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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无水之城-第50章

小说: 无水之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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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强说:“你安心养病,厂子有李总,你应该放心。身体要紧,你要多保重,多保重啊……”

这话,这话是在安慰病人吗?陈天彪的脸成了紫色。

张主任像个木偶,听他们这样说话,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表情甚是难看。

招弟见状,恨恨地将尿盆摔了一下。李木楠这才说:“您休息吧,过两天再来看您。”

三人前脚走,陈天彪后脚就冲招弟发火:“把花给我扔出去,把东西全扔了!”

招弟故意说:“不舒服了?你肚量不是大得很嘛,这么点气你都受不了?花没惹你,东西没惹你,扔,我还舍不得呢!”

“你有点志气没?”

“志气?你这就叫志气?人家巴不得你气出病哩。”招弟边唠叨,边把鲜花摆床头柜上。

“拿走!”陈天彪一把将花打翻,胸腔里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招弟默默拾起花,捧手里,双肩剧烈地抖颤。

正在这时,墩子甩着一条空胳膊进来了,一看病房里的架势,还以为陈天彪跟招弟生气,嘿嘿一笑,问:“咋了,两个人吹胡子瞪眼的?”

“不关你的事,坐吧。”陈天彪缓了口气说。

“我说嘛,伺候个病人,还伺候出病来了。”墩子拉过凳子,坐下。

“谁伺候出病来了?还成我的不是了,你伺候的好你伺候!”招弟一甩门,出去了。

墩子撵两步没追上,进门说:“你看这婆娘惯的,好赖不叫人说。”

陈天彪笑道:“你别管她,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本来给我使气呢,叫你给赶上了。”

“她使个啥气?你看这人,咋能使气哩?”墩子一边数落,一边收拾刚才被招弟弄乱的房间。

“没啥,没啥。厂里来人,我让她把花扔了,她舍不得。”

“破花有啥稀罕的,这女人,人老了,心倒是年轻了。”

两人说了几句,陈天彪问:“最近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墩子叹气道:“嘿,提不成,真成杨白老的天下了,你去收账,请吃请喝不说,还得送礼。”墩子忿忿的,一提收账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

“呆死烂账有多少?”陈天彪的心又扯到墩子的砖厂上,如今不管大小,是企业,就不好干。

“不多,不像你们国有企业,个人这点钱,时时操心着哩。”墩子说了句宽心话。

陈天彪放下心来。这段日子招弟一直在医院照顾他,那边成了墩子一个人,家里厂里的事,全落他身上,陈天彪实在过意不去。几次都让招弟回去,招弟骂他:“嫌了,还是丢你人?”弄得他东也不是西也不是。不过也真亏有招弟,不然,这段日子真有他受的。自打他住院,苏小玉一天也没来过。她爹苏万财倒是来过两次,不是来探望他的,是来要钱的。不知啥时,苏万财又跟河化做了几笔土特产生意,只付了一半钱,听说河化由李木楠主持工作,苏万财急了,生怕钱要不到,硬逼着让陈天彪给李木楠打电话,让招弟骂了出去。

她怎么一次都不来呢,一个电话也不打,心真就那么狠?陈天彪忽然又想起苏小玉来。两天前律师来过,送来一封离婚协议,还跟陈天彪谈了许多。律师口中陈天彪才明白,苏小玉是铁了心要离,为离婚,她什么条件也不提,房子财产全不要,就一个条件,让陈天彪痛痛快快签字,还她自由身。

她为什么这样?陈天彪真是搞不清苏小玉心里到底怎么想,如果苏小玉贪点,甚至狮子大张口,陈天彪还好解决,现在她来了个什么也不要,净身出户,陈天彪反而为难的不知该怎么办了。招弟不在,正好是个机会,陈天彪想跟墩子唠一唠。没想话刚出口,墩子就说:“那女人的心思,鬼才知道,你还是别想这事,养好病出去了再说。”

陈天彪看着墩子,墩子向来不瞒他,更不会骗他。这么多年,都是有啥说啥,肯定是墩子听到什么了。算了,医院不是谈这事的地方,还是等出去再说吧。

等到天黑还不见招弟回来,陈天彪心急了,跟墩子说:“你去小丽那儿看看,是不是娘俩又喧上了。”

墩子到小丽家,小丽说姑妈没来。墩子纳闷,这婆娘,跑哪去了?小丽要去找,墩子拦挡说:“你屋里等着,她没地方去的,指不定等会就来。”

街上转一圈,夜很黑了,墩子往回走。快到医院时,瞅见前面不远有个人影像招弟,紧赶几步追上去,果真是她。

“跑哪去了,一天不见你的影。”

招弟正闷声走路,墩子吓她一跳。“死鬼,吓死人了。”她嗔怒一声。墩子见招弟神色恍惚,“咋了,脸色这么难看?”

“还说呢,快把我愁死了。”招弟一屁股蹲地上,说,“我去测字了,你猜咋着,唉,他的命咋就这么硬呢?”

墩子听得没头没脑,等问清原委,自个心里也跟着一片冰凉。

原来,陈天彪住院后,招弟心里惶惶,偷偷去见了“神娃娃”,替陈天彪问回一个字,“人”字下面一方框。招弟一直藏心里,解不开。今天借机从医院出来,跑到北关去测这个字。北关公园门口有家测字问卦取名的店,店主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先生,白发、灰胡须、戴老式花镜,目光从花镜上面探过来,能穿透人的五脏六腑。

“测字还是问卦?”老先生阴森森问。

“我……测字。”招弟颤惊惊答。

“问儿女还是问自己?”

“我……问旁人,亲戚……不对,是……”招弟结结巴巴,不知该咋表述。

“好了,我知道你问啥人了。写个字吧。”老先生收回目光,递过来一张纸。

招弟迟疑半天,哆哆嗦嗦将那个字递给老先生。

老先生先放到远处端详半天,又对到眼镜底下望了一阵,一字一句说:“这字是神娃娃赐的?”

招弟点点头,心里对老先生肃然起敬。

“不好!”老先生突然摘下眼镜,凝视望字,半天不语。

招弟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脸色骤然变暗,忍不住问:“咋个不好?”

“不好就是不好,没有缘由。”

招弟掏出二十块钱,战战兢兢递上。

“唉——”老先生怅叹一声,双目微启,说:“这字初看是一人压住一座城,说明这人非等闲之辈,必受众人抬举。细一看又不尽然。”老先生又不往下说了,斜眼窥招弟,仔细观察招弟神情,良久,才又道:“人入方框为囚,此人必有牢狱之灾。”

招弟只觉体内“嗵”一声裂响,险些软倒地上,双手艰难地扶住桌子,脸色惨白,嘴唇血紫。

老先生又道:“此人为城所困,出城方可求得一片安宁。若为男人,事业中途受挫,若为女人,必将半道守寡呀。”

老先生说完,捻着胡须,闭目沉思。招弟强撑出笑脸跟老先生说了声谢,踉踉跄跄往外走,就听老先生在后面叮咛:“大贵之人必有大劫,大劫之后方显大贵。他要是熬过这劫,将来必有大为啊。”

他能熬过去吗?两口子蹲在大街上,谁也回答不了。夜晚的寒风抽打着他们的身体,透骨的冷寒刺进心窝,两人谁也不说话,像是自己遇到了大难……

46


从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跃成为河阳城的焦点,李木楠真是经历了一场人生洗礼。大报小报的记者接连采访他,大有将他宣传成第二个陈天彪的势头。

一开始,面对记者他总是滔滔不绝,大讲特讲改革的许多观点,描绘河化的明天。慢慢地,声音弱了、疲了、困了,人也不再激动,一种无法言说的心情开始困扰他。

这天他对《河阳日报》记者林山说:“‘五整一改’是不是对所有企业都适用?”林山做出一副吃惊状:“你怎么能怀疑?”李木楠笑笑,“我不是怀疑,我只是觉得有些问题考虑得不是太清楚,想请你指点迷津。”

林山哈哈大笑:“你有迷津?不会吧。连你都犯糊涂,河阳的改革可就难说了。”说完要走人,李木楠硬拉住他,看来他是真的犯惑了。

“高潮过后是疲软,高潮这还没来嘛。李老总挺住啊,我还指望你多上几次头条呢!”林山丢下这么一句,甩手而去。他在李木楠这里,远不如车光辉那边痛快。

李木楠有点绝望,还以为林山这样的记者是真心看好他呢,现在看来,所有的高潮都是伪高潮。而且,就他最近的观察,发现所谓轰轰烈烈的“五整一改”,不过一场声势浩大的游戏。不少企业都在观望,实际上并没动作。表面上喊着学河化,其实,人家在关门做自己的事。

李木楠怀疑的一点没错。尽管上上下下已将“五整一改”宣传得热火朝天,真正动起来的企业却没几家,大多企业都持观望态度,目光聚在河化身上,看河化到底怎么运作。你成功了,我跟进,你不成功,我走人。

河化的运作也不十分顺利,完全不是记者们写的一路凯歌。最大的难点还在职工入股。工人拿不出钱,改革就没法往下进行。市上却急了,省报将河化经验宣传后,在全省引起较大反响,邻近几个兄弟地市已决定前来参观学习,取一份真经回去。市上要求河化务必加快步伐,春节前搞出两个试点,让兄弟地市参观学习。

虽是绞尽脑汁,李木楠还是想不出解决矛盾的办法。林子强建议道,索性将职工集资这一块往低压,先把牌子翻过来再说。李木楠顾虑重重,方案已经公布出去,万一上面来查,账上没那么多钱咋办?林子强就势引导:“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一是让工人打欠条做账,二是把老厂的资金先挪过去一部分,应付检查。”

李木楠倒吸一口冷气,心说:“造假造到这份上,我这是何苦啊!”可一想市上限定的时间,不得不点了头。

一场不为人知的造假开始了。

李木楠深感疲惫,想象中的老总不应该是他这样子,想象中的辉煌也不是这样子。面对现实,他越来越感到无力。年轻的心里升腾起对自己的不满,还有现实的无奈。这天他推掉所有应酬,只想回家睡觉。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累,还有茫然。脚步刚到门口,就让苏小玉堵住了。

“为啥躲着我?”苏小玉穿一身牛仔服,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性感。只是,她的眼里多了沧桑,看李木楠的眼神,除了恨怨,还有一种陌生。是的,李木楠越来越成为风云人物,相比之下,她这个居家女人不但显得落魄,更显得与时代格格不入。想当年,她可是取笑过李木楠的。笑他刻板,笑他不懂这个时代。

李木楠定睛望了苏小玉一会,摇摇头,拿出钥匙开门。

“回答我,为什么要躲着我?”苏小玉一步跨过来,挡住李木楠的身体。

李木楠再次将目光搁她脸上,她比前段时间更憔悴,一双曾经水汪汪的眼,接近枯干,再也看不到当年摇曳的风情。眼圈四周,密密地开出一道道皱纹。她是什么时候有了皱纹的呢?李木楠感觉时间过得真快,过得也很恍惚。仿佛昨天,他们还在一起,牵着手,在河边漫步。月光下他揽过她的肩,深情地看着她,心里一遍遍说,嫁给我吧,我会让你幸福一辈子。后来,他们拥在了一起,她迷蒙地抬起眼,不知是羞涩还是多情,细白的脸上泛出一层红晕。他幸福极了,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住了她,吻住向往已久的唇。

月光羞了,河水羞了,他们呢喃着,发出梦呓般的声音。他的一双手粗暴而又柔情地在她身上动着,忽而上,忽而又下。忽而触到那对高耸如峰的酥胸,忽而又抚摸到紧绷绷的大腿。一切是那么的惶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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