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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豪门游龙-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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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恐屈为二房,独臂大师和肯堂先生不免见责,才不敢承认,如蒙各位能在二位老人家面前美言一二,不特他两个感激,便我也不枉这番跋涉了。”

一言甫毕,翠娘冷笑一声道:“那年师弟真为此事托大哥来向老师父和肯堂先生说项吗?那他不但糊涂透顶,也太过混帐咧,别看云师妹的父兄都不是东西,可以威胁利诱,便要做主张,肯将女儿送他做小老婆,须知她却是老师父的爱徒,还有我们这些人在咧,他有几个脑袋,敢把一位师妹屈为妾媵?这事先打我起,决难答应,你也不用再去见老师父和肯堂先生咧。”

说罢俏脸通红,不由一脸怒色,曾静在旁笑道:“翠娘,你先别生气,如依我料,那风姑娘如果不答应,年羹尧决不敢作如此想,你不听他也有信给老师父吗?”

天雄大笑道:“曾兄真是料事如神,实不相欺,那云小姐的确是心许为妾,决无异言咧。”

说着又向翠娘道:“世妹,你先别生气,实系那云小姐自甘做妾,并非我那年兄相逼,更非威胁利诱,相反的倒是那位雍王受了云霄之托,一再向年兄说,逼他答应,并且已向他父兄说妥,非答应不可,便年兄原配,也由他命人疏通好了,年兄便为深畏人言,一直到现在还未应允,万不得已,才着我南来,向双方师长请代决断,你如以为他是逼成,那便适得其反咧。”

翠娘不禁默然半晌道:“那风丫头向来心高气傲,看得一般男人都不顺眼,怎么会得自甘做妾?这话我真不敢相信呢?”

鱼老笑道:“这事真有点古怪,那风丫头在嵩山学艺时,和小女至好,便我也曾见过几次,虽然年纪不大,却自幼便有丈夫气,绝非寻常女孩子可比,如果和那年羹尧论到嫁娶,或无足异,但是说她自甘做妾,便连我也不甚相信咧。”

白泰官道:“此事不必猜疑,他二人既然都有信到自己师父,必有几分可靠,不然马兄也决无从几千里路外来弄此玄虚之理,据我前听周二哥说,那年羹尧略有骄矜之气而外,真确有可取之处,为人也不错,只等这马兄到太阳庵,将两信分别递给老师父和肯堂先生便知明白,此刻何必多所争论,反误了吃酒咧。”

晚村忽然大笑道:“白大侠之言是也,此事还宜待庵主和肯堂做主才是,不过依我看来,凤丫头素具深心,或许另有用意亦未可知,你们只看她,忽然瞒着家人投到慧大师门下便可想而知,此刻如果妄自臆断,却大可不必咧!”

说罢举杯向天雄道:“这一杯酒聊浣征尘,你且干了,我还有话说。”

天雄因为翠娘父女见疑,心正不快,闻言忙把酒干了笑道:“上人赐酒决不敢辞,有话需问,更决无隐瞒之理,不才虽然天涯沦落,固然决不敢欺长者,也还略知自爱,自问生平,别无他长,还只一个诚字可取,从不肯阿其所好咧。”

翠娘微哂道:“哎呀,马大哥真生气咧,罢了,请恕我得罪如何?”

说罢又福了一福,踅回后艄径去,天雄方说:“我生性从不欺人,井非对世妹而言。”

翠娘早已走开,鱼老也笑道:“老贤侄有所不知,我这小女和那风姑且素来相处极好,为人也颇热肠,她因深知凤姑娘为人,才如此说,却也非对你咧。”

说着也飞过一大杯来道:“你如不信,他日回京一问便知道了。”

天雄见他父女如此说法,转不好再说什么。只又把酒干了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不过小侄所言,实无虚诬,更无阿其所好之理,世妹既和云小姐是挚友,将来也一问便知咧。”

说罢又向晚村道:“上人有何见教之处,还请示知才好。”

晚村笑道:“我要问的是北京鞑虏情形,闻得太子已废,诸王之间,暗中角逐颇烈,有这话吗?”

天雄便将近日诸王明争暗斗情形说了。

曾静道:“果真如此,那倒是一个极好机会,如能造成他们兄弟相残,那便不难乘隙举义咧,只可惜目前这批读书人大半均热中功名,都向时文八股中讨生活,却忘了坐在金銮殿上的,已不是中国主儿咧。”

晚村愀然道:“你这话很对,但看鞑虏入关之初,各处义旗迭举,稍微洁身自好之士,即使无拳无勇,也必以遁迹深山,义不帝清为高,便博学鸿词一科,不肯应征的也极多,如今除我们这批身受亡国之痛的遗民而外,又谁不以青一矜,博一第为荣咧,再有几年下去,恐怕真能懂得夷夏之防的更少了,不过越是如此,只要有机可乘,决不可放过,否则蛮夷华夏,亿万蒸民亦遂忘其身所自来,那便无法再振作了。自古虽云胡虏无百年之运,但如自己不争,那也难说咧!”

鱼老忽然擎着杯子,大笑道:“晚村先生素以一息尚存,必自强不息教人,今天为什么也发此感慨?老实说,只要放着我们不死,固然决无让鞑虏安坐北京城里做他自在皇帝之理,便我们这一辈不能重光日月,还有下一代咧。你看,这年羹尧还是汉军旗籍,又内接椒房之宠,不一样深明大义吗?我们只要做到哪里算到哪里,一定会有成功的一天,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还是—定的道理咧,倒是你说的,只要有机可乘,决不可放过,这句话还有道理,今后我们更宜着力才好,要不然万一那年羹尧竟在北方得手,而我们这些自命遗民孤臣的却不能响应,那才把老脸丢尽咧。”

说着,又向天雄道:“老贤侄,如果那年羹尧确有驱除鞑虏,光复大明天下之志,便烦寄语,这扬子江上和浙闽海边,我这糟老头儿还可以号召个一两千人北上会师咧。”

一面把那杯酒一饮而干又道:“我这草间偷活幸逃百死的老海盗,这一腔热血还要洒向有用的地方呢。”

说罢,猛然放下酒杯,一振双臂,狂笑不已,白泰官也道:“道在人为,他们巴干他们的功名,我们奔走我们的江湖,人心向背岂在这等人身上?你要想这批功名之士,也和我们一样,那流寇还不至遍天下,鞑虏还不会进关咧。”

晚村方说:“我决不是忽然颓唐,乱发感慨,实不相欺,今日往梅花岭,去吊史阁部衣冠坟冢,便听见若干人,正在高会雅集,所谈的,便全是揣摩文章风气,准备做猎取功名的敲门砖,其余便是当地仕宦的升沉,甚至连奔走权门,钻营路子全在谈助之例,却没有一个人能记得扬州十日的惨况咧,你们请想一想白骨犹新,血痕未灭,人心已是如此,还有什么说的。”

天雄慨然道:“上人不必如此愤慨,我从北京来,那里的读书人还不是一样,不过在那市井屠沽,贩夫走卒之中,却有若干人,一提起烈皇帝来,倒没有一个忘记了的,便我在辽东,那是鞑虏发祥之地,也有不少的野老乡农,心怀故国,方才鱼世伯说的好,人心向背决不在这些人身上,你看随我太祖皇帝起义逐胡人的,有几个读书人来?”

接着又大笑道:“那近畿和辇毂之下的旗兵我全看见过,强悍骁勇之风,也差不多消磨殆尽,果真有机可乘,却实在不堪一击咧。”

正说着,忽听江岸上一阵大笑道:“鱼老施主船上,向不接纳外人,今天怎么忽来远客,畅谈天下事起来?如今禁网方严,你们如此放言无忌,难道就不怕有人捉去请赏吗?”

天雄一看,却是一个高大和尚,身披淄衣,头戴僧帽,赤足踏着一双多耳麻鞋走上船来,看那年纪,至少也在六十以上,但精神却非常饱满,一手挥着一把云帚,一手拄着一柄方便铲,乍看便似一尊活罗汉一般,正待要问来人是谁,晚村已经站了起来道:“了因大师,怎么也有暇到此?这真是不期而遇了。”

鱼老者也立刻从舱中迎了出来笑道:“老和尚想是又因有什么达官显宦要到宝刹随喜,所以避嚣前来,我看你如不快离金山寺,终有一天要深悔出家一场咧,你与晚村先生不同,未必便肯公然吃肉,且请下舱容备素酒款待如何?”

那和尚笑道:“你真可以,果然一下便料中,我那庙内不但来了宾客,而且指名要见的便是我,所以只好出来逛逛,上岸以后,一直沿着江边,从北固山下走来,远远看见好像是你这条船,正在口渴,想来讨杯茶吃,却见这船头上拴着一匹马,心知必有远客,等走近了,还在岸上,便听见你们正在畅谈天下事,这里虽无居民,却不可太大意咧。”

接着白泰官也起身迎接,一面笑道:“大师兄是天下第一泉的主人,如今却来向我们讨茶吃,足见天下事一切难以逆料,但不知那来的贵客是谁,为什么指名要见你,能先告诉小弟吗?”

天雄一听各人口气,那来的竟是江南诸侠中,最负盛名的一位了因大师,也连忙把手一拱道:“不才马天雄,不想初来江南,便遇大师,真是缘法,久仰大师望重江南,领袖群侠,今日一见,更知名不虚传,今后还望不吝指教才好。”

了因大师又向各人略一寒喧之后,然后笑道:“马施主何必太谦,既能上得鱼老施主这条船,定是我辈无疑,老衲虽与周路两位居士有同门之谊,忝掌武当南宗门户,却不敢自居此中领袖人物,适才那江南织造曹寅来访,据闻便是因此传闻之误,所以才不得不出走避开,足下如真以老衲为可交,以后还请不必溢美才好。”

晚村大笑道:“原来你偷偷的溜了出来,却是为了此事,不过他一个织造也吓不倒人,你为什么便这等怕事,却避而不见,要是我,便不妨见面,给他两个软钉碰回去,不爽快吗?”

了因大师摇头道:“事情不这么容易,这些织造官儿,简直和扬州的盐商们差不多,虽不一定有什么大势力,却有的是钱,又最喜欢附庸风雅,不时刻上一两部书,有时又宴会附近的名士,自己不觉得铜臭薰人,还肉麻当有趣,竟以此为乐,自负骚坛领袖,如今想是对于这般名土又腻了,所以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你请想,我能有工夫和这些人厮缠吗?如果真是要给他碰回去,我虽不在乎,但金山寺却是一个十方布施的大丛林,他虽然是一个类似商贾的闲曹,我又何必替寺中多惹麻烦,所以三十六着,溜为上着,先出来避一下,他一扫兴,也许就回去,事过情迁,万一就此饶过我,岂不省事无事。”

白泰官接着笑道:“老和尚这却不是办法,假使那姓曹的竟赖在宝刹不走,住上个三天五天,你能为了他不回去吗?要依我说,你不如痛快点回绝他,虽不必照老师父的说法,给他钉子碰,但也不宜拖泥带水,只避不见面,却未必便能把他挡回去咧!”

了因大师看了天雄一眼笑道:“我们且缓谈此事,既有远客,我还宜敬上一杯才好。”

说着即便入座,鱼老者连忙命人添上杯箸,又特送上两色素菜,并将天雄身世以及南来之事说了。

了因大师笑道:“原来那肯堂先生若干年前一着闲棋,如今却生出妙用来,既如此说,我明日也陪诸位去太湖一行便了,如果因此能躲过这江南织造的纠缠,岂不一举两得?”

说着竟向天雄敬了一大杯道:“我这场魔劫,或者应在马施主身上化除,亦未可知,这一杯酒洗尘之外,聊当谢意如何?”

这一句话说得大家全笑了。少时鲥鱼上来,相与痛饮之下,直到黄昏才罢,鱼老除将那匹马牵上岸去,上料寄顿好了,之后,便邀各人留宿舟中,一赏金焦夜景,只曾静因有事必须上岸,约定明晨仍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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