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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本宫在上-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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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某种难以抗拒的诱惑,他朝着舱房走近了几步,侧身立在窗前听得愈加仔细。

******

穆太医果真是医士里的大拿,一副药下去极为顶用,陆妍笙霎时生龙活虎起来。

玢儿同音素挨着她的肩膀和她坐在一起,女人之间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便很难收住,三个姑娘聊着天,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小时候的事情上去。音素儿时过得凄苦,大多也都是妍笙同玢儿在说,她只淡淡笑着在一旁听。

童年是人这一生中最让人怀念的,儿时的一片飞花,一片落叶,铺陈开来都是一段段天真无邪的时光。干净,纯粹,不沾染半点世俗的尘埃,那样的美好。人在许多时候怀念童年,也许并不是刻意地去记忆一个人,一件事,只是单纯地怀念那种单纯如白纸的感觉。

“我小时候同别家的姑娘都不同,人家学女红的时候我在捉蛐蛐儿,人家临字的时候我在偷橘子……”说着儿时的事,妍笙吃吃地笑起来,“我父亲常被我气得跳脚,每次要教训我时,母亲就把我护着,现在想想也真是太调皮了,哪里有半分姑娘家的样子。”

玢儿心中感动得泪奔,点头道,“娘娘您能有这样的觉悟,奴婢真是太高兴了。”

舱房里的三人又闹腾了一阵,不知怎么地便聊到了童谣上去,玢儿同音素搡着妍笙的肩膀怂恿她唱歌。妍笙拗不过,只好妥协,压低了声音道,“那我只小声地哼哼。”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河面,宝船的各处都掌了灯,严烨在半掩的窗扉前面无表情地立着,面上的神色虚虚实实,如玉的容颜在跳动的灯火下半明半暗。

妍笙清了清嗓子,轻轻地哼道, “一月嗑瓜子,二月放鹞子,三月上坟坐轿子,四月种田下秧子,五月白糖裹粽子……”

淮河水沉静地流淌向远方,偶尔击打过宝船的船身,远处驶来数叶打渔归来的渔船,他静静地听着从那格窗扉里传出的歌声,竟感到从未有过的安详。

******

晚膳时分严烨送了燕窝粥来,伺候着陆妍笙用完便离去了。

戌时方过,淮河上显得尤为静谧,四处唯一可闻的便是水浪的声响。灯火的余晖映在淮河的水面上,随着波涛荡漾起伏。

妍笙梳洗毕后便躺上了床榻,她翻了个身,手肘子不经意间便碰到了床榻里侧的木壁,发出了一声空响,在安静的夜色里显得尤为刺耳。她咧了咧嘴,揉了揉方才撞到的手肘,侧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木壁的另一头却也传来了“砰”的一声,像是在回应她一般。

陆妍笙一滞,这才想起来白天的时候严烨对她说过的话。是了,她们二人的舱房相邻,中间只隔着一扇壁。她转过头警惕地看着那面木壁,想象着另一边还躺着个严烨,不由一阵恶寒,只转了个身面朝外闭上眼,准备不予理会。

那头的人似乎是见她半天没有响动,竟然又敲了一回。

妍笙翻了个白眼,火气蹭地便冒了起来,这个厂公想干嘛?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她遂屈起食指砰砰砰地三下,不依不挠地敲了回去。再然后,她侧耳细细地听着那方的响动,却半天也没得来什么回应。

她等了一会儿,那头仍旧没什么响动,便估摸着严烨已经睡了吧,便也不再多想。然而,正当她要合眼时,一个不甚清晰的男人声音却从木壁的那方传了过来,说道,“娘娘?”

妍笙蹙眉,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与平时有些许不同,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妍笙将耳朵贴着木壁,又听见那头的男人道,“娘娘睡不着么?”说完不等她回答,他便兀自接了一句,“臣也睡不着。”

陆妍笙翻了个白眼,他哪只眼睛看到她睡不着了,她明明很困好么……心头思索了一瞬,妍笙清了清嗓子,贴着木壁回道,“厂公累了一整天了,您还是早些歇了吧,没的教您累着了,倒是本宫的罪过。”

严烨那头微滞,忽然问了一句前后不着边儿的话出来,“娘娘是不是很讨厌臣?”

“……”听了这话,妍笙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后那头没了声响,想是在等她的回答。她很有些为难,她当然很讨厌他,可这话怎么能当着人的面直说呢?她很无语,反问他,“厂公您怎么会这么问?”

他答,语调里头七分玩笑三分认真,夹杂几丝不易察觉的慨叹,“天下间恐怕没有人不讨厌臣吧。”

妍笙倒有些可怜起严烨了。想他身为东厂的厂公,坏在骨子里,仇家多如牛毛,也难怪他会有这种感觉了。她到底还是不忍心打击他,反而换了副宽慰的口吻,安慰他说,“厂公您别这么想,您也不是那么讨人厌的,至少您长得好看呐。”

严烨在另一头呛了呛——有她这么安慰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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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大化夜市

一路西行,须途经多处地界;旁的小县城自不必说;还有光成、大化和眉里三处繁华的大城。宝船行驶过松江口,水流变得愈发湍急起来;大宝船的吃水线压得低低的;掌舵的厂臣专心致志,生怕出半点叉子。又行了约莫半日;急窄的河道变得开阔;坦坦荡荡的一片青天,一望无边。

妍笙倚在窗格子旁边张望,远远能瞧见繁华的大化码头,来往的船只数不胜数;行脚商也极多。玢儿走过来挨着她坐下来;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说,“方才听桂公公说,厂公吩咐在大化休整上一天,明日再启程。”

听了这番话,她的眸子里蓦地闪现过一点亮光——休整一天,也就是说她能离开水面下地了?陆妍笙兴奋起来,心头涌上股从未有过的期待。在水上颠来荡去了十来天了,她对陆地有着浓烈到极点的想念。

“可打听清楚了?厂公真这么说?”她惶惶然有些不确定,推着玢儿的肩膀问她。

玢儿正要说话,舱房外头却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两人的身子不约而同地朝前倾了倾。稳住身形后,妍笙方才反应过来,是船停下来了。她又听见一阵脚步声,因朝舱门处瞧过去。

舱门一开,那方垂下的珠帘被人从外头打起,桂嵘领着一干厂臣恭恭敬敬地给陆妍笙见礼,猫着腰说,“娘娘万福。”

妍笙端坐在椅子上淡淡应一句,又朝外头张望了一眼,并没有瞧见严烨的影子,因道,“桂公公,听说厂公吩咐在大化休整一日?”

桂嵘殷殷地颔首,堆着笑容抬眼看她,揖手道,“娘娘消息就是灵通。督主在大化还有些事情得料理,只好耽搁上一日,还望娘娘多担待。”

这有什么好担待的,她高兴还来不及。陆妍笙心里欢欣鼓舞,面上却仍旧端得稳稳的,她乜一眼桂嵘,索性也随着他们这班厂臣一道唤严烨督主,又道,“督主在大化办事,可交代了怎么安置本宫?”

桂嵘笑盈盈地应道,“娘娘这话可就说笑了,督主心中最紧要的当然是娘娘。”

这番话,小桂子说得别有深意,听的人则更不自在。陆妍笙被这句暧昧不明的话一堵,又听见他朝自己笑容满面地说,“督主说了,娘娘在船上呆了小半月,定是憋坏了。恰巧今儿是大化的花灯会,待过会子入了夜,便带娘娘去灯会上看个热闹。”

花灯会?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妍笙乐得要飞起来,这十来日的枯燥烦闷似乎都在瞬间一扫而光,她面上的笑容几乎掩饰不住,心中头回发现原来严烨也可以如此善解人意。又侧过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约莫是申时,思忖着离入夜也不久了。

桂嵘觑着她面上的笑意,心中暗暗地赞他师父果真天人,连拿捏女孩子的心思都这样恰到好处,着实令人佩服之至。他心底犹自嗟叹,忽地又想起了严烨吩咐的另一桩事,遂又朝妍笙揖手,道,“娘娘,师父还给您备了一套常服。”说完便朝身后那个捧托案的内监使了个眼色,那人便立时将衣物奉到她眼前。

陆妍笙看一眼那身衣饰,依稀可辨是男子服饰,不由一愣,蹙眉道,“桂公公,这衣裳……”

桂嵘何等机敏,当即答道,“娘娘,您的模样俊,穿着女装恐有些招摇,督主这么做也全是为您着想。”

原来是这么回事。妍笙微微颔首,令玢儿将那身衣裳收了起来,低低道,“本宫省得了。”

******

用过晚膳已经是戌时许。宝船停泊在码头上,市集上鼎沸的人声隐隐约约地传过来,可见是怎样繁华热闹的景致。

皎洁的月色倾泄一地,水面上映着一轮玉盘似的明月。妍笙立在窗前,只见河面上头漂浮着许多盏五颜六色的花灯,在碧波之中微微荡漾,顺着水流被捎向远处,美好似仙境。

正这当口儿,背后又传来珠帘响动的声音,妍笙循声回头望,不禁有些失神。

那是一个高个儿的挺拔男人。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袍,束腰的带子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寻常布料,清条条的立在珠帘后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如仙如玉。

那男人启唇一笑,渊渊的眸子里闪动着灯火煌煌,温润如墨玉,上下打量她一番,这才朝她揖手,说:“臣给娘娘请安。”

陆妍笙这才从怔忡里头缓过神,她有些局促又有些不安,几乎慌乱地别过眼不再看他。她从来没有见过严烨穿白衣,也头回惊觉月牙色同他这样相衬。他的容貌本就属人中龙凤,气度风华仿似目空一切,袍角翩翩,白衣胜雪,更如睥睨苍生的仙人。

严烨定定地望着她,忽然朝她走近两步,又伸手替她整了整布帽。他靠拢过来,身上的乌沉木香气几乎要将她整个笼罩,她惶惶然不知所措,心跳得像是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下一刻他却又已经离远了,像是天边的云,若即若离,教人永远也看不真切。

陆妍笙垂着头立在原地,怔怔地想着方才那一瞬的失神,又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柔润悦耳,“臣让娘娘久等了,娘娘请。”说着便伸出右手,朝着舱门的方向一比,弓腰掖袖。

并没有什么的,他的模样生得好,天下间没几个女人能抗拒,不过是表象声色,她也不过色迷心窍。

妍笙在心头安抚着自己,又深吸一口气稳稳心神,这才提步踏出了舱门。

******

大化的夜市果然人行如梭,车水马龙。

大运河为这片肥沃的土地锦上添花,带来了南来北往的生意人,自然也带来了白花花的银子。大化自古繁华,人杰地灵,是块养人的宝地。民间有句俗语,称大化是“美人乡”,大抵便是指大化盛产美男美女。

有才子佳人的地方,自然少不得风雅节气。大化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花灯会,便由此诞生。

严烨同妍笙并肩走在人头攒动的长街上,街道两旁尽是叫卖花灯的小贩。锦衣华服的才子佳人款款提灯而来,风度翩翩,含羞带怯,教人心驰神往。她是地地道道的临安人,都城虽繁华,论及风雅情趣却远不及大化,她觉着万分新奇,一双眸子兴奋地四下张望,片刻也落不得安宁。

街边围着一大圈儿人,像是有什么热闹可看。妍笙兴冲冲地扯严烨的袖袍,指着那方道,“厂公,咱们也去看看!”

严烨有些无奈地看着那处人头攒动的杂耍班子,又垂下眸子觑了眼捉住自己广袖的纤纤玉指,摇头道,“那不过是寻常的杂耍班子,娘娘早看腻了的。”

陆妍笙抬眼看着他,忽然半眯了眸子凑过去几分,小声道,“厂公是不是很稀罕自己的性命,担心您自个儿的安危?”

这么直言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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