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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乡村精品h文合集-第2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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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爹——,……,呜呜呜,”

    爸爸、叔叔、姑姑们的痛哭是真诚的,是发自内心的,是震耳欲聋的,是催

    人泪下的。而奶奶则没像孩子们那般抱头痛哭,她默默地站在屋角,无神的目光

    长久地停滞在爷爷干枯的尸身上:“别哭了,”奶奶突然说道:“人,早晚得

    死,哭有什么用,都别哭了!”

    “大孙子,”我正欲挤过人群,看看早已死去的爷爷,奶奶一把拽住我:

    “大孙子,别过去,会传染的!”

    说完,奶奶将我抱起来,我依在奶奶的怀里,循着昏暗的灯光,向土炕望

    去,爷爷直挺挺地横陈在土炕中央,那安祥的面容,俨然是在静静地睡觉。我心

    中好生纳闷:死?是什么?死,就是睡觉么?



    “奶奶,”我问奶奶道:“爷爷好像是在睡觉,爷爷真的死了么?”

    “大孙子,爷爷,”听到我的话,奶奶突然哽咽起来,原本坚强的面庞,骤

    然老泪横流:“爷爷不是在睡觉,爷爷死了!咦——,咦——,”

    “爹——,爹——,爹——,……,呜呜呜,”

    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响彻耳畔,望着这悲痛欲绝的场景,年幼无知的我,也

    不禁憷然泪下,酸溜溜的泪水,糊住了双眼。

    “大孙子,别哭了,”奶奶帮我抹了一把泪水:“别哭了,一会出门,会扇

    着的!”

    我依然坐在奶奶的手臂上,慢慢地,我感觉到,姑姑们的痛哭声,与爸爸和

    叔叔们那语无论次、嗲啊嗲啊的痛哭声。截然不同,细细听来,姑姑们的痛哭

    声,别有一番韵味。或者说,姑姑们那不仅仅是在痛哭,同时,又是在唱着哀惋

    的歌曲,那曲调是如此的悲恸,听到这曲调,莫说是人,就连咯叽咯叽徘徊在灶

    台旁的老母鸡,也停下脚来,止住了叫声,瞪着红通通的圆眼睛,现出一副同情

    之相:啊,主人死了!

    望着如泣如述、如歌如吟的姑姑们,听着那凄凉的曲调,我停止了悲泣,完



    全沉醉其中:这不是简单的哀号,这是艺术,这是民间的哀乐,是最为美妙动听

    的旋律!我呆呆地望着姑姑们,心中默默地模仿着、模仿着,太美了,太动人

    了!

    姑姑们优美绝伦的哀唱,很快便响彻整个院落,震醒了苍凉的早晨,惊动了

    四邻八舍,人人面带愁容,潮水般地涌进屋子里。女人们咕咚咕咚地跪在姑姑们

    的身旁,非常自然地加入其中,她们都是天生的歌手,人人都有一手让我目瞪口

    呆的哀唱绝活,许多女人哀唱的技艺,甚至盖过了几个姑姑。

    而男人们,则根据自己的辈份,或是泪流满面地给爷爷磕响头,或是默默地

    站立在土炕边,嘀咕着我一句也听不懂的话语,或是屋里屋外地钻来窜去,一会

    拽拽爸爸,一会又扯扯叔叔:“快别哭了,快赶张罗张罗,怎么发送吧!”

    大队会计老杨包,爷爷生前最知心的朋友,捧着厚厚的白布,步履蹒跚地走

    进屋来,他冲着哭天抹泪、唠唠叨叨的女人嘀咕一番,立刻,女人们便纷纷站起

    身来,接过老杨包的白布,你拽住这头,她抓住那头,哧哧哧地撕成了无数根白

    条条,老杨包漠然地抓过白条条,逐个分发给屋子里的男人、女人、爸爸、妈

    妈、叔叔、婶婶、姑姑们。



    “小力子,”最后,老杨包也不例外地送给我一条白布:“戴上它,等会,

    给爷爷送葬去吧!”

    我机械地接过白布条,瞅着人们娴熟地或是扎在脑袋上,或是系在腰间,或

    是拎在手中,我茫然不知所措,早已哭红双眼的二叔见状,轻轻地拽过我的白布

    条,老道地扎系在我的脑门上,旁边的老杨包似乎感觉这种扎系的方式不太合

    适,他正欲说些什么,二叔振振有词地嘀咕道:“大叔,这样扎对,旗人的系法

    与汉人的系法可不一样啊,汉人就是这种扎法!”

    “哦,”老杨包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就这么扎着

    吧!”

    奶奶抱着头顶白布条的我,走出屋子,我立刻看到院子中央,放置着一口大

    木箱,那形状,那颜色,与家中的大木柜,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唯一的差别,

    家中的大木箱是完全平直的,而院子里这口大木柜,则呈着舒缓的倾斜状,我搞

    不清楚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也许是木匠的手艺太差劲吧,也许他是个酒鬼,烂醉

    之后,弄出这么个可笑的玩意来!

    “爹——,爹——,爹——,……,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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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依在奶奶的怀抱里,正望着大木箱发怔,思忖着这是谁的拙劣之作,突

    然,身后传来更加悲恸的哀唱,我转过头去,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们,在老杨包

    的指挥下,抬着熟睡的爷爷,昂然走向大木箱,怎么?他们这是准备把爷爷装到

    大木箱里啊:“奶奶,”我突然鼻子一酸:“奶奶,爷爷,爷爷,……唔——”

    “大孙子,”听到我的念叨声,奶奶的身子颤抖起来:“大孙子,别哭了,

    爷爷走了!”

    “爷爷,爷爷,”我眼睁睁地瞅着那几个汉子将爷爷塞进大木箱里,爸爸、

    叔叔、姑姑们纷纷推开众人,不顾一切地扑向大木箱:“爹——,爹——,

    爹——,……,呜呜呜,”

    “爷爷,”我伸出小手,在寒风中哭成了泪人:“爷爷,爷爷,爷爷……”

    众人拼命地拽扯着爸爸、叔叔、姑姑们,其中的一个汉子拎起大斧头,将铁

    钉按在大木箱的一角,狠狠地凿击起来,那叮叮当当的脆响声,好似一把把锋芒

    无比的利刃,剌穿着我的心室。爷爷,可怜的爷爷,被无情地钉死在大木箱里,

    从此,我再也看不到最痛爱我的、最袒护我的,把我视为掌上珍宝的爷爷:“爷

    爷,爷爷,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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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楞楞,哗楞楞,吴保山驾着大马车,驶进院子里,他穿着羊毛袄,手里夹

    着旱烟卷,依然是无忧无虑,将马车缓缓地停在大木箱旁,大手掌轻轻地拍了拍

    箱盖:“老五哥,我这就送你走啦!”

    听到吴保山的话,老杨包大手一挥,几个汉子各执木箱的一角:“一、二、

    三,嘿——哟,”

    大木箱很轻松地被汉子们抬到马车上,吴保山啪地甩掉半截烟蒂,长鞭一

    扬:“驾——,驾——,驾——,”吴保山且走且拽着马缰绳,马车吱呀吱呀地

    驶出院子,众人拥着哭天喊地的爸爸、叔叔、姑姑们涌出了院门。

    怦——,怦——,怦——,……

    年轻的社员们、批斗会上押解老地主的民兵们,聚拢在马车的周围,一边吸

    着烟卷,一边点燃一枚枚爆竹,呼呼呼地抛向空中,爆竹一枚接着一枚地炸裂开

    来,震得我双耳发木,心烦意乱。

    在白茫茫的荒原上,在野草萋萋的辽河岸边,在疾风怒吼的小树林里,在大

    太爷、二太爷乱纷纷、简单单的土堆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挖出一个深深的大土坑,吴保山将马车停在土炕上,汉子们一涌而上,再次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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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一、二、三,咬牙切齿地将盛着爷爷的大木箱抬下马车。

    “爹——,爹——,爹——,……,呜呜呜,”

    在一片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盛着爷爷的大木箱被汉子们无情地沉入土坑之

    中,登时,哭喊叫声,连成一片,一时间,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大仓子!”老杨包冲着爸爸嚷嚷道:“你是老大,别光顾着哭哇,快过

    来,给你爹的坟撒把土吧!”

    “嗯,”爸爸止住了哭泣,摇摇晃晃地走到深坑前,扑通一声,跪在泥土

    上,抓起一把土,连同着泪水,一边扬撒进土炕里,接下来,叔叔们,姑姑们,

    纷纷效法,每人都往土坑里,撒进一把泥土。

    “菊子,还有你,”老杨包拽起几乎瘫倒在地的老姑,他猛一回身,看到奶

    奶怀里的我,一把将我抱到地上:“哦,小淘气包,还有你,去,跟你老姑一

    起,给爷爷撒把土去吧!”

    “爹——,”老姑泪水涟涟地爬到土坑前,冻僵的小红手抓起一把泛着白霜

    的泥土,缓缓地扬撒到爷爷的木箱上,我紧靠在老姑的身旁,也像模像样的抓起

    一把泥土:“爷爷,”我将手伸到土坑上,一点一点地扬洒着,身后的老杨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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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着嗓子嘀咕道:“唉,好可怜啊,小菊子,才多大啊,比她的侄,才大三岁

    多。”

    “爹——,”老姑手扒着土坑,凌乱的脑袋瓜深深地垂入坑口,红肿的眼睛

    一眨不眨地盯着大木箱:“爹——,”老杨包爱怜地抱起老姑:“老丫头,听大

    叔的话,别哭了!”可是,老姑并没有止住哭泣,她在老杨包的怀里拼命地挣扎

    着:“爹——,爹——,我这么小,你就扔下了我,以后,我可怎么办啊!”

    “菊子,”听到老姑的话,始终无动于衷的老杨包,突然捂住了皱纹横布的

    老脸:“菊子,别说了,大叔,受不了啦!哇——,……”老杨包抱着老姑,一

    屁股瘫坐在泥土上,哇——的一声,跟个孩子似地纵声大哭起来,众人见状,纷

    纷转过头去:“唉,太可怜啦!”

    “老姑,”我爬起身来,站在老杨包的身后,拉住老姑的红肿的小手:“老

    姑,老姑,……”

    “好啦,埋吧!”吴保山替代了老杨包的职位,他冲着几个汉子挥了挥干枯

    的手掌:“埋吧,埋吧!”

    咔嚓——,咔嚓——,咔嚓——,听到吴保山的命令,汉子们振臂一挥,新


()
    鲜的泥土唰唰地滚落到土坑里。

    听到铁锹的咔咔声,身后传来呼呼啦啦的响音,我回头望去,只见爸爸领着

    众亲属们全部跪倒在土炕前,头顶上的白布条在狂风中悲哀地飞舞着,哗啦啦地

    悲泣着,与莽原上的白雪,形成一道非常合谐的景观。

    “爹——,爹——,爹——,……,呜呜呜,”

    在震耳欲聋的哀哭声中,汉子们继续填埋着土炕,老杨包松开了老姑,也终

    于停住了哭泣,他接过吴保山递过来的烟卷,狠狠地猛吸几口。然后,站起身

    来,与吴保山抬起一块粗劣的石碑走来渐渐隆起的土堆前,几个汉子接了过来,

    放置在土堆前,另一个汉子扬起手中的大铁斧,只听咣当几声响过,石碑便安然

    地伫立在土堆前。我抹了抹泪眼,茫然地瞅了一眼石碑,上面刻着生硬的、很不

    得体的汉字:“张××之墓,祖籍:山东莱州。”

    ……

    (二十五)

    安葬了爷爷,草草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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