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灰剑-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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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妆从未想过此事,素来精明的她一时竟有些口吃:“大哥,你……”
龙在田默默看着她,似在思量有一句话当不当讲,最终他还是开了口:“阿妆,你知不知道,我从小时便喜欢你,已经喜欢了这许多年啊。”
这一年白雪纷飞之时,沧浪水两位门主成婚,郎才女貌,羡煞武林。
龙在田在前方忙碌,严妆兀自在房中静思,而秦兴身为沧浪水大弟子,自是忙个不休。云荒虽是客人,但因与秦兴交情好,也就一起忙里忙外。好容易窥到一个空隙,两人才有机会坐下来喝杯茶,吃几口点心。
秦兴甚是歉意,道:“对不住,你原是客人,倒要陪着我忙来忙去。”
云荒挥一挥手:“废话。”好在秦兴知道他的脾气,却也不在意。只叹了口气道:“唉,若是小师叔此时也在便好了。”
从沧浪水弟子到道贺的宾客,这一晚,只有秦兴一人提到了殷浮白。
云荒一挑眉:“你师叔是个难得让我服气的人,当年玉虚峰下……”他叹口气,想到因那一套骤雨剑法,玉虚峰下秦兴大败自己的经历。
秦兴甚是惶恐:“当年……”却被云荒一拦,不以为意道:“当年我就是败了,这有什么。咱们最初在沧浪水里打那一场,你这人死缠烂打,我不屑是真的。玉虚峰下那一场你败我却是凭的真本事,有什么好说。”
秦兴讪讪一笑:“但当初你放走小师叔……还是要多谢你……”
当时殷浮白被清灵一脉拦住,云荒中他一剑,殷浮白这才有机会脱出重围。但秦兴后来方知,这一次受伤,实是云荒有意为之。
云荒却道:“我也不单是想帮你们,而是我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
秦兴一怔:“什么?”
云荒拧着眉喝下一口茶:“凝云剑想找帮手,武当派那么多人可以找,他为什么要找外派的人一起去对付袁乐游?”
秦兴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道:“多半是他与这些人交情较好。”
云荒嗤之以鼻:“交好个屁!凝云剑这个人,但凡武艺差些的人,都不在他心里。薛连、冷玉这些也倒罢了,钱之栋那种功夫,也能人他的眼?”
这道理其实十分浅显,但是当日昆仑山顶众人被仇恨蒙蔽,反是云荒这等置身事外的,想得分明。
他话音方落,忽听外面有一个爽朗的声音道:“未想小道长年纪轻轻,竟也是个见事极明的人物。”
锣鼓喧天,灯彩满地。
良辰已到,宾客齐临,严妆凤冠霞帔,姗姗而出,与新郎装束的龙在田在厅堂之上三拜之后,忽闻窗外传来一阵极悦耳的琵琶声音。
这琵琶声音幽微婉转,款款深情。有那识得音律的宾客,晓得这是一曲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的《凤求凰》。演奏的这人手法高超,将那一派曲折之处演绎得极是深切。龙在田虽不晓得名字,亦觉动人,却忽见严妆身子轻颤。他诧异看去,却见一滴泪水,自红巾下落到那只素手之上。
琵琶声音忽又一转,华美清越,欢喜悦人,却是转为《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正是一首送新嫁娘的妙曲。随着这琵琶声响,一名身穿洗得发白的蓝布衣的男子手抱琵琶,飒然而人,笑道:“衡阳冯双文,恭喜二位门主连理枝谐,花开并蒂。”
这人衣着虽然朴素,但风度极佳,“衡阳冯双文”几字更是震动全场。众人都想,沧浪水好大面子,卫家祝贺不提,这衡阳冯家竟也来了!
龙在田亦是动容,忙回礼道:“原来是冯公子,实是贵客,沧浪水荣幸之至。还请入座,且饮一杯水酒。”
冯双文笑道:“酒自然是要喝的。但在下此次前来,实是另有一要紧事想与二位门主商议,不知二位门主可能容情一叙?”
龙在田皱紧双眉,但对方毕竟是衡阳冯家人物,不好当面驳回。严妆却觉此人声音煞是熟悉,但因头遮红巾,不好当面查看。冯双文微微一笑:“严门主可还记得当年玉虚峰下,‘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否?”
严妆一怔,旋即道:“冯先生,请进。”
三人延至一间静室,严妆自也除去红巾。冯双文道:“两位门主,大喜之日前来打扰实在是冒昧之极,还请见谅。”说罢先行了一个大礼。
纵然龙在田心中确有不快,见他态度诚恳,也连忙搀扶:“冯先生客气,却不知到底是有何要事?”
冯双文道:“此事,实与贵派之殷浮白有关。”
龙、严二人不由面面相觑,冯双文又道:“实不相瞒,当年是我为浮白辨认出七人合攻袁乐游的证据,惹出这一番是非,我亦是十分愧疚。”
此事令人震惊,冯双文续道:“殷浮白是我好友,以我了解,实觉他不会做出此事,近日终于得到证据,二位门主,可否请他出来一见?”
这番话说出,二人更是震惊。龙在田说不出话,严妆身子颤抖,但终是开口道:“小白……殷师弟我已寻了他很久,却始终未见到他……”
冯双文一奇:“我查到他最近曾出现在这附近。你二位是他最亲近之人,他不回沧浪水,还能去哪里?”
严妆默然不语,冯双文看出她实非做伪,却也不好多说。一眼却扫到挂在墙上的止水剑。因今日大婚,刀剑不吉,因此严妆把它挂在墙上,冯双文见上面图案,甚是惊讶,问道:“严门主,这剑鞘你是从何而来?”
严妆犹豫片刻,方道:“殷师弟赠我……”
冯双文刚要接上一句:“你可知这上面图案是何含义?”却见严妆骤然间脸色大变,手上拿着一张纸条,抖个不住。
那张纸条不知是何时出现在房中的,半压在砚台下面,虽是龙严二人皆熟的字迹,却有些颤抖。
“大哥,妆姐,恭喜你们,我一切安好,勿念。殷浮白字”曾经半生相许,终究各奔东西。
第十四章 付一笑
万念俱灰的殷浮白,孑然一身回到了深沉雪。
他的内伤愈来愈重,吐血的症状一直未曾缓解,他心中暗想:反正只有三年时间,何必留在沧浪水,让彼此心伤?
深沉雪内莲花已落,湖畔积雪皑皑,袁乐游的坟上亦是堆满积雪。他推开自己曾住过两载的木屋门,“吱呀”一声响。发现屋内已然满是灰尘。
他从湖里打来一桶冰冷刺骨的湖水,慢慢将屋里擦拭了一遍。然后他拾了些柴,在屋中的炉子内点燃,于是木屋中总算多了几分人气。
他回到湖边,破冰后捞了两条鱼上来,又打了点水,煮一煮喝掉。鱼也并未如何精细处理,只胡乱去了鳞,烤一烤便吃下肚去。
此后这些日子里,他不是躺在房间出神,便是坐在湖畔发呆,偶尔他也会想起自己这一生。他一生好剑,终究不过是创了一套害人害已的剑法;他一生重情,但袁乐游因他而死,严妆终是嫁给了旁人。
他茫然失措,索性不再深想,连流水剑都被他掷到一边,不愿再见。心中只想:在这里过一天算一天,哪天内伤发作,死在这里,也就是了。¨。电子书 ZEi8。COm电子书 。电子书 。电子书¨
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这一天他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梦里他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新学会了一套剑法,三招便挑飞了龙在田的手中剑,严妆在一边笑着称赞他。
这梦真好,他迷迷糊糊地想,只是尚未听到严妆对他说了些什么,便被外面一阵清亮的琵琶声吵醒。他揉着眼睛,踉踉跄跄走了出去。却见大湖之畔,站了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衫男子,手里抱着一把琵琶。
殷浮白意兴阑珊地停住脚步,往地上一躺,冰雪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衫。
冯双文觉得有趣,走了过来,调转琵琶柄戳一戳他:“还活着吗?”
殷浮白平平答道:“嗯。”
“堂堂兵器谱榜眼,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嗯。”
“我给你的陨铁铸的流水剑呢?”
“嗯。”
“你就这么消沉下去了?”
“嗯。”
“我说,一清子已经被惩治了!”
“嗯……什么?!”
这一次,殷浮白当真从地上蹦了起来:“什么?”
冯双文索性也席地而坐,琵琶横于膝上:“当日里虽有一清子一番说法,但有人觉得不可盲信,又去调查,终于知道事实真相,公布天下。如今一清子已经被废去武功,免除代掌门一职,终身囚禁于昆仑山上。”
殷浮白颓然坐下,虽然一清子并未被处死,但那般留恋声名的一个人,被剥夺了一切,这惩罚实比处死他更要让他难过。他双眼遥望袁乐游坟茔,终是默默吐出了一口气。
“什么人查的?”他看向坐在对面的冯双文,“难不成……是你?”
冯双文笑了:“不完全是我。”他凝望殷浮白双眼,“当时我为你判出七人剑痕,深觉此事重大,但我不通武功,只得赶到昆仑山上,请求一位长辈出手。只是我赶到时为时已晚,你已闯下昆仑山,本来那位长辈亦想追捕于你,我找到他,对他说:这件事其中有疑点。”
这是殷浮白第一次听到有人为已辩护,虽然事情已然水落石出,仍是禁不住心中感激:“多谢你,但……”
他想问疑点究竟为何,冯双文却反问了他一句:“你说当我遇到这等事情时,为何不去找冯家人,而去找昆仑山那位前辈?”
殷浮白一怔,答道:“必是那位前辈武功极高,或与你关系极亲近。”
冯双文笑道:“两者皆中!若一清子所言为实,武当山那许多高手,凝云剑不去找他们,反倒去找一个钱之栋联手?”他停一下叹道,“可叹这当日,许多人被仇恨所激,竟无人想到这一点。反倒后来我见昆仑派一个二代弟子,却还心明眼亮。”
他又续道:“那位长辈对你也有了解,本不信你能做出这般事情,听我一番话后,便下了昆仑山,幸而还是救到了你。后来他花了半年调查真相,先找到杀手阁的阁主,证明确无这么一单生意交给袁乐游,后又遍寻六大剑门与你一战之人,终是找到了海南派的两名弟子。”
殷浮白也想到与黎永安交谈之时一旁的两名弟子,原是极好的证人,但自己当日在昆仑山上怒气填膺,早把这两人抛到了脑后。他犹豫片刻:“那位前辈……是那名老乞丐?不知他是昆仑山上哪一位高人?”
冯双文绝倒:“他是我长辈,我是衡阳冯家人,你竟还问我他是谁?”
殷浮白尚未答话,却听远处声响如雷:“小子,你就一直窝在这里?”
随着这一声质问,一道人影手持手杖,转眼已到了面前。
殷浮白对这老乞丐十分感激,刚要行礼,一手杖已经大力砸到他肩上。
他“呀”了一声,老乞丐怒道:“性命只余三年又如何?被人冤屈又如何?心上人死了又如何?你就打算这么窝窝囊囊地过下去?”
冯双文忙道:“叔父,浮白的心上人并非袁姑娘,我想应是他师姐。”
老乞丐一怔,便改口道:“心上人嫁给别人又如何?你就打算这么窝窝囊囊活过最后几年?”想一想又道,“这般说来,你却也是够倒霉了。”
纵然是心灰意冷之下,殷浮白到底也忍不住,“哈”地笑出声来。
老乞丐脸却又一板:“不准说笑,拔你的流水剑。”
殷浮白道:“剑不在我身上,被我扔屋里了,我不想看见它。”
老乞丐冷笑,忽从手杖里拔出一柄长剑:“那也先接我这一招!”
这一剑内力精纯,招式圆满几无破绽可寻。然而令殷浮白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