇嘴,冷冷地道:“就你们一家老小是人,我们的家小就不是人?分不清货物,出了岔子,我们这些人能有好日子过?我们一家老小就不喝西北风了?”
面色稍白的壮汉帮腔道:“再者,分清货物还得需要时间,若耽误了行程,赶不上出货,这损失谁来负?”
谢志成面色更加愁苦,低着头,似乎在思量什么。
李潜见他半天没动静,知道他应付不来。便分开围观的众人走到两位壮汉跟前大声喝道:“驿站虽不是公堂,但也是官家的地方,岂容你们大肆喧哗!”
众人的耳膜被他这一喝,震的嗡嗡直响,立刻噤若寒蝉。
李潜对二人道:“你们两家是什么字号?”
两人诧异地望了李潜一眼,见他衣衫华贵,气度不凡,猜不透他的底细,加上先前那一声大喝,倒也没敢造次。
面色稍白的壮汉道:“我是福顺记的鞭头。”
面色黧黑的壮汉道:“我是兴盛记的鞭头。”
李潜点点头,道:“你们两个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
面色稍白的壮汉道:“我从凉州来,到肃州方向去。”
面色黧黑的壮汉道:“我从肃州来,到凉州方向去。”
李潜望着四周围观的脚夫、马夫,思忖片刻道:“你们各自召集你们的人,福顺记的站在左边,兴盛记的站在右边。”
两人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便道:“你要干什么?”
李潜瞪了两人一眼,不悦地道:“让你们做,你们就去做,罗嗦些什么!”
两人吃不透李潜的底细,原本就心中揣揣不安,又被他训斥了一通,更加不敢冒然顶撞。立刻乖乖按李潜的要求各自召集手下站成两队。
李潜对牛弼道:“辅国,你先带着两位鞭头去偏厅吃茶。好生招待,别怠慢了。”
牛弼立刻上前,道:“两位,跟我去吃茶。”
两人见牛弼穿着驿卒服饰,身材魁伟,比他们高了足有一头,半截铁塔似的,而且眼光不善。两人心中忐忑,迟迟不动身。
牛弼见状,不悦道:“怎么,两位还要我亲自请不成?”
李潜笑道:“两位鞭头稍安勿燥,稍倾在下就给你们两人分个清楚,若分不清楚,在下愿赔给你们二十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飞钱,递到两人面前,“这是一百贯的飞钱,你们先拿着当抵押,你们看如何?”
两人搞不清李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视一眼,面色稍白的壮汉伸手接了飞钱,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牛弼带着两人离开,李潜吩咐一名驿丁取来笔墨,走到第一辆车前,问道:“这车的把式是谁?”
一名福顺记的车夫上前,躬身道:“是小的。”
李潜点点头,问众人道:“其他人没有疑意吧?”
一名兴盛记的车夫打量了半天马车,站出来,道:“这车一直是小人驾的。”
李潜望着他们两人道:“既然有两人,那在下得好好问问。你,”李潜指着先前站出来的车夫道:“跟我来。”
车夫不明所以,跟着李潜来到离众人很远的地方,李潜才低声问道:“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也知道那车是你的,但现在有人说车是他的,这分明是想陷害你。你想,若你把车和货都丢了,你的掌柜能饶得了你?”
车夫被他一吓,立刻慌神,连连作揖道:“公子,小的可真是那车的把式啊。自打从肃州接过马车,小的一路没换过,那些同来的兄弟都能证明。”
李潜摆摆手,道:“人证做不的数。那厮既然敢冒认,肯定会有同伙帮腔作证,即便闹到公堂上你也没辙。想证明你是那车的把式得有物证。你有何证据?低声告诉我。”
车夫思量片刻,低声道:“这马是小的一直喂养的,四岁口。车厢底下有一块底板是刚换的,漆色有些浅。”
李潜带着他回来,又将另外那个车夫叫过来,同样问了一遍问题。那车夫却回答不上来。李潜心中有数了,带着车夫回来。
李潜让谢志成找来一名熟悉马的驿丁摸了摸马的牙齿,果然是四岁口,又让人钻到车底下查看,果然一块底板的漆色浅一些。ZEi8。Com电子书
李潜指着那冒认的车夫怒道:“你这大胆刁民,见财起意,妄图冒认他人财物,来人,给我拿下,掌嘴二十!明日押去见官,定要判他个流放之罪。”
那人一听,面如土色,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哀求不止。
驿丁先前被这帮家伙欺负,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听到李潜的吩咐,立刻涌上四五人来,将那车夫押住,一名膀大腰圆的驿丁狞笑着抡圆了胳膊抽起他的耳光来。直抽的那人惨叫连连,牙齿被抽掉了三四个,嘴里鲜血飚飞。等抽完了耳光,那人的脸已经肿成猪头一般。
李潜在马车上写了福顺二字,等驿丁抽完了耳光才指着那冒认的车夫朗声对众人道:“冒认车辆的下场大家看到了,希望你们看仔细了再说。第一个,只是抽耳光而已,若再出现第二个,哼哼,可不是抽耳光那么便宜了。”
第八十八章 一敲俩竹杠
众人被他的手段震慑,均是胆战心惊,不敢造次。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每辆车都有人认领,李潜在认定的车上写上商号名字。等车都被认完了,却没有那个挨抽车夫的车。李潜暗忖这其中必有猫腻。
李潜思量片刻,让人带过那车夫来。那车夫被打怕了,来到李潜面前立刻跪下连连磕头,哀求不止。
李潜问道:“你不是车夫吗?怎么没你的车?”
车夫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小的的确是车夫。不过商队外出,特别是走远路,往往都多雇几个车夫、马夫,防止万一有人病了或出了意外好有顶替,不用耽误行程。”
李潜看到两个商号都有几个车夫、马夫也没出来认领车辆,判断原因应该如他所说这般。便道:“那你为何要冒认他人的车辆?难道你觉得别人不会不认识自己的车?”
那车夫道:“小的哪有那个胆子冒认。是鞭头安排小的故意捣乱的。他说正巧碰到了差不多的车辆,又恰好都挤在一块,若是闹上一闹,虽然不能多占一车货,但驿站肯定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到时候敲上一笔,至不济也要赖了住宿费用。这敲诈来的钱或省下来的食宿钱,自然都进了他的腰包。”
谢志成听到这车夫的回答,怒火中烧,眼中闪着寒光,拳头紧握,牙齿咬的吱嘎作响。若非李潜出手帮忙,这黑锅他今天是背定了。他现在恨不得将兴盛号的鞭头狠狠打一顿。不打的他满脸桃花开决不罢休。
李潜让驿丁通知牛弼,让他将人带来。不多时,三人来到。福顺记的鞭头看到有个车夫跪在李潜面前,大惑不解。兴盛记的鞭头看到这情形,立刻明白事情露馅了,眼角一个劲的抽搐。
“两位,”李潜对二人道:“所有车辆在下已经帮你们分好了,你们看看有什么不妥的没有。”
福顺记的鞭头望了望自己这边的车夫,得到车夫们肯定的点头后,立刻躬身向李潜作揖道:“多谢公子。”
兴盛记的鞭头脸上强自挤出笑容,亦躬身作揖道:“多谢公子。让公子费心了。”
李潜微微一笑,望着兴盛记的鞭头道:“不过,有人冒认他人财物,你们说当如何处置?”
福顺记的鞭头肃容道:“抓去见官。对这等贪财忘义之人,绝不能姑息。”
兴盛记鞭头的脸抽搐的更厉害,但却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不能姑息。”
那车夫一听鞭头如此说,急道:“曹鞭头,你可要凭良心说话,是你安排我故意捣乱的,你还说只要我们一起闹上一闹,虽然不能多占一车货,但驿站肯定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到时候敲上一笔,至不济也要赖了住宿费用。你还说事成之后,给我一贯钱。我可一切都是按你所说做的,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兴盛记的鞭头勃然大怒,指着那车夫厉声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安排这样的事了?肯定是你贪图钱财,想冒认他人财物,才故意捣乱的。我是被你蒙蔽了,上了你的当,你这个该死无赖,自打你进了商队,就没少干了偷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