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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新画皮-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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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坐在坟前,杨于畏小心把刚才刨出的小土坑抚平,他得小心,在约定的时间到来之前,不能有半点差错。中午的日光把杨树的树影投射下来,正好落在他的脚前,他用手在树梢的阴影处画一下,记住它的位置。   

  “哑巴,知道我为什么挑你来帮我干活吧?”杨于畏回头问哑巴。哑巴望着远处的草丛,舌尖慢慢舔着干裂的嘴唇。他能听到杨于畏的话,但他没法回答他,而且杨于畏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除了看中你的力气,我更看中的是你的嘴。”杨于畏说,“找你来做事,我就不用担心你把看见的一切传扬出去。”   

  说着话,杨于畏看一看那树梢的影子,还在刚才画过的地方。等待的时候,时光过得很慢。   

  “许多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不找一个人说一说,我心里难受。”杨于畏说,“你知道躺在这坟里的是什么人吗?你当然不会知道。躺在下面的是一个秀丽的女子,她名叫连琐,二十多年前得病死的,死的时候只有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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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连琐(2)         

  杨于畏的脸扬起来,提高声音:“不过,今天将是连琐重生的日子,等到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咱们一齐动手把她挖出来,她就会死而复生。”   

  哑巴看了看那个裸露出来的土堆,扭头盯住杨于畏的脸。杨于畏笑了:“别那么看着我,我又不是疯子。你不相信,对吗?如果咱们两个换过来,你变成我,我变成你,我也不会相信。可我不是在说傻话。”   

  杨于畏踌躇片刻:“反正你早晚会知道,索性全都告诉你吧:一百天前,连琐和我约好了的,她说今天的黄昏,会有两只青鸟从远方飞来,落到坟前的这棵杨树上,向我啼叫。那时候就是她重生的时刻,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我才可以把这个坟挖开,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行。”   

  哑巴突然咧开嘴,无声地笑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杨于畏抚弄着坟上的泥土,把摸到手里的土块一个个细细地揉碎,土的粉末均匀地从他的指缝中流泄下来,一边留意着树梢的阴影,阴影离开那道画线有几指宽了。   

  “你以为我在发狂?我的脑子正常着呢。”他说,“这种事情,除非是自己亲身经验,不然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等着瞧吧,等到了黄昏,要么你会看见一个天底下最美妙的女子,要么你会认识一个天底下最可笑的傻瓜。”   

  哑巴张开的嘴慢慢合拢,不笑了,他明白杨于畏并不是在开玩笑。杨于畏把头埋在双腿之间,那样沉闷了很久,猛地把脸扬起来:“等待的时间真是难熬,趁这功夫,我就把连琐和我的故事讲给你听吧。”   

  “我和连琐是在前边那间斋房外面认识的。去年夏天,我住进这间斋房里读书。这些年,我为读书下足了功夫,可是学业一直没有长进。我以为是自己身处的环境不太好——整天活在一群俗鄙的人当中,柴米油盐酱醋茶,鸡啼狗叫,男盗女娼,围裹在周围,烦也能把一个人烦死了,怎么还读得下去书?于是我到处寻找一块清静之地,最后找到了这处斋房。我看中的是这里的荒凉和寂静,远离人群。我找对了,自从住进这间斋房,我的书读得比从前好多了,而且在这里我还遇见了连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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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巴用手在脸边比划了一下,“啊”出两声。杨于畏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你问连琐的模样,对吗?当然是百里挑一。可是在当初,我最先是被她的嗓音吸引住的,还没见到人,我就被她的声音迷住了。”   

  杨于畏抱住双膝,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我在斋房里看书,听见外面有一些响动,像什么人在那里说话,细微的声音若有若无。我走到院子里,听清楚那声音来自院墙外,小女子的。墙外是荒凉的旷野之地,又是深夜时分,那声音断断续续,幽幽地传送过来,清澈中带一点悲戚,婉转优美。”   

  杨于畏说:“真是奇怪,当时我一点也不害怕,只感觉欣悦和疑惑。深夜十分寂静,渐渐可以听清楚那声音在说什么,是反复吟诵着两句诗:‘玄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帏。’惆怅而悲凉的诗句,和清澈忧戚的嗓音相配,摄人心魄。”   

  “我悄悄打开院门走出去,循着声音的方向,隐约看见一个淡灰的影子站在那边。看上去果真是个女子。我放轻脚步靠过去,希望能与她结识,可惜那影子闪一闪便不见了。走到近前去找,那里只有荒草一堆。”   

  “我可能太鲁莽,吓着她了。天亮以后,我又回到那影子隐没的地方,那里只有一片荒草,除去我踩倒的青草,再找不到别人的足印,好象夜里根本没有外人来过那里。我不甘心,在周围找啊找,终于在草丛中发现了一条紫色的丝带,是女子用的袜带。看样子,我昨天夜里不是在做梦。”   

  “我打定主意,一定要结识这个奇异的女子。好容易熬过一个白天,又到了夜里,在相同的时候,那个清彻悲戚的声音又来了,还是在墙外,依然吟诵着同样的两句诗。”   

  “这一次我听明白了,墙外的女子是想找到两句合适的诗句,与她的两句诗相接续,才这样苦苦低吟。这真是天赐良机,我应该为她和上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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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连琐(3)         

  “说起来也奇怪,读书读了十几年,自己作的诗一直马马虎虎,可那天夜里脑子特别好,两句诗像现成的一样,自己冒了上来,于是我冲着墙外大声把它们读出来:‘幽情苦绪何人见,翠袖单寒月上时。’”   

  哑巴突然激动起来,吵嚷着冲杨于畏胡乱比划,看杨于畏听不懂,便用手把嘴向两边扯开,呲出两排白牙,圆睁双眼做出一副恶毒相貌,再抱头缩肩装出极度恐惧的样子。   

  杨于畏笑起来,“好啦好啦,哑巴,我看懂了。你想告诉我她不是一个人,对不对?这个我当然知道。她必定是一个鬼,或者是某种精怪。一个人世间的女子不会深夜独自跑到荒郊野外来的。可她是鬼是精怪又怎么样呢?一个能如此吟诵诗句的鬼怪是不会害人的,对不对?”   

  哑巴缩回身子,目光变得忧郁起来,盯着杨于畏的脸。   

  “你很快就会知道,她是多好的一个女子,她根本不会害我。”杨于畏说,“我的诗句帮助我们认识了。第三天夜里,女子自己走进我的斋房来,感谢我为她和上的两句诗,她说自己已经苦苦琢磨了好多天,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女子告诉我,她叫连琐。”杨于畏长舒一口气,放松了自己,身子歪倒在坟上,两只手继续摸索,把摸到的每一个土块仔细揉碎。他的眼睛眯起来,脸上浮出惬意的微笑:“看上去,连琐完全是一个普通的灵秀女子,柔媚、开朗,从不扭捏做态。我无法对你说明白她的像貌,简单一句话:她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世间女子都可爱。”   

  “与连琐相处的日子里,我从来没有害怕过。她对我的依恋让我心醉,我们之间的一切都那么妥贴,天衣无缝。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感到自己对另外一个人是这么重要——她让我觉得我是她惟一的依靠,是她的生命;她为我的快乐而快乐,为我的苦恼而心焦,她会把自己的愁苦遮掩起来,想尽办法要让我高兴起来。她给我读诗词,替我抄写文章,陪我下棋,为我弹琴歌唱。无论哪一样事,只要经她一做,就变得那么好玩,那么美妙有趣。”   

  “我的棋艺一向糟糕,与连琐下棋的时候,感觉十分吃力,却又总能看到一丝赢的希望,一盘棋下完,无论输赢都感觉非常过瘾,原来下棋如此有趣。我不懂什么音律,可是,连琐为我弹唱的时候,我能听出那肉喉与丝弦美妙的配合,让人迷醉。我的狗屁文章——你别笑,确实是狗屁文章,我也是认识连琐以后才发现的——经过连琐的修改,一篇篇都变得文理顺畅、有模有样了;连琐诵读的诗句,也把我引进一个陌生的境界,是我自己读诗的时候从未到过的一个境界……”   

  3   

  西斜的太阳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灼热了,天空还是白茫茫一片。虽然移动得很慢,但仍然可以看出太阳正在沉落下去。   

  夏日的午后格外漫长。杨于畏坐在坟前,两只手已经把能够摸到的土块都揉成了粉末,树梢的阴影离开地上的那一道画线也已经很远。   

  “哑巴,你老婆长得怎么样?”杨于畏问。哑巴咧嘴笑了起来,慌乱地左右张望,有些不安。   

  “……噢……那种事,你们俩的,你还满意吗?”杨于畏再问。   

  哑巴羞涩地垂下头,马上又抬起来,满面通红,兴奋地看着杨于畏。杨于畏笑了笑,不再追问,双手抱在脑后,又一次沉缅于回忆之中,“……连琐是一个好女子,我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但只有一样事例外——我每次向她求欢,她都不答应。她说她愿意陪我做那种事,她自己也很想做,可惜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做了会伤害我的身体,她不想害我。”   

  “相守的漫漫长夜,我们偎在一起……连琐有一身细润柔腻的肌肤,白皙、洁净而有光泽,像洁白的宝玉,被溪流涧水冲刷了千万年,光滑适手。当然,那肌肤也和溪水中的宝玉一样冰冷。我把她抱在怀里,摩挲得久了,那肌肤才慢慢有了一些暖意。”   

  “我最喜欢的当然是她那一对白||乳,玲珑小巧,带一股惹人怜爱的稚气。让她挺直了身子,站在我和油灯之间,橙黄的灯光从另一边照过来,给一对秀||乳镶上了耀眼的金边,对着灯光望过去,那两粒小小的||乳头结实饱满,红艳艳的近似透明,比成熟的樱桃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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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连琐(4)         

  “……我们亲热的时候,连琐总是紧紧盯着我的脸,注意看我的眼神,好像担心我对哪里不满意。我沉迷的样子让她非常高兴,每次我从那美妙的身子上抬头,总能看见她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我,这种时候她总会突然笑起来,然后用力抱住我。哑巴,像她那样的女子,你没有办法不喜欢,不为她痴狂。”   

  “……可怜的小东西,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对我的抚摸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只是因为我从她那里得到了乐趣,她才这样兴奋的。”   

  杨于畏轻轻吁一口气:“最后那天夜里,我们才真正到了一起。是连琐自己要做的。她告诉我,她即将回到人世,回来后还将是从前的容貌。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等待了二十年,如今只差一点人的精血,她希望从我这里得到这些。她犹豫着,说,和她做过那事以后,我会大病一场,虽然伤不了性命,可她害怕我吃不消;她也害怕自己,因为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对接下来的事怕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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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番话的时候,连琐满脸娇羞的样子真是美极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哪怕做完以后立刻就死,我也愿意。我用刀割开手指,把自己的血滴到她的肚脐中;随后的交欢是快乐的,还有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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