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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浮沉-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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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看不出你还真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纪委书记的忍耐是有限的,但见他将一份文件取过来,“啪”地扔到何文涛的面前。

那是一份内参,何文涛一看,一下子傻眼了。

内参是一位实习记者写的,他“参”的是何文涛在×省拉赞助的时候,因不能从正当渠道得到赞助,便抓住企业领导的弱点,对人家进行了一次敲诈式的强取豪夺。

对这件内参认为“在人民群众中造成很恶劣影响”的卑鄙事情,要是没人提起,何文涛都快忘了,但现在一说,真是记忆犹新。

那大概是三年前的八月,当时,《金都日报》社提倡大家搞赞助到了空前的热潮。凡是编辑人员出差,部里领导都要询问能不能搞到赞助,如果谁回答搞不到,领导似乎就觉得这趟差出得没有意义。如此一来,编辑部外出的人都很有压力,谁要是空着手回来,就有点对不起组织的感觉。那天,何文涛接到夕海市女朋友的电话,女孩情绪不高地说:“何文涛,你都调金都这么久了,我们这样不在一起总不是办法,要不就分手吧。”何文涛一听就着急了,心想是不是女朋友太寂寞了,这处朋友老不在一起是不让人踏实,不如请个假去夕海一趟,安慰她一番。

郭主编听说何文涛要请假,就问他能不能搞到赞助?何文涛心想,夕海市企业那么多,拉个赞助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于是就向郭主编下了保证,说肯定不会空手回来。

谁知,到了夕海,情况完全发生了变化,何文涛是情场、钱场全不顺利。首先,是他感觉到女朋友极有可能另有情人。那天他在女朋友不在家的时候,顺手打开了女朋友的化妆盒,竟然发现里面有一小瓶避孕药,当时何文涛就懵了,因为过去何文涛和女朋友发生关系,女朋友皆是非常恐慌地不让他射在里面。这足以说明,以前她并没有吃过避孕药,现在突然服起了避孕药,这怎么解释?只能说明一点,女朋友另有隐情。何文涛真是气愤之极。待见到女朋友,便是一番劈头盖脑的质问。女朋友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神,接着就显得非常镇静,她告诉他说,之所以服用避孕药,主要是为了保护嗓子,因为她是歌唱演员。

避孕药能保护嗓子,何文涛真是第一次听说。但女朋友却信誓旦旦地说:“你不信去问问我们艺术圈的人,看看哪个歌唱演员不吃避孕药?”女朋友说着,还用手捏着何文涛的鼻子说,“你啊,看是一个知识渊博的记者,怎么对女人的事这么孤陋寡闻啊。”

女朋友的话不管真假,总算糊弄住了何文涛。但是,在女朋友那儿发现避孕药,不管这个避孕药是用来做什么的,何文涛内心总是不舒服。

在回金都之前,何文涛想起郭主编交代的任务,心想不管怎么着,得去拉一个赞助,这不他就去了夕海市的一家效益不错的工厂。何文涛去的时候,并没有人牵线,他是想试试自己的运气和牌子:自己毕竟是大报记者,看看不通过什么熟人,能不能整到赞助。

进入这家工厂的大门,来到厂长办公室,何文涛发现厂长极不客气。当时,何文涛并不知道这位厂长家中的黄脸婆正和他闹架。厂长拉着个脸子,让人感到他的脸像姓马的一样。尤其是当厂长听说何文涛是来拉赞助的,也不知从哪冒出来那么大的火气,竟然毫不客气地把他轰了出去。

何文涛热脸遇上了冷屁股,他哪受过这种气,加上这几天他一直在为自己到底戴没戴上绿帽子的事儿心里别扭着,自然也是鬼火冲了起来。于是,他毫无内涵地和厂长吵了起来。

这人要是相互犯了冲可是不得了,那厂长毫不隐讳自己对媒体的观点:“他娘的报纸电台简直就是强盗,我辛辛苦苦挣的钱为什么要赞助你们!”

何文涛更是不能接受厂长的这种态度,我一个大报记者,到哪儿不是笑脸相迎、笑脸相送?他娘的今天怎么就碰到这样一个不懂规矩的无知混蛋?

正当两个人谁也不让谁的时候,厂宣传科科长赶来了。科长显然是不敢得罪厂长,同时也不愿得罪记者,他赶快拉住何文涛将其让到自己的办公室。

宣传科长告诉何文涛,厂长近期有些不顺心,他的妻子正在进入更年期,女人虽然在家天天看电视,但也把心理毛病看了出来:电视剧里的厂长、经理都有小蜜,相信生活中的厂长、经理肯定也不会例外。而自己的丈夫就是厂长,说他没有小蜜鬼都不信。可更让女人苦恼的是,丈夫有小蜜自己竟然没发现,这不是更说明自己的这厂长丈夫天生老奸巨猾,连坏事干的都神不知鬼不觉。这种男人已经完全背叛了自己的情感,却还装得这么像,埋得这么深。于是女人决定要扫清异敌,开始了保卫婚姻之战。

女人使出的第一招,榨干他。凡丈夫回来无论是多么晚,女人都要对他的身体发起攻势:你不是在外面养情人吗,我让你在外面无精力去对付别的女人!就这样女人总是露出撩人的媚态刺激着丈夫。开始,丈夫对她的这种行为还觉得挺新鲜,一辈子没有主动过的妻子突然主动起来了,这的确刺激,他也就激情满怀地去迎合妻子。然而人毕竟不是钢铁,总有疲软的时候,慢慢地,厂长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而女人还保持着那种“待到精疲力尽时,她说我还要”的状态。这下厂长只有一个信条——逃命!不逃命能行吗?厂长毕竟不能每天从床上爬起来全都是佝偻着腰的形象吧,何况还要领着全厂职工进行改革开放打开新局面。所以,以后再回家遇到妻子用火一样的眼睛盯着他,或用激情的身子靠过来的时候,他就紧张甚至厌烦地说:

“我累了!”

妻子不依:“我就要要嘛。”

丈夫发火:“要,要,一个女人家,怎么变得这么浪?”

妻子攥住他的那东西说:“在你面前浪有什么丢人的?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这是婚姻法赋予我作为妻子应该享受的合法权利,也是你做丈夫的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妻子的眼睛火灼灼地发光,丈夫气得脸都灰了。

一夜房事之后,丈夫身体的感觉像垮了一样,第二天,果然是佝偻着腰走的,而且从此一去他就像躲瘟神似的不愿回家了。

男人一夜不在自己的身边,那还得了!鬼知道他在外边搂着哪个小蜜。这一夜,女人是翻来覆去想着男人的下落,在她的思维里只有一个结果,这男人正在外边干着背叛自己的坏事。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的精神几乎崩溃,她跑到丈夫的厂里,见到所有的女职员皆是怒目而视。结果,她的行为给清白的丈夫传出了绯闻。

见厂长的老婆都闹到厂子里来了,谁还能会不相信厂长没有问题。大家边相互寻问着厂长的情人是谁,边把厂里的女职工挑了几个长得最漂亮的往厂长的大腿上扯。加上厂里的经营最近有一些不让人满意的地方,此时职工再去看厂长的时候,自然也就发现了他不少缺点毛病。

何文涛听说这些,不但没有同情这个厂长,反而很高兴:你他妈的厂长大人不是心里烦吗,好,我让你再添一条烦心的事情!你不是说我是强盗吗,那更好,我就当一回强盗,咱们就不客气地玩上一把。

这人的倔劲儿要是上来,的确是不可思议。何文涛当下就跑到车间,公开问工人你们对厂长有什么意见?开始,大家都不愿意开口,何文涛说,我是《金都日报》社的,我走了那么多企业和厂家,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们厂这么寒酸的。你们的厂房虽然这么漂亮,可工人的工资却很低,有人说你们奖金高,你们奖金又拿多少?我告诉你们,我去的那些厂子,规模还没你们大,但对员工特别关照,各种保险一应俱全,奖金多得不得了。到了年底,他们就不发钱,而是直接发家用小汽车。人家厂长说,我当厂长,就是领着大家过好日子的!你看人家,这才叫真正的当家做主人呢!哪像你们单位,大家都过的什么日子。一个单位搞不好,肯定是领导的责任,你们厂长工作上这么无能,却还花天酒地的,听说他老马吃嫩草包养了小蜜?逼得他老婆都忍无可忍正在跟他闹呢,这人品德也太差了吧……

何文涛这些话,不能不说具有极强的煽动性。在这个世界上,凡是过穷日子的人听说富人的事情,心平气和的毕竟是少数,而大多数人不是眼红,就是嫉妒。

工人们哪能受得了这个刺激?过去,他们还以为自己的厂长是个好厂长,每次见厂长喝酒,脸红彤彤的样子,还不认为那是腐败,而认为是订单,是写在厂长脸上的订单。每每工人们见到厂长这个样子,总是有点心疼。这厂长多不容易啊,天天喝酒,肯定要喝出脂肪肝,这是拿着生命去为我们挣钱呐……而现在何文涛这么一煽乎,他奶奶的原来厂长就是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他妈的他玩女人还兔子吃窝边草,专搞本厂的……他搞的那个娘们是谁啊,我怎么就没有对上号啊?

所有的人都在愤怒,颇有些人民群众擦亮了双眼,看清了坏人的嘴脸的感觉。这人要是集中起来去想一个人的坏处,无论是什么样的人,肯定会由人变成一堆狗屎。厂长现在就是狗屎,而且是热气腾腾冒着烟的狗屎——用报人的话说,这是热点聚焦。

工人们都在往狗屎上吐唾沫。何文涛拿着一支笔就是将这些狗屎加唾沫弄到了采访本里,然后制作了一道菜——批评稿件端给了厂长。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想见你!”厂长一见何文涛,就有些脸歪,喝令他出去。

何文涛一副流氓无产者加纪检干部的样子,说:“我可以走,但有篇稿子你必须过目审核。”

厂长挥着手说:“我们厂不用你来写稿,我们没什么宣扬的!”

“看来厂长的自我感觉真是良好,难道你真的就想不到有什么值得报道的吗。”何文涛阴阳怪调地说。

厂长没想到何文涛冒出的这一句,听完后竟然愣了一下。何文涛不让他喘气:“没有正面能够宣传的,却有负面值得报道的。这些都是工人对你的意见。作为媒体,我们有责任对任何企业的领导进行监督。你还是看了之后,让办公室给我们报社回个话吧,若在三天内没有你们的消息,我们将自行见报。”

何文涛说完,母牛屁股上那玩艺似的拂袖而去。

厂长这段时间真是烦得透顶。他真恨不得在自己的衣服上印上八十年代末流行的那几个字:别理我,烦着呐!但这段时间“理”他的人就是多,而且都是带着麻烦。何文涛这一搅和可以说是他最烦的,但他毕竟是个理智的人,他知道,记者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何况何文涛是个不要脸的记者,不要脸的记者那支笔总是“伶牙俐齿”,才气过人,在与人的唇枪舌剑中往往都是夹带着许多暗器,你碰上他,就得投降,他不虐俘就算烧了高香啦。厂长看完稿件后,把厂宣传科的科长喊到他办公室来,气极败坏地说:“这种孙子你们以后少招惹,从今天起,我们厂要防火防盗防记者。他妈的什么狗屁记者,写的全是胡说八道。”

宣传科长还从来没见厂长发过这么大的火,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听着。

厂长两眼气得像驴蛋一样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到财务处拿张支票,打发那个不要脸的叫花子!”

厂长可能还是心疼钱,抑或是被何文涛宰得太冤,等宣传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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